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前,正值太陽光線較為強烈,總算有些暖意。
老周家屋前地坪里擺著兩張桌子,一張牌桌,一張不是。
按理說今天正是店里最忙碌的時候,周遠初、陳文茵要把店鋪交接給陳文景。
周遠初、陳文茵還早早去了太平的店里,現在周遠初卻回來了。
這還挺奇怪的。
有一說一,就老周家屋前這熱鬧的駕駛,可能都不需要老周家有人在家,一樣能聚起牌場。
畢竟以周寬表現出來的財勢,鄰里三四的閑談中,總也繞不過去,總想去老周家看看,不看都癢癢。
周寬剛走到第一張桌子前,就有個熟人站了起來笑著招呼:“呦,周寬回來了!”
是周遠初的表舅,也就是周寬的表舅外公。
周遠初也跟著起身,做了個手勢,禮節性的說:“喊人啊。”
他做這種事就遠不如陳文茵圓滑。
要是陳文茵見了,準會說一句瞎嘚瑟。
周寬倒是無所謂,也是笑著招呼:“表舅外公,您怎么來了。”
見這個面相稍微有點老的男人滿臉堆笑,也不坐下,周寬嘴上沒吱聲,伸手抓了把瓜子,順勢先行坐下。
周遠初和表舅外公這才又坐下。
表舅外公笑著說:“上面照顧我,剛好趕在新年之前給我辦了退休,這不就過來看看你們。”
“馬上六十歲了,退休享享清福。”
周寬只是附和著點頭,沒插什么話。
像是表舅外公這種正式職工,到這個年齡退休當然是很舒服的,又有退休工資,又有各種保障,還不用干活了,稱得上享清福。
當然,他出現在嘉魚橋的原因,大家心里都明鏡一樣。
上次周寬收到中大錄取通知書也只是到了太平走一遭,這次了無閑事跑來嘉魚橋,自然是因為周寬與那時已大不相同。
又加上之前老周家主動去扯了來往,他過來看看就理所當然了,指不定以后就有個求上門的事情。
實際上,這幾天這樣的事情沒少發生。
自打周寬坦然表示自己在白華要投資1000萬搞什么試點后,各路平素不通往來的親戚都有上門。
反倒是有點往來的不著忙。
甚至因為來的各路親戚比較多,周鈺基本都懶得來應付了。
“你們現在這個地基清理出來面積還挺大的,準備要大搞建設吧?”
“還好,只是順手修理一下。”
“路過店子的時候,看那個生意還可以。”
“還行,馬上要轉給他舅舅了。”
“那你們還是要跟站里打聲招呼。”
“是的。”
“現在我退休了,將來指不定有個什么政策修改,可能就得你們自己去跑了。”
“問題應該不大。”
說了一圈閑散話,表舅外公才把話題轉到周寬頭上:“周寬啊,現在你要在白華大搞開發了吧。”
“可還談不上,只是小打小鬧,表舅外公有沒有什么指點。”周寬順著話頭謙虛道。
表舅外公連忙擺手:“我可不懂你這么大的生意,就是隨便問問。”
周遠初是特地把人請到嘉魚橋來的。
不說別的,光是去年底的那些關照,老周家也做不出那副人走茶涼的模樣。
雖然說到點退休是好事,但可能也會有心態不平衡的時候。
往往這個時候更需要在方方面面照顧面子。
這也叫人情世故。
自然也留人在家吃了午飯。
老周家現在也算是個富裕家庭,正好也有牌桌,就也搞得比較豐盛。
飯桌上必備飛天茅臺。
就還都挺開心的。
午后三點多,表舅外公才坐上周遠初的車離開。
周寬跟周鈺倆都不喜歡打牌,就沒摻和,蹲在地坪邊邊上磕著瓜子。
“這個表舅外公找你有沒有事?”周鈺好奇問了句。
這幾天天天有人來,或多或少都是明里暗里想要老周家幫幫忙的。
一句話,就跟那種農村家庭忽然中了彩票一樣。
周寬做足了‘無情無義’、‘一視同仁’的樣。
平素連往來都沒有的人,他才懶得多搭理。
想沾光、想走后門、想掙錢,沒問題,電子商務產業試點就在那里,投資千萬,去唄。
想直接不勞而獲?
我認識你誰啊。
不過周鈺會特地問一嘴也很正常。
這個表舅外公不太一樣,去年是幫了忙的,平素也是有點往來的。
周寬搖搖頭:“那倒沒有,他兒子也在鐵路上,只算是加深聯系,將來萬一有個什么事情需要幫忙,也張得開口。”
在農村,老周家還是有那個自信處理一般人認為的麻煩的。
畢竟周寬個把億的身家,等閑事情都能搞定。
略頓,周寬又說了句:“只是我在想,這表舅外公已經退休了,太平那個店鋪不會搞出來點什么幺蛾子吧。”
聞言,周鈺眉頭輕輕皺起了下:“你認為會?”
周寬說道:“不是沒那個可能,又不是誰都知道我周寬是誰,從去年到現在也不是沒人想過在太平開第二家,只不過都通不過客流量評估;
可偏偏正因為如此,那么小一家店,一年賺了40萬,在太平已經很夸張了,難保沒人有想法。”
“甚至難保火車站方面沒想法。”
聽周寬這簡單一說,周鈺仔細想了想,也是比較認同:“尤其是現在正在轉讓店鋪,這個其實瞞不住人。”
“不過要鬧什么幺蛾子,就這兩天的事情了,年關年關嘛。”
周寬輕輕點了下頭,咕噥了一句:“我討厭這種小麻煩。”
“理解。”周鈺莞爾一笑,“這就是小鬼難纏,白華的頭頭腦腦都得賣你三分面子,然而這種小事情,你找誰都不合適。”
周寬沒再多說。
他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直覺,轉讓過程中會出點幺蛾子。
甚至他感覺這個表舅外公可能也是聽到了什么消息,才特地過來走動的。
這不是什么未卜先知。
而是周寬對他從小長大的白華、甚至太平這種小地方有了解。
越是小地方,越容易發生一些莫名其妙的雞毛蒜皮。
他長這么大曾經也不是沒見過因為幾毛幾塊錢的交易,動鋤頭鐵鏟的。
而現在是40萬一年的收益……更難保沒什么問題。
之前好歹也算是有個后臺靠山。
周遠初、陳文茵也算是面面俱到的有些個打點,現在落在別人眼里就相當于后臺靠山沒了。
按理說,周寬都身家過億了,就這么一家小店無所謂;但周寬又不是掙錢掙了個原諒技能。
蚊子腿還是肉。
周遠初去年跑東跑西打下來的底子,轉給陳文景一家這個沒關系,畢竟是走動最頻繁的親戚。
外人鬧個事情就想坐享其成,天底下也沒這種好事。
只是周寬還真是比較不喜歡這種小麻煩。
畢竟,他現在是連有望跟微博產品價值匹敵的‘知乎’項目,以及做到最后有望成為千億級產品的其它項目都懶得上心;
‘知乎’今天搞得聲名鵲起,他也只是隨便關注了下,簡單聽了聽肖柯的匯報,什么指示都沒有。
就在周寬腦子里念頭比較散亂時,周鈺又說了句:“也不用太操心,爸爸媽媽經營了一年,不一定什么關系都沒建立。”
“就算有幺蛾子,估計他們自己就能處理。”
周寬笑了笑:“我只是不喜歡這種小麻煩,你知道的,就白華這種小地方,我分分鐘能玩得他們都不敢路過太平。”
周鈺也笑了:“是是是,周大老板厲害。”
因為陳婷、陳明宇姐弟倆的參與,老周家和老陳家之間轉讓店鋪的事情很快就徹底弄妥了。
前后其實只花了兩天時間。
所有賬務問題也算得一清二楚。
按照去年生意情況和這兩天的生意情況,估計到三月份,也就是春運過完,老陳家接盤的本錢就能回來一半。
再說實際上接盤的主要費用都是那些最后可回收的押金。
老周家也只是象征性要了一點轉讓費。
按照實際投入,可能這幾天都差不多能回本。
大過年的,大家手頭上都有點錢,連刮刮樂都好賣多了。
因此,二十九,除夕前一天,陳文景和李娥做東,喊上了老周家一家去太平搓一頓,略表感謝。
也不知道周鈺是從哪聽說了什么‘風言風語’,非要騎摩托車去,還要拽著周寬搭乘。
攔都攔不住。
一路上周鈺騎著女士摩托車,她自己首先凍了個半死。
周寬倒還行,躲在周鈺背后,風也沒怎么吹到他身上來。
到了太平的店門口,周鈺又是跺腳、又是哆嗦,給周寬都看樂了:“你指定是有點毛病,好好的有車不開,大冷的天騎摩托。”
“那不是看太陽老大了嗎。”周鈺一邊哈著氣一邊反駁。
午前確實是大太陽,但那風就是呼嘯著往她骨子里吹了去。
見狀,周寬笑著調侃:“回去要不要還騎一下?”
“你陪我就騎!”周鈺一梗脖子。
周寬連額頭都快皺起來了,只好望向一旁的陳文茵:“媽媽,你勸勸周鈺,我懷疑她這里出問題了。”
說著,指了指周鈺的腦子。
陳文茵:“……”
“要不去醫院看看吧,家里有車不開,確實腦子有點問題。”
周鈺也不吱聲。
鬼知道她在想什么。
寒暄了兩句,趁著中午人不多,趕緊應付完客人就關了店門,兩家人走路去了街道下面的飯店。
菜品上齊,李娥提了一杯:“文景不好意思說,這杯我干了,謝謝你們照顧。”
“客氣了客氣了。”陳文茵連忙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周遠初也跟著說道:“這個店鋪生意確實還行,但也有缺點,每天都要開門做生意,也沒個星期天的。”
“反正賺的也算是辛苦錢。”
李娥嘆氣一笑:“好吧,吃飯。”
每天都要開門做生意不叫事,實在不行找人也不是不能解決。
這就是明擺著的照顧,其實沒什么好說的。
吃吃喝喝的,也聊起了點別的事情。
周遠初和陳文茵也都不傻,特地提了下那個表舅外公退休的事情,也提了兩句可能會有些麻煩。
“反正如果今天沒出什么事情,過了年,又是新年大吉,一般也不會出什么事情。”
“至于之后,來了再說。”
“反正問題不會太大,畢竟這也是街上,無非是一點亂七八糟的小麻煩。”
陳文景接過話頭說了兩句:“街面上的小麻煩,問題不會太大。”
“我們也能處理。”
周寬沒吱聲。
他倒是希望今天出來,不然過了年,初七八的樣子,他就會回羊城。
倒不是說認為周遠初他們這么多人,長這么大連這點麻煩都解決不了,而是他希望碰上了自己就順便分擔一下。
要不然那么努力掙那么多錢做什么。
擺著看嗎?
要不然在白華搞那么大動靜干嘛?
擺著看嗎?
還不是為了讓自己的家人同樣過上幸福的日子。
飯后,一行人回到店鋪。
剛開門不久,就有一輛車停了過來,從那種左右四顧的打望姿態上看,就像找茬的。
跟影視劇里那種找茬的人一個味兒。
見狀,周寬就松了口氣。
上門的是兩男一女,年紀都在三四十,開口還是挺禮貌的。
“你們好你們好,我是……”
“啊……聽說你們的店鋪要轉讓?”
“不知道能不能談談。”
周遠初出面應付著,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對方還是個先禮后兵。
說半天周遠初跟陳文景都只是應付,那個女人開口了:“我是火車站里的,其實我們對這個代售點考察很久了,有些程序走得比較違規。”
“總之……”
周鈺他們幾個都站起來,面上神態都不是很好看。
反而周寬看戲一樣,津津有味。
這種戲碼,不比電視劇精彩?
雖然套路都是一樣的。
但現實看起來可不太一樣,在羊城周寬可見不到這種光景。
周遠初應付了一句:“意思是需要我們現在關門整頓?”
“流程有問題?”
“我記得都是白紙黑字的合同吧。”
周遠初這種軟綿綿的應付態度,讓對方很難受,因為吵不起來,事情都鬧不起來。
就很煩。
然后,門口有道聲音插了進來:“這是……忙著呢,看樣子我可能來的不是時候啊?”
破碗,今日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