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啊。”楚銘宇忽而嘆息一聲,說道。
“叔叔,侄兒聽著呢。”
“實際上我讓你打探這些消息,不過是我方的一種自我安慰罷了。”楚銘宇搖搖頭,說道,“日本國內,他們的內閣,他們的添皇做出什么樣的決定,又豈是這些人的意志能夠影響的。”
他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然后就將茶杯拿在手中,好似要暖手一般,“這就是國家貧弱的悲哀,日本人一天不公開與我們建立外交關系,我們盡管著急,卻并無太多的辦法。”
他看著程千帆,說道,“千帆,新政權的和平救國道路任重而道遠啊。”
“雖然前途險阻,但是,千帆相信勝利必將屬于我們。”程千帆表情認真說道,“因為有汪先生,有楚叔叔這樣偉大的人,披荊斬棘,排除萬難,引領我們前進,此乃中華民族之幸甚。”
“時代賦予了我們的使命,不過是硬著頭皮做該做的事情罷了。”楚銘宇苦笑一聲,說道。
程千帆沒有說話,只是站的筆挺,看向楚銘宇的目光也更多了幾分崇敬。
楚銘宇看著程千帆,忽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點點頭,說道,“千帆,你這次的表現我很滿意。”
“侄兒慚愧,雖然忙忙碌碌,卻也并未有所成獲。”程千帆趕緊謙虛說道。
“我不是說你做了什么。”楚銘宇說道,他示意程千帆坐下說話。
程千帆先是幫楚銘宇將桌子上的物品擺設好,然后才坐下。
“你實際上更喜歡待在上海的。”楚銘宇擺了擺手,“你啊,不必辯解,我也并沒有生氣,換做我是你,我也更愿意待在上海,那里是你最熟悉的地方,是你的地盤,多舒坦啊。”
“我是理解的。”楚銘宇輕輕咳嗽了一聲,繼續說道,“但是,這次我突然安排劉霞將你召來南京,你來了后任勞任怨工作,整天忙的腳不沾地,這些我是看在眼里的。”
“這都是侄兒應該做的。”程千帆說道。
“確實是你應該做的。”楚銘宇微笑說道,“我高興的是,你從未流露出著急回上海的意思,這可是讓我很意外啊。”
“怎么會不著急呢。”程千帆聞言,也是笑了說道,“只是,看到楚叔叔為國家大事日理萬機、殫精竭慮,侄兒羞于開口,只得悶頭做事罷了。”
“你小子啊。”楚銘宇聽得程千帆這般說,并未生氣,反而是指著程千帆哈哈大笑起來。
“我在外面就聽見秘書長的笑聲了,看來秘書長果然是偏疼程秘書啊。”劉霞推門進來,笑了說道,“我們說什么都沒用,只有程秘書能讓秘書長開懷大笑。”
揚江飯店。
曹宇與手下交代了一聲,就離開了飯店。
“葵園茶館。”曹宇對黃包車夫說道。
南京區這邊,蘇晨德這兩天似乎把他與董正國一行人遺忘了。
索性有上海那邊給的經費,曹宇也便不著急,就那么的在南京閑適的待著。
值得一提的是,從極司菲爾路來的一份電令,馮蠻已經離開了南京,提前返回了上海。
曹宇私下里揣測,許是因為馮蠻走了,所以蘇晨德一時半會想不起他們。
他這幾天閑著無事,就喜去葵園茶樓品茶,聽曲。
這一日,曹宇手里抓著瓜子,一邊走,一邊嗑著瓜子上了葵園茶樓的二樓。
“泡一壺花茶,一碟點心,瓜子花生干果來一些。”
“好嘞,先生請坐。”
“再那一份《金陵夜報》,最新的。”曹宇吩咐說道。
“《金陵夜報》,最新的,好嘞。”
茶水、瓜子零嘴糕點,以及報紙很快就送上來了。
曹宇翹著二郎腿,閑適寫意的喝著茶,吃著零嘴,翻看著手中的報紙,耳邊是樓下舞臺上的小曲兒,整個人的神情都是無比放松的。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報紙的第三頁,確切的說是三四頁的中縫位置。
那里有一些廣告。
吸引他的注意的是一則尋人廣告。
“震澤邢巖尋閘北平家橋三舅白展揚,三舅略有口吃,粗通文墨,曾以代寫書信謀生。”
曹宇面上閃過一絲凝重之色,然后他面不改色,繼續吃茶聽曲。
一個小時后,吃了兩壺茶水,零嘴糕點也多半進了肚子里,曹宇打了個飽嗝,嘴巴里咬著一枚牙簽,溜溜達達的離開了葵園茶樓。
隨手買了一顆糖葫蘆,曹宇邊吃邊閑逛,在走了兩條街,暗中觀察確認并無人跟蹤后,他又繞到了一個巷子里,從巷子里出來后,隨手叫了一輛黃包車。
“去平倉巷。”
“先生,平倉巷到了。”
曹宇下車,付了車資。
然后他摸出煙盒,點燃了一支煙卷,輕輕抽了一口,然后嘴巴里咬著煙卷,進了平倉巷。
在平倉巷中部,曹宇看沒有人注意,閃身拐入了一個小巷子,隨后七繞八繞。
約莫二十分鐘后,他出現在了平倉巷東南方向約莫三華里的北門橋。
仔細觀察了四周,確認并無異常后,曹宇大大方方的來到一處民居的門口,敲了敲門。
“誰啊?”里面傳來了問話聲。
“三叔在家嗎?是我。”曹宇說道,“艾蛩。”
吱呀一聲,門開了。
“你小子,就這么空著手來三叔這啊。”包仁貴看了一眼曹宇,打趣說道。
“渴死了。”曹宇嚷嚷著,“三叔,給我弄點水喝,渴死了。”
“坐吧,我給你倒杯水。”包仁貴隨手關上房門,并且輕輕上了門閂。
包仁貴倒水的時候,曹宇進里屋看了看,確認并無什么危險和外人后,這才出來。
包仁貴看了曹宇一眼,倒也不生氣,反而說道,“你這習慣不錯,繼續保持。”
曹宇笑了笑,謹慎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的。
他并不會因為包仁貴同志是他的上線,就會放松自己的警惕,這和是否相信自己的同志無關,這是一名頂尖潛伏者生存下去的‘條件反射’。
“‘丹頂鶴’同志,你怎么會突然來南京的?”曹宇低聲問道,“還在報紙上發出了緊急見面的信號。”
“李毅同志被捕了。”包仁貴低聲說道。
曹宇的臉色立刻變了,“在哪里被捕的?什么時候的事情?是被哪方面抓捕的?”
“情報是前天晚上送到上海的,昨天凌晨送到我的手中。”包仁貴說道,“我即刻就從上海來南京了。”
他對曹宇說道,“我來到南京后就買了那個位置的尋人廣告,我之前還在擔心呢,不曉得你什么時候能看到暗號,你來得已經比我想象的要快了。”
“李毅同志是在上班的時候被敵人帶走的。”包仁貴說道。
“被什么人帶走的?”曹宇立刻問道。
“特工總部南京區的人。”包仁貴說道,“正因為知道你現在正在南京公干,我才緊急來南京尋你。”
“因為什么被敵人抓走的?”曹宇問道,“是李毅同志暴露了?還是說只是意外情況導致他被誤抓?”
“不清楚。”
“李毅同志怎么會在南京的?”曹宇又問道,“他不是應該在莫斯科的嗎?他什么時候回南京的?”
“不清楚。”‘丹頂鶴’同志搖了搖頭。
他看著眉頭緊鎖的‘二表哥’同志,無奈苦笑一聲說道,“我們也是剛從上級那里了解到這個情況,事態嚴峻。”
曹宇沒有說什么,而是表情嚴肅,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