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祭酒挫敗地看向周珠兒,“要不你來哭,想必她比較憐香惜玉,舍不得好看的女子哭。”
周珠兒嘟著嘴,“我可哭不出來。”
“你想想傷心事。”
周珠兒:“我沒傷心事。”
周祭酒狠了狠心,直戳她的心窩子,“你嫁了個假皇帝,人人避諱著,你想再嫁可不是容易事了,等我死了你怎么過日子?”
周珠兒笑嘻嘻道,“祖父放心,我手里還有些從宮里帶出來的珠寶首飾,變賣著夠養活我和姑姑了。”
周祭酒皺眉,這孫女兒心忒寬。
只是,他怎舍得孫女兒靠變賣首飾典當東西過日子?
還是得繼續攢銀子才是。
他看著無知無覺的女兒嘆了口氣,“阿玉啊,你什么時候能醒過來呢。”
周祭酒將糖炒栗子往她跟前又推了推,“吃糖炒栗子。”
脊背駝著,周祭酒負手出了院子。
周珠兒坐到阿玉身邊,摸著糖炒栗子吃了起來。
“姑姑,反正你也不吃,我來幫你啊。”
周珠兒一邊吃著,一邊嘴巴不停說著。
“今日我和祖父去公主府了,你給遞帕子的那個美人是平陽公主。我們之前就熟識,她長的好看,人也聰明。”
“她的父皇可好看了,難怪她這么好看。”
“姑姑,其實你也好看的緊,笑起來定然很美。”
“姑姑,其實我沒多少珠寶首飾了,宮里整日要打賞宮女太監,各宮之間還要應酬,皇上賞我的那點子東西早就悄悄變賣光了。別的宮妃都有母族悄悄送銀子,祖父節儉慣了,也沒想過要送銀子這回事。”
她嘆了口氣,托著腮看著阿玉,“姑姑,等祖父死了,咱倆可能就得喝西北風了。趁著現在還有糖炒栗子吃,就多吃些吧。”
想到以后連打牌的銀子都沒了,周珠兒心中酸楚,眼淚便落下來了。
她哽咽著,“姑姑,你不會說話沒關系,好歹學會打牌啊……”
阿玉站起了身,轉身走出了內室,去了院中。
誤以為姑姑去找帕子的周珠兒,擦了擦眼淚,“唉,白哭了。”
幼菫隔日去一趟安西王府,將剩余的課程上完了。
老夫子們給她磕了頭,幼菫又賞了他們一人一塊端硯,個個眉開眼笑地走了。
他們是有史以來最幸福的學生!
周祭酒很熱情地把一百兩銀子送到她手中,天花亂墜地一番吹捧逢迎。
最后一句話,“公主得空到周府玩啊!”
幼菫笑笑,“好。”
依著周祭酒無利不起早的性子,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幼菫躺在豪華馬車上往公主府走。
馬車是裴承彥為她定制的,作為冊封公主的禮物。
車頂一顆明晃晃的碩大夜明珠,車廂前額又一顆夜明珠,車身包金鑲寶石,車廂里面寬大舒適,處處亮閃閃的,吃喝玩樂一應俱全。比起那位表小姐的馬車,更加像暴發戶。
她看著車廂內壁上懸著的一顆夜明珠,突然疑惑起來。
她可有一個月沒見裴承彥了。
隔幾日裴弘年會來公主府,給她帶些吃食小玩意,可裴承彥從來沒來過。
幼菫對紫玉道,“去皇宮。”
紫玉敲了敲車門,“十一,去皇宮。”
“好嘞!”
馬車直接進了皇宮。
汪明在車窗外說道,“公主,皇上在御書房,您是去御書房還是去慶和宮?”
幼菫坐起了身,“去泰和宮!”
“去泰和宮。”汪明在車外重復了一遍。
幼菫心里有股郁氣。
她知道裴承彥是個有仇必報的性子,難不成她把屬官和福嬤嬤退回去,駁了他面子,就惹惱他了?
說什么公務繁忙,不得空來看她,以前天天往王府跑,也沒見他公務繁忙!
泰和宮是裴承彥的寢宮,雖名字聽著氣派,不過不管是地理位置還是宮殿修建,都比她的慶和宮差了一截。
就連那院中種的樹木,也不若慶和宮的名貴。
蘇林鼻青臉腫倚著廊柱,目光惆悵。
見到幼菫來了,他并無驚訝,應是事先就得了消息。
幼菫看著他的臉道,“本宮記得,你的臉已經好差不多了。”
蘇林嘆了口氣,“公主進去吧,太上皇正等著您吶。”
幼菫進了大殿,便聽見裴承彥的聲音,“堇丫頭,快過來!”
幼菫循著聲音去了一側大殿,便見裴承彥坐在書案前奮筆疾書,書案上奏折堆積如山。
“太上皇安。”
他抬頭看了幼菫一眼,笑呵呵道,“等我把這個折子批完了再與你說話。”
“太上皇忙,我不著急。”
幼菫坐到了一旁的貴妃榻上。
看這榻上粉嫩的軟墊,與大殿格格不入的樣子,應該是剛搬過來的,怕是特意給她備的吧?
幼菫看向裴承彥,他低垂著眼眸,眉間深鎖,手中朱筆不停。這個殺伐無數的老人,握筆的樣子居然帶了幾分儒雅貴氣。
他其實有雙好看的丹鳳眼,可眼中的戾氣和鋒利讓人往往忽視了它們本身的樣子。
看他額間深刻的溝壑,還有滿頭的花白風霜,幼菫恍然發現,他老了,比她想象中的要老。
裴承彥放下筆,抬頭笑呵呵看她,“怎么想起來進宮了?聽說你最近忙的很,公主府王府兩頭跑。”
幼菫收回打量的目光,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指了指那些奏章,“我再忙也不若太上皇忙,難不成父皇把公務都推給你了?”
裴承彥嘆了口氣,“新朝初立,事情自然繁多。你父皇又無力事事顧及,我便幫他分擔一些吧。”
幼菫道,“可我記得蘇林說,父皇處理公務駕輕就熟,根本累不著他。”
裴承彥手里分撿著奏折,似乎在挑哪些重要哪些不重要,一副很忙碌的樣子。
“你聽他吹牛,他怕是要維護你父皇的面子,才這么說。”
幼菫看著他的動作,問道,“韓大人沒有預先分揀奏折嗎?按說奏折送過來的時候,已經按照輕重緩急分開了。”
裴承彥微怔,笑道,“堇丫頭懂的很多啊。他以為的輕重緩急可不見得就是對的,還是朕親自來判斷為好。”
幼菫皺眉看著他。
他看起來似乎和以往一樣,可又似乎有哪里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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