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丁·帕奎奧好歹碎星環里坐鎮一方的五老族首腦,不但繼承了五老族之一的威廉海盜團數萬年沉淀,還保持住了先祖帕奎奧本人的開拓之志,到得此時哪能不明白先前那八百艘中型戰艦一分為三的真實意圖。
先是用干擾裝置進一步癱瘓己方的指揮系統以及智腦輔助裝置,剝奪己方戰艦的智能化。
后段那引爆的八百枚壓縮聚變三相導彈也并不是為了制造殺傷,根本就只是為了給后面的其他赤鋒突擊戰艦創造突破空間。
從戰術上講,先前那艘越眾而出并且接二連三自行解體的大型戰艦完全達成了他的戰術目的,既將海盜聯軍的指揮中樞攪得一團糟,又真個讓突擊艦隊殺進了攔截艦隊的陣中。
在雙方真個近距離刺刀見紅的交手之前,弗丁·帕奎奧、格魯恩·奧古斯都以及其他的五老族首腦心中都有一個錯覺。他們承認作戰指揮系統的情報顯示出的雙方絕對戰力差距,也認可赤鋒艦隊的強大技術與戰斗力,但他們堅信最大戰場交換比不會超過五比一,擁有十倍兵力優勢的自己絕對勝券在握。
但現在,弗丁等人的幻想僅僅用了不到十分鐘就被徹底打碎。
在這十分鐘內,赤鋒陷陣營艦隊與附近的海盜聯軍攔截艦隊相互間的戰損交換比高達一比五十!
這簡直讓人絕望。
赤鋒星的戰艦似乎依然擁有全局信息共享功能,總能第一時間發現急襲而來的導彈,并提前攔截,也總能根據能量武器的充能狀況預判出海盜戰艦的能量炮瞄準方向,提前對具備性能優勢的力場護盾進行區域強化。
那些從大中型戰艦上竄出的小型戰機雖然不像超階職業者的裝備那般具備復雜的性能,但機動能力卻著實驚人,攜帶的小型彈藥與武器也足夠有殺傷力。往往只要數十架小型戰機呼嘯盤旋靠近,然后又同時精準命中同一個點,便能輕易砸開海盜聯軍的大型艦船的力場護盾,進而給艦船本體造成重創。
種種跡象表明,這些小型戰機的駕駛者并非超階職業者,而只是最普通的訓練有素的士兵。這些在其他勢力中只是標準炮灰的兵員,一文不值,在赤鋒伯麾下卻又能仗著裝備之利發揮出等同于精英帝國戰士的殺傷能力。
不過,真正給海盜聯軍造成致命重創的,還是己方的混亂。
為了攔截這些突入己陣的敵方戰艦,有不少海盜艦船完全不顧誤傷的風險,一再瘋狂傾瀉火力。
這些重火力往往還沒對敵方戰艦造成什么殺傷,便先重創了自己人。
弗丁的旗艦參謀部給出極為糟糕的評估,認為最多二十分鐘后攔截艦隊就會被赤鋒突擊艦隊清繳干凈。
弗丁強行鎮定,只說道:“這不算一個壞消息,都在我的預料之中。等那邊徹底沒了我們的戰艦,倒是剛好使用輻射中微子炸彈。另外,先前哪艘最詭異的大型戰艦應該也到了強弩之末,不足為慮了。天知道這艘戰艦究竟怎么回事,哪來的這么多奇奇怪怪的手段,分解后生成的中小型戰艦的配合也強得不像話,比擁有信息流系統的帝國正規軍還強,以至于只一艘船,就發揮出了堪比一支中型分遣隊的效能。不過,幸好他已經到頭了。”
弗丁口中所說的“強弩之末”,指代的正是徹底打亂他規劃的任重的個人戰艦。
甭管任重再強,總也得講點基本法。他操控的大型戰艦陸陸續續使用了數量極為龐大的彈藥與能量武器,估算下來,那艘大型戰艦也該耗盡彈藥無以為繼了。
按照機械帝國里公認的常規認知,戰艦一但沒了殺傷裝備,自然就成了沒牙的老虎,不足為慮。
正如弗丁的判斷,八百個中型戰艦的中部正利用周邊區域的短暫火力空白在重新結合,似乎正嘗試著重組為一個小一號的整體艦船,在此過程中,倒是并未對外打出任何攻勢,看起來是打算撤退了。
就在此時,弗丁又從光學系統中看到了正面攔截艦隊附近區域的另一支己方艦隊所處的方位驟然爆發出一陣陣強光,神情變得扭曲起來。
良久后,他心頭才罵出一句。
“媽的。”
他都不知道該指責誰。
原來,是更后方的另一支來自其他五老族的友軍艦隊集中發射的大量遠程武器,剛好轟中了這一支打算抵近支援搖搖欲墜的攔截艦隊防線的帕奎奧海盜團本部精銳。
是內訌嗎?
倒也不至于。
而是那支五老族艦隊由于距離指揮旗艦太遠,激光與人工識別編碼方式傳輸信息太慢,以至于那支友軍得到的命令延遲時間太長,現在還在執行最早初軍用指揮系統作戰規劃。
在作戰規劃中,對方就是要在這個時間點遠程火力支援,預瞄鎖定這片區域,以打擊必然正面沖陣不利,進而妄圖側向機動直撲中樞的赤鋒突擊艦隊。
如果不出任何意外,這輪炮火本該剛剛好將赤鋒突擊艦隊完全覆蓋在火力殺傷范圍內。
結果倒好,對方的沖陣非但沒有不利,反而順利得超綱,忙中出錯的弗丁忘了這一茬,又剛好讓己方艦隊在此時此刻通過這里,以圖救援。
“元帥!這……”旗艦參謀部里響起驚呼,“必須趕緊派人去救援!”
驚呼聲的主人正是弗丁的副總參謀。這位副總參最為器重的長子正在那支被友軍重創的本部艦隊里。
“閉嘴!這是戰爭,不是度假。任何人都可能會死,包括你我。這要怎么救?派誰去救?那邊的火力打擊還沒結束,救不了!”為了穩住參謀部,盡管弗丁·帕奎奧并不情愿,但還是通過私人頻道給這位關心則亂,顯得毫無敬業精神的副總參謀發去了訊息。
在發訊息之前,弗丁還謹慎地切換了頻道,防止其他人也聽到。
等了近十秒,參謀部那邊才傳回副總參謀略顯疲憊的應答,“明白了。”
很顯然,這位父親接受了喪子的現實。
雖然現在下達更全局的命令已經顯得晚了一點,但即便是亡羊補牢,卻也得做。
這邊的前線交戰區域已經完全脫離原有作戰計劃,那么后面赤鋒星的艦隊大部必然會重點利用這缺口持續做文章,繼續放任自流讓參戰的海盜聯軍嚴格執行原計劃,那這一戰最終的結局注定是全面敗亡。
與其明知故犯,不如奮力一搏,還不如干脆一次性講明白情況,讓聯軍艦隊麾下各級指揮官真正搞清楚狀況,然后將指揮中樞化整為零,讓各方戰艦以自己原本最適應的各自為戰的海盜狩獵模式參戰,來得更有希望一些。
“傳令下去,用激光通訊告訴所有五老族與其他聯軍的艦隊。情況有變,敵人的綜合實力超乎想象,已經完全破壞我們原本的作戰規劃。從現在開始,各方艦隊完全拋棄原有的作戰計劃,轉而聯絡各自所屬勢力原有的指揮官,形成以勢力分化為主的分散指揮模式,再臨機決斷。告訴另外四家五老族以及規模海盜團的首腦,我弗丁·帕奎奧對他們只有一個要求。無論如何,絕對不能撤退逃跑。我們已經賭上全部,沒有回頭路。任務一旦失敗,南鄉伯劉安不會放過我們,赤鋒伯的報復也不是我們能承受的。今時今日,就是碎星環海盜大聯盟的存亡之戰,勝則飛黃騰達,敗則身死族滅,沒有第二個可能!所以,你們不但必須保持進攻,也必須在重建指揮序列之后盡快放棄門戶之爭,按照區域完成快速協調分配,防止各自為戰以及相互扯后腿。必須團結,也必須堅韌。”
片刻后,參謀部告訴弗丁,命令已經完整下達,正在以裂變模式快速擴散開去,預計將在四十分鐘內傳達到所有分遣小隊以上級別的聯軍指揮官耳朵里。
弗丁·帕奎奧長舒口氣,再讓總參謀部放棄關注其他勢力的艦隊的情況,將注意力轉移到自家帕奎奧海盜團的基本盤上,并盡可能嘗試就進聯絡其他勢力的艦隊指揮中樞,以快速形成區域化的統一指揮。
等他一直忙完,格魯恩才湊過來緊張地問道:“帕奎奧元帥,戰敗的可能性有多大。我想……能不能先給我安排一艘小型快速偵察艦,我得盡快離開這片區域,到外面去恢復信息流通訊才可能通知伯爵大人這邊的狀況,看伯爵大人能不能派來援軍。”
弗丁扭過頭,分外不耐煩也更不屑地撇了格魯恩一眼,然后從牙縫里蹦出話來,“我為奧古斯都家族竟出了你這樣的廢物而感到羞恥。”
格魯恩一愣,“什么意思?”
“當年奧古斯都家的先祖曾與南鄉伯劉氏的先祖并肩作戰,率領的更是享譽帝國的南鄉軍團第一敢死營,這才打下這個姓氏的根基。給到你們子爵爵位的,不是成天穿著白大褂躲在實驗室里擺弄瓶瓶罐罐,而是在戰場上的出生入死,是一次次游走在危險的邊緣,一次次沖入敵陣大殺四方的光輝事跡。當初我的先祖帕奎奧·奧古斯都之所以放著子爵爵位不要,也一定要出走到碎星環,就是因為見不得你們這一脈呆在南九星系里安逸享樂,日漸荒廢。他為了與你們這群貪生怕死的廢物劃清界限,甚至連姓氏也放棄了。”
“但我實在是沒想到,當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你格魯恩·奧古斯都絕對是家族有史以來最廢物,最膽小也最虛偽的那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你當我是傻子么?現在你去哪里找援軍?就算給你沖了出去,就算你告訴南鄉伯劉安這里發生了什么,他的援軍能立馬給你開個星門送過來么?你根本就只是看見局勢稍微不妙,就像一個人先逃!可恥!你才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你格魯恩將我們拖到了這樣的境地,我要現在就讓你走了,消息傳出去,其他人立馬會當場一哄而散你信不信?”
格魯恩被弗丁指著鼻子痛罵得滿臉尷尬,但卻著實不敢反駁。
就在這時候,弗丁再是一擺手,“來人,把格魯恩給我拖下去,關進禁閉室里。所有人都有資格走,唯獨他沒有資格走。”
緊接著,哀嚎連連的格魯恩果然是給突然閃出的兩名衛士架著肩膀弄走。
弗丁耳根子頓時清凈許多。
他掏了掏耳朵,再與前面神情也略顯復雜的南鄉伯爵府特工對視一眼,不多言語。
前方陣線里,赤鋒陷陣營艦隊終于利用敵人友軍的誤中副車制造的兵力空擋,快速完成了對攔截艦隊的完全清繳。
然后陷陣營艦隊倒也不再繼續突進,而是在原地開始變幻陣型,將機動性較差的大型武裝戰艦以及受損較為嚴重的中型戰艦擺到內側,再將狀態更為完好的中型戰艦擺到外側,又將大量密密麻麻的小型戰機放在更外側,組成了一個內里寬松但實則密不透風的球形防御陣。
赤鋒陷陣營艦隊的結陣速度極快,整個過程看似復雜,但其實總耗時竟不足五分鐘。
隨后,球形防御陣卻又開始以緩慢的速度堅定的姿態繼續往前壓進,慢慢壓向原本藏于攔截艦隊后方的聯軍艦隊中軍本部。
然后陷陣營艦隊倒也不再繼續突進,而是在原地開始變幻陣型,將機動性較差的大型武裝戰艦以及受損較為嚴重的中型戰艦擺到內側,再將狀態更為完好的中型戰艦擺到外側,又將大量密密麻麻的小型戰機放在更外側,組成了一個內里寬松但實則密不透風的球形防御陣。
赤鋒陷陣營艦隊的結陣速度極快,整個過程看似復雜,但其實總耗時竟不足五分鐘。
隨后,球形防御陣卻又開始以緩慢的速度堅定的姿態繼續往前壓進,慢慢壓向原本藏于攔截艦隊后方的聯軍艦隊中軍本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