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間,任重就覺得自己來對地方了。
細數九大集團,要問哪家掌握了最多的信息。
毫無疑問,一定是深訊集團。
任重對深訊集團的興趣一直非常濃厚,只是苦于找不到切入點。
現在好了,無心插柳柳成蔭,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過任重不會急于表現出對對方的興趣。
都已經坐牢了,暫時又沒打算重開,該先低調點。
任重比出一個大拇指,“當然聽說過,我曾是《夢幻民宿》的玩家。”
“哦?任總你也體驗過?好玩嗎?”
任重:“咳咳,還行還行。總之,你確實了不起。尤其是它只用極少量算力就達到了非常高階的虛擬實境體驗,殊為不易。”
聊到自己的工作,花月嵐來了興趣,“任總不愧是紫晶礦業內部評價近千年來的第一天才,一下子就抓住了《夢幻民宿》的真正賣點。這種信息壓縮技術,以及體感放大技術可是我的絕活。我用僅相當于虛擬實境訓練百分之一的能耗和算力消耗,就達到了接近百分之七十的效能。當然了,我主要鉆研的是人體體感互動,不可能達到虛擬實境訓練那樣全方位的裝備協同。另外,用于保密的混沌算法也是我的一絕。”
任重立刻見縫插針道:“你被捕入獄也是因為混沌算法?”
花月嵐點了點頭,“是的。在我最開始接受深訊集團的聘請,著手研發這項目時,我就明確告知他們,我要為所有渴望享受自由的性的人創造一片絕對安全的私密空間。他們同意了,我才正式加入深訊集團。但在產品的試運營階段,深訊集團食言了,他們不只想賺錢,竟還要求我交出底層密匙。他們的理由是這不利于‘網’的監視。他們向我承諾絕對不會利用游戲里的隱私去控制任何人。呵呵……”
任重:“所以你物理銷毀了裝載了密匙的存儲介質?”
“是的。當然,東西還裝在我的腦子里。如果我想,我也能將其恢復。但這憑什么呢?我創造《夢幻民宿》的目的,只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小時候偷偷摸摸的臆想。為每個人創造出性的自由,這是我的夢想!我可不會讓我的夢想變成他們控制別人的工具。所以呢,他們搬出‘網’的名義將我監禁在這里,我還得被迫為他們做游戲維護,也不可能通過沉睡去看到大遷徙后的世界了。但那又怎么樣呢?我只要一想到有那么多人每天能在我創造的世界里追求歡愉,我給那么多人帶來了快樂,就很滿足,就夠了。”
任重笑了笑,“這的確是一個不錯的夢想。”
“那么任先生,你又是因為什么原因而被捕的呢?”
任重:“我殺了一個七級公民。天淵軍工的董事長王定元。”
花月嵐一愣,片刻后,她疑惑道:“那你不應該被捕啊。”
“何出此言?”
“任先生你剛剛成為公民不久吧。你低估了自己的價值。天淵軍工我也有所耳聞,王定元在社會分工中,只不過是資產管理者,不是創造者。他沒那么重要。你不同,紫晶礦業已經為你打上了創造者的標簽,一定會全力保你。就算你殺了他,你頂多只會被罰款。這罰款看起來會很多,但一定在你的承受范圍內。你只要足額繳納了罰款,就能獲得相對的自由。”
任重:“相對的自由?”
花月嵐:“是的,你一定聽說過取保候審與觀察期這個說法吧?”
任重:“是的。”
“所謂取保候審與觀察期的定義,就是在這段時期內,盡管你是高級公民,但協會依然可以隨時審核你,并劃走你的資產。可不管怎么說,那處境也比坐牢更好。現在你的資產應該已經完全被沒收了吧?”
任重:“我在被捕前,將資產全部轉移給別人了。殺人也只是我一個人的行為,與其他人無關。”
“那你的住宿費?”
“由接收了我資產的人負責。”
花月嵐大驚,“你瘋了吧!你就不擔心被背叛,給送進苦役監獄里去?”
任重微笑道:“不擔心。”
“呃,你真是個奇怪的人。好了不說了,今晚七點,山頂會所大廳見面啊。我去和居委會里的其他人商量,咱們給你準備一個熱熱鬧鬧的歡迎會。”
“有心了。”
與花月嵐告別后,任重再回到房間,這才有空仔仔細細研究一下自己的判決書。
正如花月嵐所說,他低估了自己的價值,也高估了源星法制的正義性。
源星法律要保護的,是公民的“安全感”。
可以對荒人作惡,因為荒人本身就不敢,也沒機會反抗。
但公民不能利用手中掌握的資源去直接威脅另一名高級公民的性命。
王進守暗示鄭大發準備的槍打開了潘多拉魔盒,讓王進守進入了任重可以合法擊殺的范圍。
至于七級公民王定元,按照源星法制,任重的確不該殺他,但多少總有一點牽強的理由。
正是這理由保住了他的性命。
在王定元死亡的那一刻,針對任重的審判立刻進入價值權衡的環節。
任重的“作案理由”、“附帶價值”、“擔保方的實力和付出的代價”等等多重因素疊加起來,造就了現在這結果。
至于十年刑期的判定,看似輕松隨意,但其實十分殘酷。
首先,任重的個人資產會被當場收繳。
如果不是他提前完成了資產轉移,又利用了“個人資產神圣不可侵犯”的規則讓鞠清濛保住了財富,那無力繳納罰款的他應該直接出現在苦役監獄,然后等待紫晶礦業的終身制服務合同,又或是唐古集團與嬴浩的搭救,又或者需要去承擔各種各樣的勞動任務,且無報酬。
并且,在刑期內,他不得擁有任何個人資產。
在服刑期間,他將從一個主權公民變成源星商業協會的公隸。
因為殺王定元,他被奪走了十年。
如果足額繳納了罰款,他倒是能用十年冷凍來規避。
在所有判決中,最殘酷的并非死刑,而是無期徒刑。
源星的無期徒刑是真正的無期,且世代傳承,永無止境,用任何手段都不可能逃脫。
總之,源星的制度透著無處不在的功利。
執法的本質目的不是為了聲張正義,而是為了利益最大化。
任重陷入了沉思。
他開始去揣摩這法律的度量衡。
他得找到下次可以重返第二監獄,又不至于把自己搞成束手束腳的奴隸的方法。
傍晚時,山頂別墅區會所大廳里金碧輝煌,熱鬧非凡。
這里張燈結彩,竟似有種過年般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