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上次一樣,對方并未一來就開工,而是擺出閑聊的姿態。
聲音沙啞的九級念力師:“任重你出身荒人,你的成語、俗語、諺語從哪里學來?一個人要形成談吐習慣,必須要有一個符合的語境,否則你說的詞匯別人都不懂。但根據網的監測,在你來到星火鎮的第一天起,就在不斷說出你沒接觸過的詞匯。這是疑點,你必須給出解釋。”
這次任重不再“生而知之”了。
他慫了。
他緩緩答道:“我在棋山荒人部落學的。”
九級念力師:“但在所有來自棋山的不記名信號中,‘網’并沒有檢測到有哪個賬戶的瀏覽量覆蓋了你的全部用語習慣。”
任重笑了,“在荒人部落里,大部分人根本沒有腕表。那樣的廢棄之地里也沒有中央監控與信息探頭。‘網’只知道那里有一群人,以及大概的信息,卻不能精確到每個人每天互相說的每句話。對吧?”
念力師點頭,“是的。”
任重:“我們的首領是史煊,他曾是一名公民。在我的成長歷程中,我曾非常佩服史煊,我大量觀察了他的用語習慣,從他身上學到很多。另外,棋山部落還是個擁有漫長悠久歷史的小鎮,里面有一些古代壁畫。”
九級念力師停下問詢,開始查詢資料,隨后念道:“史煊,原太倉市東方縣博來鎮衛隊長,因在獸潮中殺死鎮長而被列為二級叛逆,二級永久通緝令目標。”
任重點頭:“是的,正是他。你看,史煊在我這里藏了這么久,‘網’不也沒啟動通緝令么?另外,我正在向協會申請給史煊特赦。”
念力師立馬抓住要點,“根據檔案,史煊是因為過于同情荒人而違背了公民守則,他的叛逆指數非常高,你為什么要包庇窩藏他,以及試圖為他爭取特赦?”
任重一笑,“我和死在他手里的博來鎮鎮長不熟。博來鎮長死在他手里,與我無關。在我這里,他是一個非常好用的工具。他既有可堪一用的戰斗力,還能帶領狩獵團,也能協助我控制棋山荒人,維持小鎮穩定。他的養子史林是個天賦異稟的殖裝戰士。這些都是他的價值。哪怕他的壽命不長了,但我認為他依然值得投資。我即將成為五級公民,那名鎮長只不過是區區四級公民。我認為,以我的價值,協會一定會認真考慮我的特赦請求。”
九級念力師點了點頭,表示認可任重的說辭,“那么,我們正式開始?”
任重:“好的。”
對“網”重拾重視,重新開始小心謹慎起來的任重拿出了自己的態度。
他綜合分析了自己的一切履歷,最終拿出了這勉強能讓人接受的說辭。
雖然自己身上還是充滿了疑點,但多少有點補救效果。
接下來的問題與上次基本一致,對方又重新問了一遍成語,任重拿出了與方才的問答中一模一樣的回答,只在遣詞造句上稍有區別。
接下來,對方又跳過了異礦,直接問到對荒人的態度,然后又發生了細節變化。
“你對史煊為了保護荒人而殺死公民的行為如何看待?”
任重:“那是博來鎮長的無能導致的結果。事情可以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如果是我,會綜合判斷全局,找到最優解。我會分析清楚局勢,確定自身安全有保障,然后我會暫時放史煊自由,同時再給他以一定的武裝扶持,再自行帶領公民搭乘飛艇離開。”
“當時的獸潮對公民飛艇并不能形成實質威脅。那鎮長的行為過于保守,是愚蠢的行為。如果按我所說的處理,既能安全離開,又能得到史煊的忠誠,還能得到博來鎮荒人的愛戴。那么,在重建小鎮后,博來鎮會成為我的印鈔機。”
任重背后發問的九級念力師點了點頭。
“那么這次你正是出于這樣的理由,在保護星火鎮荒人?”
任重:“是的。”
“但對手是孟都集團。”
“他們低估了我的智慧。我要贏,是我的決定,與對手無關。”
念力師:“你想革命嗎?”
審訊結束了。
一小時后,當任重醒轉,走出辦公室。
陳菡語依然與來自燎原縣的韓雅人對坐著。
任重十分期待地一口答應了對方的晚宴安排。
這次,提前知道答案的任重并未多嘴問女伴的事,也拒絕了韓雅人試圖交換《夢幻民宿》賬戶的申請。
韓雅人走后,陳菡語收拾起茶幾上尚未喝完的茶水,正要往外走,任重在后面叫住了她。
“陳菡語。”
陳菡語回過頭,“嗯,有什么事嗎?”
任重看著她此時即便刻意降低了顏值,也依然顯得出塵脫俗的臉蛋,短暫思索。
之前時,鄭甜提議,陳菡語也自告奮勇,認為他已經到了巨富的地步,身邊總得要帶一個顏值過硬的貼身秘書才像樣。
任重為了“合群”,便答應了這提議。
這很合理。
秘書必然要長期跟隨他,會知道他的很多秘密,必須是自己人。
在任重身邊的所有人里,陳菡語是最適合的那個。
但在經歷過一次慘烈翻車后,任重意識到了這表面合群的潛在危害。
再出于另一個原因,他決定修正策略。
他別過臉去,看向窗外,緩緩說道:“比起秘書,其實我現在更需要一名五級拆解師。如今我們的狩獵者實力越來越強。狩獵團已經能穩定剿滅五級墟獸。在準備時間足夠充分時,甚至能對付六級墟獸。雖然能外聘拆解師來應對需求,但一來是成本高昂,二來是終究不是自己人,未必夠上心。陳菡語你是真正的天才拆解師,你的上限不止于此。你該去提升自己,而不是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給我當秘書上。”
陳菡語頓了頓,“但這邊的工作不忙,沒影響到我學習。”
任重搖了搖頭,“你需要實戰,需要練手,只看書并不利于進步。過去時,為了隱藏身份,你已經和一二級墟獸打了太久交道,浪費了太多時間。現在一切都順利了,你該去釋放自己的天賦了。”
陳菡語:“任先生……”
任重:“容顏總會老去,才華才能歷久彌香。我需要的不是你的服侍。你的能力與才華更有價值。去吧,以最快的速度成為五級、六級、七級甚至更強的拆解師,讓我們的狩獵團再無后顧之憂。”
良久后,陳菡語重重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嗯。明白就好。”
“那秘書的職務……”
任重想了想,“暫時讓歐又寧來吧,他這人雖然跳脫,但辦事也機靈。等過段時間還有別的人選。”
“好的。”
目送著陳菡語出了門,任重心底失落的心情一閃即沒。
這是人的本能。
但人之所以是人,不是動物,正是因為人總能戰勝本能。
在接下來的短短兩個小時內,又發生了很多事。
紫晶礦業通知了他兩件事。
第一,洲級實驗室那邊的在線學習頻道已經光速建成,老丁再三懇求他給點面子,每天至少上線一小時。
任重答應了。
第二,高勝承諾的兩百億公民信用點積分順利兌現。
隨后任重登陸亞爾遜集團的全球在線商城,找到庫存為1的九級腕表,點擊下單。
他這一手捷足先登,也不知道是截了哪個倒霉蛋的胡。
但任重毫無愧疚。
能掏得出五個億,買得起九級腕表的人,大約也不在乎多等一陣子。
在乎也沒轍。
亞爾遜商城的VIP客服人員第一時間聯系了他。
貨已從上源京市出發,在抵達下源京市后,會第一時間用飛艇送來,大約能在兩個半小時后到貨,他今晚就能用上。
全球快遞,三小時尊享達,高科技時代下公民巨富的生活就是這么便利,就是這么虎。
隨后任重再去看了眼股市,資金已經第一時間解凍。
沒什么好說的,沉寂了剛一天的當代股神再度900億拉滿六倍杠桿,滿倉5400億入市。
玩兒的就是心跳,要的就是刺激。
任重的股票池與他之前套利的那些大部分都有些重復,只做了細節微調。
重新進場時,他倒是發現了點小驚喜。
按照他原本的估測,自己這出來重進,多半要損失不少漲幅利潤。
但不曾想都一天過去了,這些票的漲幅竟普遍較低,有些基本持平,還有些甚至有小幅下挫。
這與他記憶里的場景略有些區別。
這說明在他本人先行離場后,還有大筆零敲碎打的中等規模資金也在以平滑的節奏,拆分成小單與超小單,偷偷套現離場。
這筆資金的體量并不小,正常情況下會重挫股價。
只不過大勢依然是整體上揚的,多空雙方形成了微妙的平衡,最終變成了這局面。
任重的5400億化作涓涓細流,以潤物細無聲的方式重新入場。
四小時后,他的資金布局完成50。
資金進去了50,篩選的股票池覆蓋率也差不多50。
他沒有選擇利用程序同時緩慢買進所有股票的全面鋪開,而是半手動半自動的一支一支票地入場。
奇妙的現象出現了,在他建倉的過程中,那些被他選中的票提前開啟加速上揚,似乎是要補足這一天來遺失的漲幅。
仿佛在另一邊有一群掌控著不小資金的人正在與他協同作戰,對他進行像素級的點對點跟投抄作業。
他跑,別人也跑。
他進,別人也進。
這些很顯然都是“個人”行為,不是大資本的集團軍作戰。否則,以大資本的資金體量,股價的波動不會控制得如此精準。
任重咧嘴一笑,整挺好。
這次,那些能從證監所里拿到他的個人操作記錄的人的吃相更難看,做得更直白,來得也更早。
這都在任重的預料之中。
任重想起上一次。
在自己最后一次布局時,那群人大約就已經動了心思,在等著自己下一作好抄作業。
只是沒想到自己在第119天套現后直接不玩了。
這次自己增加了個出場再進場的環節,給到這些人機會了。
他嘴角劃起一抹弧度。
你們來給我抬轎子,我表示感謝。
我每次都先跑,吃到最飽,你們喝湯,也挺不錯。
希望在我做空孟都集團時,你們也能好好地跟上。
看了看時間,再把剩下的部分通過離線信息設定成半自動交易,任重起身出門。
該帶著鞠清濛去燎原縣了。
作為一個不喜歡應酬的人,他難得期待著這場合。
宴會上的故事與上次幾乎一模一樣。
在搞定鞠清濛父母的事之前,他先與吳大嘴巴等炒股小分隊的人多聊了一陣。
任重告訴這些人,如果條件允許,就提前準備資金。
吳大嘴巴問應該準備多少。
任重只一笑,答道:“越多越好。”
回到別墅,鞠清濛扔下披肩,伸個懶腰,“還是家里好……”
任重側頭毫不避諱地直視著她曼妙的身段,“確實,你更喜歡穿小背心。快去換套寬松舒適的衣服吧。”
鞠清濛抬頭訝異地看了他一眼。
她沒想到任重如此了解自己。
“是的,穿著小背心干活時最舒適,既涼快又不容易被設備夾住衣服。”
任重夸道:“正是因為對工作專注,你的提升才會如此之快。現在的你應該有五級機師的水平了吧?”
鞠清濛:“如果是別人說這話,我會覺得是在夸我。但你這永遠走在我前面的人這樣夸,讓我覺得好像是嘲笑。”
任重搖頭,“人和人終究是不一樣的,你不用總以我的標準來要求自己。”
鞠清濛微微搖了搖頭,卻沒反駁,只道:“我先去洗個澡。”
她心里想,你想做的事那么大,我怎么會自滿呢。
我可不想成為對你沒用的人。
目送鞠清濛上樓,任重卻走到吧臺前,拿出個紙杯,放上幾片好茶。
隨后,他撐著下巴在吧臺處做沉思狀。
二十分鐘后,任重將冷卻到75度的水倒進紙杯,再將紙杯放到茶幾上,仰躺在沙發上認真思索著。
鞠清濛的腦袋從樓梯口探出,“任重……”
任重抬頭看去,笑了笑,“我得等一下,等會要有人來拜訪我。”
鞠清濛一愣,“誰啊?”
任重:“源星衛視的記者蕭星月。”
“哦哦哦,好的。”鞠清濛再點了點頭,“那我要先睡嗎?”
任重眼睛里陰霾一閃即沒,搖頭道:“不用,你等我。”
“嗯啊!”
鞠清濛又歡歡喜喜地上樓去了。
任重暗嘆一聲。
果然如此,哪怕一丁點猜疑和嫉妒,她都沒有。
她思維模式里的底層邏輯中,就不存在獨占欲。
再過去十分鐘,時間走到八點五十五分整,蕭星月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