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宇的表情明顯有瞬間的錯愕,他看著董正國,搖頭失笑,“董老兄為何會有此問?”
“我的那些老弟兄,其中有與我相交多年的,甚至還有被我救過命的,他們都那般對我隱瞞。”董正國語氣平淡,平淡中帶著蕭索的冷意。
他看著曹宇,“你我實乃泛泛之交,曹老弟那般說法,我不信。”
“董老兄,你這話可就有點傷人了啊。”曹宇苦笑一聲,說道。
“都能因為貪生怕死、功名利祿為日本人做事了,要說多么講義氣,路見不平,你信嗎?最起碼我不再相信……”董正國看著曹宇,看到曹宇面色陰沉下來,他語氣出奇的平靜,繼續說道,“曹老弟,不要誤會,我不是說你。”
就在曹宇面色緩和的的時候,就聽得董正國說道,“我說的是我們。”
曹宇皺起眉頭,他看著董正國,“董老兄,這話可不興說。”
“我們是追隨汪先生之和平綱領的,是為新政權效力的。”曹宇正色說道。
“行了,這種話騙騙別人就可以了。”董正國冷哼一聲,“董某人以前也這般騙自己,甚或騙的自己也信了。”
他冷笑著,“不過是不敢死,茍活而已。”
“董老兄,慎言。”曹宇說道,“曹某人是矢志追隨汪先生之和平路線的。”
“曹老弟還未回答我的問題呢。”董正國看著曹宇,“曹老弟是重慶方面的?”
曹宇不說話,就那么的看著董正國。
“不是?”董正國擰眉,“那是紅黨?”
說著,他的眉頭皺緊了,“這么說,曹老弟真的加入紅黨了?后來又被紅黨安排打回了黨務調查處?”
“董老兄為何篤定我要么是紅黨,要么是重慶方面的?”曹宇苦笑著搖搖頭。
“原因我說了,曹老弟那番路見不平的話,我不信。”董正國說道,“除了重慶和紅黨對我有所圖謀,想要策反我,亦或是蠱惑我被仇恨所激怒做事情,我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說著,董正國深吸一口煙卷,目光陰鷙,陰鷙中又帶著三分狠辣、兩分空洞,彈了彈煙灰,他淡淡說道,“我現在也就這點價值了。”
曹宇目光陰沉,他彈了彈煙灰,眉頭也皺著。
董正國也不說話,他就那么盯著曹宇看,他知道曹宇會開口的。
對方既然處心積慮的暗中接觸他,告訴他如此‘奇恥大辱之事’,必然是有所圖謀的。
即便是他今天沒有通過電話源頭追蹤到曹宇的身上,董正國相信,曹宇也會最終在一個合適的時機選擇與他見面的。
“不愧是當初的‘大副’啊。”曹宇忽而笑了,“枉我還自以為自己那番說法能騙過董老兄,慚愧,慚愧。”
董正國自己給自己對火,猛抽了兩口,目光卻是盯著曹宇。
“董老兄。”曹宇看著董正國,表情鄭重且認真,“實不相瞞,老弟我是李先生的人。”
“李先生?”董正國先是微微錯愕,然后露出無比震驚之色,“你是紅黨李思源的人?”
“李思源?紅黨李思源?”曹宇露出驚愕之色,然后哭笑不得說道,“董老兄,我,我是李副主任的人。”
說著,他吸了一口煙卷,搖頭苦笑,“莫不是在董老兄看來,我今天必須是紅黨是吧。”
他看著董正國,表情嚴肅下來,“李副主任聽說了董老兄的遭遇,他對此非常憤慨和不滿,李副主任見不得董科長這等對特工總部,對汪先生如此忠心之人受到如此對待。”
“所以,我便秘密聯絡了董老兄。”曹宇說道。
“所以,這件事連李副主任都知道了?”董正國目光幽暗,看著曹宇,“或者說,這件事在上海那邊也很多人都知道了?”
“呃——”曹宇面色一變,終于還是說道,“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吧。”
“這么說,還有不該知道的?”董正國表情木然,咬著牙說道。
“不該知道的,興許也有所耳聞吧。”曹宇說道。
董正國雙目赤紅,雙拳攥緊。
曹宇嚇了一小跳,他都懷疑董正國會不會暴起襲擊自己。
貢院路。
權民日雜店。
掌柜的張權民正坐在柜臺后面發呆。
他現在一閉眼就仿若看到那位耳朵上有豁口的,抗日的先生被漢奸特務抓住,被亂槍打死的畫面。
“我也不想的,我沒得辦法啊。”張民權喃喃自語。
也就在這個時候,有人走進了日雜店。
來人戴著禮帽,帽檐壓得較低,看不清面容。
“掌柜的,來包煙。”
“先生要什么煙?”
“拿包老刀。”
男子接過香煙,熟練的撕開煙封,取了一支香煙塞進嘴巴里,又拿起柜臺上的洋火盒,取出洋火根,劃了一根洋火點燃了煙卷,美滋滋的抽了一口。
然后卻是把那小半盒洋火也揣進了兜里。
“先生,你這?”張民權說道,“洋火算半盒洋火錢,再加上一盒十本入的老刀香煙……”
“行了,你這賬等會再算,我先給掌柜的你算本賬。”男子吐了個煙圈,看了張權民一眼,說道,“我問你,一個小時前,有人來這里向你打聽什么事情呢?”
“什么打聽事情?沒打聽什么啊!”張權民趕緊說道,然后他驚慌的看著男子,“這位先生,你是做什么的?”
“這個認識不?”男子從腰間拔出短槍放在了柜臺上,冷哼一聲,“大日本蝗軍南京憲兵隊所部黑藤偵緝隊。”
說著,他看了張權民一眼,“懂了嗎?”
張權民猛點頭,他記不住那么長的名號,也不太明白,但是,有一點他聽明白了,面前這個家伙是日本憲兵隊的漢奸。
“老總,您抽煙。”張民權擠出討好的笑容,又拿了一包老刀香煙,雙手遞給對方。
男子看了一眼。
張民權一咬牙,又拿了一包萬寶路香煙遞給對方,同時奉上了兩塊大洋。
“這才像話嘛。”男子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將兩包香煙,兩塊大洋收好。
就在張權民以為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便聽得男子說道,“回答我剛才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