秦茂之被請進了宮。
他帶來的不僅有買土豆的漕運單子,還有買紅薯和玉米的單子,蓋有各漕運碼頭的印章。
皇上舉著單據,對柴將軍說道,“柴愛卿你來看看。”
柴將軍頓覺不妙,他白著臉接過單子,手顫抖了起來。單子是做不了假的,一路從哪里到哪里,經過哪些碼頭,一清二楚。
“這……這……看著是真的……”
劉祁暗罵愚蠢。
他拿過單子看了看,問秦茂之,“另外兩船是什么?”
秦茂之道,“是紅薯和玉米。聽草民留在西北的管事匯報,這紅薯的畝產量預計在六千斤左右,吃起來也很是清甜,玉米是糧食,畝產量一千多斤。”
皇上眼中一亮,“竟還有比土豆高產的作物?這也是在西北種植的?”
秦茂之回話道,“回皇上,衛沙縣一半田地種了土豆,另一半田地種了紅薯,想必現在已經收獲,匣子里的那個紅皮的就是紅薯。玉米是在其他州縣種的。”
皇上他從匣子里拿起一個紅薯,就跟拿了個稀世珍寶一般,“好,好!如此一來西北的糧食問題也能緩解一二!何氏,秦茂之,你們立了大功!”
幼菫福身道,“皇上,臣婦只是花銀子買了土豆。紅薯和玉米是秦先生不忍看西北百姓困苦,無償贈與西北百姓種植的。”
皇上龍心大悅,贊道,“秦家商號不愧為大燕第一義商,心懷天下,仁義為本!”
秦茂之拱手道,“草民謝皇上贊譽。秦家商號受皇恩庇佑,自當回報大燕。”
皇上欣喜之余,當場寫了“天下第一義商”幾個大字,吩咐張平,“拿去制成金匾,送到秦家商號。”
秦茂之忙跪下謝恩。
秦家商號先后得兩任皇上親賜牌匾,這是何等榮耀!
程縉嘆了口氣,幼菫又把功勞讓給別人了。
皇上目光落到了柴將軍身上。
“柴將軍,榮國公夫人大義,榮國公大忠,卻被你惡意污蔑,你可愿認罰?”
柴將軍跪倒在地,顫聲道,“臣……臣……”
劉祁上前一步,“皇上,既然西北已經種了這么多紅薯,土豆和玉米,想必今年大軍是不缺軍糧了。榮國公夫人卻只字不提,戶部尚書和周祭酒還合伙誆騙您,為西北大肆撥糧,其心可誅!”
戶部尚書笑道,“劉大統領,土豆和紅薯是可以充饑,與糧食搭配著吃應是不錯。可你讓士兵們一日三餐只吃這個,常年累月下來,他們可有力氣拿起兵器殺敵?”
劉祁強詞奪理道,“這是兩碼事,榮國公隱瞞豐收實情,榮國公夫人知情不報,讓皇上以為西北軍已經三餐不繼,這就是他們心懷私念!”
幼菫也算見識了這個劉祁的厚臉皮,難怪周祭酒每次罵完他都感覺特別爽,總要去國公府炫耀一番。這人著實是招人恨不罵不解恨啊!
幼菫淡然說道,“劉大統領,西北缺糧榮國公不曾向朝廷吭一聲,哪怕六艘大船都沉了,也不曾上一道討要糧草的折子。糧食豐收不上報有什么問題嗎?且國公爺還在關外奮戰殺敵,面對幾十萬強敵生死難料,你覺得國公爺有精力分心考慮別的事嗎?”
皇上頷首,“胡愛卿和何氏說的都有道理,戶部繼續給西北軍撥糧,不得延誤。”
戶部尚書高聲道,“臣遵旨!”
劉祁不依不饒,“皇上,即便榮國公無法顧及,榮國公夫人前日還去了太極殿,總該稟報一二才對!她分明是只知哭窮邀功,窮了朝廷富了西北!”
幼菫微微一笑,不緊不慢說道,“既然劉大統領嫌我知情不報,那現在我就一一稟報好了。”
“先說第一件事,今年六月國公爺離府時拿走了賬上所有的銀子,為西北軍買糧草,制作兵器。沉到河中的那六艘大船,就是用榮國府所有的家當換來的。皇后封后,外院想打賞一下侍衛,都拿不出銀子!”
皇上臉色肅然起來。
幼菫繼續道,“再說第二件事,今年七月我花了二十萬兩銀子,買了三十萬石糧食,給西北軍送去,西北軍才沒有因為沉船斷糧,才沒有因為斷糧不戰而敗!”
大殿內很安靜,只有幼菫鏗鏘的聲音。
“再說第三件事,婆母將她全部積蓄五十萬兩銀子,送往西北購買軍糧!婆母如今手中沒了余錢,今日給公主送的洗三禮不夠氣派,還被劉淑妃娘娘嘲笑寒酸!”
殿內眾人齊齊看向劉祁,目光中皆是嘲弄鄙夷。
劉祁臉色黑了下來,他怎么知道還有這么多內幕!蕭家人都瘋了不成,那么多銀子不要,大把地往外扔?
“再說第四件事,中原駐軍每人每日是三斤糧食是吧?哦不對,錦安大營是四斤。可西北軍一直是兩斤,他們一直在餓著肚子打仗!如今土豆紅薯豐收了,將士們剛能吃頓飽飯,劉大統領便來彈劾算計起來了!”
幼菫眼中蓄滿了淚水,說的自己都覺得委屈了!
大殿內是長久的沉默。
靜的能聽到沙漏的聲音。
程縉很久沒見幼菫哭了,見她這個樣子就心疼起來,下意識地掏出了帕子。驀然想起她已經不是孩子了,又左右瞄了兩眼把帕子收回懷中。唉,這孩子是受了多少委屈啊,不行,得接她回府住些日子!
戶部尚書眼眶紅紅,一直抬著大袖擦拭眼角,真相竟是這樣,榮國公府闔府為了此戰傾其所有啊!
韓修遠一向古井無波的眼眸內,有情緒在涌動,他一向對蕭甫山無感,此時倒生出幾分敬佩來。蕭甫山一向不多言語,行事又狠辣果決,沒想到他強勢兇悍的背后,還有這般無奈沉重的一面。
皇上看著強忍眼淚故作堅強的幼菫,頗為動容。蕭甫山一向沉默寡言,他背后竟承受了這么多,默默做了這么多!還有蕭老夫人,何氏,她們又跟著承受了多少!
這一個多月來,成王和劉祁兩派,對蕭甫山的彈劾攻訐不斷,太后又諸多為難,她們心里得有多少委屈和憤懣?
換位想一想,他都替他們齒冷心寒!
這柴將軍上任不過幾個月,便和劉祁沆瀣一氣,想方設法尋榮國公錯處,無所不用其極。錦安大營剛剛經歷一次大禍,讓他這種心胸狹隘之人統領,遲早還會出大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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