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菫則是暗暗驚訝,蕭甫山居然賣畫了,群山圖,就是他那晚畫的吧?這幅駿馬圖,怕也是他半夜起來畫的。
那晚她睡著后,迷迷糊糊間感覺他好像起了身,卻是累的睜不開眼,也未再追究。
他居然真的賣畫養家,他缺銀子嗎?他如果缺銀子,怎么就不能跟她說一聲,她有大把的銀子啊!
回去好好審審!
皇上突然看向幼菫,“安西王妃是南石居士師妹,你可知他的消息?”
幼菫臉色黯然,“臣妾不知。臣妾都不知道他還賣畫了。”
皇上苦笑了下,“他估計都不知道還有你這個師妹。朕也是糊涂了。”
幼菫一跟著苦笑,“想必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會認臣妾這個師妹的。”
蕭甫山沉沉看著她,小丫頭生氣了啊。
這話皇上倒是深以為然。從南石居士的畫中就可以看出,此人性情孤傲,桀驁不馴。尤其是看新畫畫風,沉雄磅礴,氣勢魄然,想必是十幾年的生活磨礪之后,心智更為堅韌,冰冷。這樣的人,怎么會輕易認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為師妹。
僧人過來傳話,齋飯備好了。
皇上邁步出了禪房,在門口時停了腳步,回頭問他,“沈公子,這兩幅畫可否割愛?多少銀子你來開價。”
沈昊年似乎有些猶豫,目光落在畫匣子上,一時沒有回答。
張平辦事不利,沒有幫皇上將此畫也收入囊中,此時便想著將功補過,開口勸道,“凈空法師既然讓圓智大師做主持,想必是不打算回來了。這兩幅天價的寶貝放這里,不但白白落灰塵,說不定還要為寺里平白招來麻煩呢。”
皇上很滿意張平這一番說辭,看向沈昊年,等著他的答復。
沈昊年斟酌片刻,拱手道,“既如此,草民便原價相讓吧。”
皇上有些意外。
商人都有趨利避害的天性,以他的猜測,沈昊年說不定就將畫作拱手相讓,以博取他的好感。若是那樣的話,他倒要生出幾分猜疑,覺得今日沈昊年在這里是刻意為之了。
花銀子轉讓……
皇上徹底打消了對沈昊年的猜疑,“好!回頭讓人將銀票送到府上。”
皇上沒再說什么,轉身出了禪房。
張平抱上話匣,笑瞇瞇地跟了出去。
幼菫依然是在最后面,剛要離去,手心卻被塞進一個荷包。
她抬頭,發現沈昊年不知何時到了她身邊,正含笑看著她,“給你的壓歲錢。”
他眉眼間的和煦柔和,總是讓她心曠神怡,觀之可親。
又是一份壓歲錢。
幼菫笑著福禮,“世叔新年吉祥,四季如意。”
沈昊年點點頭,“聽說你認了個義父……年紀也太小了,又是吐蕃人,你要是不愿意,就退了。不必管別的。”
幼菫想著賽德身后溫暖的陽光,笑道,“倒沒有不愿意,世叔不必擔心。”
沈昊年眉眼間的笑意淡了些,“去吧。”
“世叔保重。”
蕭甫山緊抿著唇,拉著幼菫的手往外走。
沈昊年負手站在禪房門口,微笑看著他們遠去,直到他們的身影隱沒在竹林中,他的笑容才冷了下來。
荷包很精致,上面繡著一枝紅梅,在皚皚白雪中,清冽絕艷。這枝紅梅,倒很得她心意。
荷包鼓鼓的,幼菫一邊走著,心癢難忍,最終忍不住打開看了。里面是亮閃閃的金裸子,一個個小巧精致的金豬,圓滾可愛。
幼菫愛不釋手,笑瞇瞇地把玩著。她是屬豬的。這金裸子,倒似是專門為她熔鑄的。
沈昊年這個人,萬事皆講究精致,送個壓歲錢,都要配上她喜歡的梅花,還要搭配她的屬相。他若是家中晚輩多,這么個送法,豈不辛苦?
幼菫嘆了句,“沈公子可真是講究。”
蕭甫山昨日也給了她壓歲錢,是幾匣子珠寶,是從攻占的那些州府官員府里搜羅來的。他只挑了些稀罕的帶回來,其他的都分給將士們了。這都是規矩。
蕭甫山冷眼看著,她似乎更喜歡這些金豬,路都顧不上看了。
他淡淡道,“好好看路。”
幼菫仿佛沒聽見一般,舉著一只小金豬給他看,“王爺您看,多可愛!”
蕭甫山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不過是小些,有什么可愛的,哪里有他的那些珠寶好看。
“嗯,可愛。”
蕭甫山把金豬攥到手里,又拿過來荷包,把捏變了形的金坨坨放了進去。
“我先幫你收著,別丟了。”
齋飯是各自在禪房里用,幼菫他們是有個單獨的院落,頗為寬敞。
幼菫回禪房第一件事,就是質問蕭甫山,“王爺,您很缺銀子?”
蕭甫山猜到她會如此反應,能忍到現在也是難為她了。
他捏著她鼓鼓的腮幫子,沉沉笑道,“不缺。”
“那您還賣畫!”
他時隔十幾年重新拿起畫筆,如果是為了愛好也就罷了,若是生計所迫,幼菫想著就覺得心疼。
蕭甫山幫她結下斗篷,“這有什么呢,就像做生意賣酒一個道理,有門手藝換成銀子罷了。”
幼菫悶聲哼道,“您可別跟妾身比,妾身賣酒前后可賺了七八百萬兩銀子了。您要靠賣畫賺這么多銀子,得畫多少才能賺出來?”
不是幼菫瞧不起他,雖說他畫的是很好,可他名聲不如白山居士響亮啊。
蕭甫山笑著問,“堇兒覺得,得畫多少?”
幼菫覺得還是不要太打擊他的自尊,便說道,“您和韓老太爺同為師父弟子,韓老太爺的畫一幅一兩萬兩銀子,您的應也差不多。若要賺八百萬兩銀子,那得八百幅了。”
這個數量還是挺打擊人的……
八百幅……物以稀為貴,那畫還能值錢嗎?
幼菫又多角度安慰道,“王爺您也別介意,這畫畫和做生意終究是不一樣。您若不是這中間空了十幾年,名聲肯定很響亮!您看皇上不是挺喜歡的么,以后肯定越來越值錢!”
幼菫越說聲音越小,她總覺得蕭甫山的笑容很勉強,很辛酸。
蕭甫山笑著攬著她坐在他腿上,“我還以為堇兒要給我按幾百兩銀子一幅來算,按一萬兩,很給夫君面子了。”
幼菫心虛,其實是想按幾百兩一幅算的……
她雖覺得在寺廟里這么親昵太過輕浮,褻瀆神靈,可是為了想到蕭甫山的酸楚,還是生生忍了下來,乖乖坐在他腿上。
只是,安慰的話也不能再說了,再說適得其反,肯定更傷他自尊。
蕭甫山看她乖乖巧巧地坐著,臉上笑意更濃,“堇兒不必擔心,賣畫只是心血來潮偶爾為之,累不著你夫君的。”
“真的?”
“真的。”
幼菫還是不放心,叮囑道,“妾身這里銀子多的是,有酒坊的,鋪子的,還有秦家商號的分紅,留著就只是個數字,您若需要銀子,只管跟我說。”
蕭甫山下巴蹭了蹭幼菫的頭頂,沉沉道,“好。”
禪房內檀香裊裊,靜謐祥和。中午陽光透過窗紙透了進來,透著柔和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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