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號下午，學校里多數人都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一些考試科目結束得早的同學提前做了準備，現在已經在回家路上了。
周寬的考試在午前結束。
林若漪的考試要持續到五點，一起吃午飯時，周寬提了句，講說下午要去鴻鵠上下班。
這幾天反而沒像以前有太多時間跟周寬待一起的林若漪眉眼忽然跳出一絲驚喜的樣子。
午后，周寬驅車去了富力中心。
原定過了元旦，4號就會來上班的周總一氣兒拖到了15號。
看著電梯樓層飛速變化，周寬特地理了下衣服，心中嘀咕：“譚富婆不會鯊了我吧。”
因為……出人意料的是，周總多消失的這11天，譚富婆幾乎沒打來過電話。
這一點不符合周寬對譚曉蔓的‘期待’。
眼下雖然各個大學開始陸續放假，實際今天才農歷臘月初一，距離春節正好還有農歷的一個月；
是以公歷2009年末，周寬才會大刀闊斧的安排那么多事務。
換句話說，從上個月28號開始至今是鴻鵠從創立起最忙碌的階段，哪怕身為副總，譚曉蔓只要來鴻鵠也很容易忙得腳不沾地。
偏偏據周寬所知，這些天的工作日，譚曉蔓每天都在鴻鵠。
‘叮’一聲，電梯到了16層。
周寬再次理了理衣服走出電梯間，走進1603的鴻鵠。
見到周寬，前臺小妹刷一下就站了起來打招呼：“周總。”
“嗯。”周寬點頭示意。
前臺小妹面上的輕松神態，讓周寬頗感滿意。
一家公司無論多忙碌，公司的門臉都應該像是現在這樣，最起碼讓人看起來表面上是輕松從容的。
徑直往左手邊走進自己的總經理辦公室，周寬向同樣起身打招呼的章幸點頭示意。
章幸還是那樣，緊隨周寬身后也進了辦公室。
也泡了茶。
但卻反而比上次見到時要稍顯緊張一些。
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周寬心中無想法，面上也無表情。
人的問題，都很難一蹴而就。
見周寬翻看起辦公桌臺上的文件夾，章幸識趣的離開了辦公室，沒作任何匯報。
十多天積攢下來的文件其實不多。
自然不會有緊急文件。
主要是一些需要周寬知情的重點文件。
周寬才翻開第一份文件看了五行字，‘咯噔咚’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
不用看，是譚總來了。
整個鴻鵠，不，周寬兩輩子認識的所有人里面，也只有譚曉蔓這么一個完全不把高跟鞋當回事的女人，也只有她能把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走得那么獨特、大氣。
周寬干脆合上文件夾，身體后仰靠著椅背，做出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望向走進辦公室的譚曉蔓。
跟以前一樣，譚曉蔓一走進辦公室就順手帶上了門。
‘砰’的一聲落在周寬耳朵里，顯得格外清晰。
看著譚曉蔓嘴唇微動，周寬搶先打了招呼：“譚總。”
譚曉蔓眼瞼輕輕向下垂瞥了眼周寬，在辦公桌對面坐下：“還沒來得及看公司最近的重要文件吧。”
“嗯。”周寬略有點謹慎的點頭。
他在等……一場‘狂風暴雨’。
從譚曉蔓面無表情的進門、‘摔門’、瞥眼、落座、雙腿交疊等動作中，周寬覺得自己一一看出了譚富婆壓抑的怒火。
而且，周寬心知這次自己多少有點理虧。
4號沒抽出來時間，然后一眨眼那一周就過去了，然后就是考試周，他怎么也得對考試表示一點應有的尊重，所以就拖到了今天考完才趕過來。
譚曉蔓張了張嘴，本來打算一口氣說下去，見周寬有點謹慎甚至有絲絲小意的神態，沒忍住笑了聲，然后上下掃量著周寬，面色古怪的道：“怎么一副受氣包的樣子，這可不像你。”
不等周寬開口，譚曉蔓趕緊說完：“不會是以為我要罵你吧？心虛了？”
看著譚曉蔓這樣的嬉皮笑臉，周寬抿抿嘴，坦言：“這個階段公司比較忙的。”
“實在也是沒忍住先笑出聲了。”譚曉蔓很有些遺憾。
然后語氣隨意的說：“鴻鵠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再說剛好你要結課要考試，能理解；而且……”
“你又順便還在‘妥善處理’自己的感情。”
特地停頓了下，譚曉蔓雙手攤開了下：“我倒是覺得這個時機不錯，剛好公司忙、你也忙，可以更好的看出在你不掌舵、公司異常忙碌的狀況下，各人表現。”
聽譚曉蔓這一說，周寬也是深表認同：“很有道理，鴻鵠現在還算草創，這樣的階段磨合效果很好，出現一些損耗、損失也在承受范圍內；
如果鴻鵠是個離開我就完全扶不起的阿斗，那趕緊趁著風口掙點錢注銷得了。”
譚曉蔓又把話題扯回去八卦了下：“不打算說你這些天忙什么了？看起來春風滿面的樣子。”
周寬順嘴回答：“也沒忙什么，去了趟香港你應該知道的，然后就是復習和考試。”
說到這里，周寬看一眼譚曉蔓：“不用八卦了，我跟小林在一起了。”
“恭喜。”譚曉蔓笑嘻嘻的說，“難怪又買了個愛彼，現在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往后得更有視野的了。”
周寬就笑：“放心，就算我在懷疑自己、焦慮不安的時候，也有視野。”
閑話聊完后，譚曉蔓很快提起了正事：“這些天最重點的也沒幾件事情。”
“一是公司第一批擴招聘100人確定會入職的已經有80多人，已經入職了41個，研發基本到位。”
“二是平行發展的5個項目進展，這個就比較細了，你得自己慢慢了解。”
“三是人事問題。”
“短時間內擴張了兩倍人數，會帶來更多的磨合問題，雖然從執行副總到各部門經理從招聘時就是高配，但還是那句話，人，是最難辦的。”
也還有一些小事情。
比如：隔壁空著的1604也被鴻鵠租了下來，面積也是600多。
因為只設置兩個辦公室、一個會議室的緣故，能容納的員工數量可達130多人。
還是比較寬松的狀態。
畢竟正常的屏風辦公桌占地面積是白華夢用的那種1.4×1.2不到2平方。
鴻鵠這邊使用的是稍微大一號的辦公桌。
大辦公區除開大過道外，是按照20平方6個辦公桌布局的，比如1603就總共有54個工位。
綜合算下來，鴻鵠現在的總辦公面積是1200多平，總容納辦公人數是200人。
也就是說，頂多在2010年上半年，鴻鵠還要陸陸續續招聘50人。
聽譚曉蔓簡述完，周寬略作思考，問：“人事上具體是什么樣的問題？”
“鴻鵠新、新員工心思總會有點浮躁、臨近過年、事務過于繁忙。”譚曉蔓一個個豎起指頭。
四個問題，基本都是客觀問題。
周寬想了想：“聚個餐，或者直接一點，開個年會，有沒有用？”
譚曉蔓面色平靜，坦言：“都有點用，也都沒用，公司人員之間的磨合，是客觀現象，沒有那么多簡便的方法。”
“鴻鵠成立時很快進入狀態，是因為提前就有相互熟悉，甚至部分員工還參與了公司籌備，有歸屬感、成就感。”
周寬明白過來：“也就是說，核心問題是在過年之前事務過于繁忙，讓不少員工尤其是新員工產生了厭倦、煩悶心理。”
“對。”譚曉蔓欣然點頭。
哪怕她早前不知道問題在哪里，后來也會知道。
因為她的背后有一個偌大的‘譚氏’。
譚曉蔓之所以把問題拋出來，而且有引導的意思，就是想讓周寬自己看到問題的根源。
無論未來怎樣怎樣，眼下身為鴻鵠老總的周寬都必須要面對眼前的實際問題，去解決小規模企業都會面臨的人事管理問題。
就好比周寬曾經從網上看到過一些創業成功的大佬回望過去，都會提到最初從幾號到幾號員工都是他們花了大量時間溝通拉著加盟的。
鴻鵠不會是這個例外。
從創立鴻鵠之前，周寬也是花了大量時間去面試現在居于管理層的各人。
而現在發生的是，業務迅猛擴張、公司同步擴張時期的員工磨合問題。
同樣是很多公司擴張過程中，掌舵人必須要面對的事情。
周寬斟酌著說：“我先了解一下5個平行項目的進展情況吧。”
“我知道你可能有比較好的解決方案，不過不用著急，哲學一點，該來的總會來，該走的留不住。”
譚曉蔓再次欣然點頭：“周總很不錯啊。”
“看來去年微博產品上的成功對你還是產生了很大作用的，你現在考慮事情輕松了許多，也更趨向于全面。”
“別夸了別夸了，要上天了。”周寬連連擺手。
譚曉蔓很快離開了總經理辦公室。
周寬也安靜翻閱起匯總報告。
首先是‘知乎’項目，按照周寬提出來的初步綜合發展綱要，再進行合理運營。
一步步都沒什么毛病。
但是因為大方向都是按照綱要走，很少有自己的想法，所以‘知乎’項目發展不是很喜人。
原因是首批用戶邀請制沒有把好關，肖柯也沒有足夠人脈去邀請那些聲名赫赫之輩。
不能構建出優質用戶群體。
結果就是：
推廣費用花了一些，用戶群體的調性、逼格沒培養起來。
無論放開還是不放開用戶注冊，都很尷尬。
就很不上不下。
這個改正起來不算難，誠摯邀請幾個舉足輕重的大佬，針對性推出一個問答活動就行。
比如本身知乎構架出來的圓桌問答之類的東西，又或者是某些聯名專業問答。
不過一看‘知乎’項目的發展，周寬就有一種見微知著的感覺。
心中幾乎篤定的下了結論：“肖柯還是沒有找到自己的定位，執行副總都拎不清，員工層面的迷茫、浮躁就理所當然了。”
“要不要換掉……”
心里冒出這個有點‘誘人’的念頭，周寬很快否決掉了。
在周寬本人近期比較少在公司出現，譚曉蔓更多的是把自己當成一個輔助周寬在商業成熟的角色的狀況下；執行副總肖柯在員工層面很大程度上就會有一定權威性。
炒掉肖柯，只會讓鴻鵠內部的人事問題加劇。
甚至因為正在草創期，很容易就這樣垮掉。
周寬暗自嘀咕：“是有意的嗎？”
迅哥兒說過：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的。
很形象。
遍觀中國發展史，總經常出現一些內斗內行、外斗外行的現象。
在沒見到肖柯本人前，周寬是不會武斷的下第二個結論。
按內斗內行的思路，肖柯可能不一定拿捏得住執行副總的職務，但一定能讓公司內部動蕩。
‘知乎’項目之后，是幾乎齊頭并進發展的樂團購、秀直播、輕彈視頻、一點新聞。
經過半個多月的籌備、發展，現在都還處于不適宜公開邀請注冊階段。
其中一點新聞、樂團購是譚曉蔓兼顧。
秀直播、輕彈視頻是兩個部門經理帶隊負責。
這里面其實不算有問題，做任何事情都需要時間籌備。
只不過延伸出了一點問題。
因為其中的一點新聞按照周寬的規劃綱要，研發團隊甚至連雛形都沒做好。
里面涉及到了大量的算法問題，譬如如何馴服算法。
這也是鴻鵠成立自己的研發部門的目的。
周寬特地翻了下研發部門員工表，入職的只有少量‘草根式’程序員，有不少名校計科碩士。
這少量‘草根式’程序員是周寬特地交代過要招聘的，他愿意稍微傾斜一下資源；這些人里面雖然有的甚至是高中肄業，但編程水準相當不低。
總之，馴服算法本來就很復雜，甚至還沾點玄學。
這在周寬眼里，根本就不是問題。
可是，卻讓公司上上下下才會覺得過于忙碌，因為總也達不成公司上層安排的要求。
于是浮躁，并被積蓄、擴散。
翻完重要資料，了解了公司現狀后，周寬習慣性站在落地窗前發了會呆，又看了看魚缸里的紅龍，這才走出辦公室。
接著，在譚總的陪同下，周寬從1603這邊新入職的員工一一招呼到了隔壁1604。
大致上混了個臉熟。
最后停在了研發部門。
看著一眼下去有好幾個穿格子衫的研發部門眾人，周寬面帶微笑，語氣隨和：“聽說你們遇到了些小難題。”
新入職的研發部門經理沈星站在工位上，硬著頭皮回答：“是的，周總……是有一些難題。”
見周寬神態平和，沈星也是完全鎮定下來：“算法馴服上，遇到了一些瓶頸，我們現在已經分成了兩個模塊，一部分負責外圍功能模塊的完善，另一部分繼續馴服算法。”
聽完，周寬輕輕一笑：“算法上面遇到難題很正常，既然已經卡住了，那就不要心煩氣躁，放平心態，慢慢來，說不定明天一早就達標了。”
“謝謝周總理解。”沈星連道。
其他研發部員工眼睛里也露出了一些驚喜、放松之類的神色。
周寬特地拍了拍沈星的肩膀，低聲勉勵道：“作為部門經理，首先要學會無論如何都保持一顆平常心。”
“周總放心。”沈星抿著嘴認真回答。
周總的‘視察’工作很快結束。
在譚總的陪同下，周總又回到了總經理辦公室。
不多時，總經理辦公室內忽然響起譚曉蔓抬高八度的聲音：“你竟然還打算繼續當甩手掌柜？”
“肖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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