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課長。”吉村真八看到荒尾知洋不悅的眼神,趕緊說道。
荒尾知洋這才微微點點頭。
“‘幄’室長是最近才從南京特高課調來上海這邊的,于他而言,此次升遷非常難得。”吉村真八說道,“在屬下看來,‘幄’室長是希望在新崗位上有所建樹的,取得好成績,也有利于他在情報室立威和立足。”
“至于說荒木隊長和羽生室長。”吉村真八沉吟說道,“這兩個人的表態就有些圓滑了,看起來是堅決服從課長您的安排和命令,實際上在話里話外無不流露出,一切行動都是課長您的安排,成功了,他們自然有功勞,如果是失敗了,這失敗的責任,自然也主要是課長您的。”
荒尾知洋看向吉村真七,“真七,說說你的看法。”
“屬下的看法和兄長一致。”吉村真七說道,“尤其是荒木隊長和羽生室長,他們兩個很油滑,給屬下的感覺不像是認真做事的人,更像是擅長溜須拍馬和推卸責任的政客。”
“政客么?”荒尾知洋微微皺眉,點了點頭。
吉村真八和吉村真七的話,說到了他的心坎里,他對荒木播磨和羽生悠太的觀感也不太好,這兩個人話里話外都很圓滑。
“屬下建議,課長可以和‘幄’室長多溝通。”吉村真八說道,“‘幄’室長也是新近履任的,和上海這邊沒有什么牽扯,并且也是愿意做出一番事業的,相信和課長的利益和訴求基本一致。”
“真七。”荒尾知洋看向吉村真七,說道,“我會安排你進入情報室工作,你明白自己該做什么了。”
“屬下明白。”吉村真七說道,“屬下會盡快熟悉情報室的情況,并且配合‘幄’室長的工作,及時反饋。”
“很好。”荒尾知洋微微頷首。
吉村真八和吉村真七是荒尾家的家臣,對他的忠心毋庸置疑。
他現在期待的就是兩人的工作能力能夠不斷進步,將來可以委以重用,幫助他徹底掌控上海特高課。
杉田三四郎失蹤第七天。
“還沒有杉田的消息?”我孫子慎太表情嚴肅問矢野悠真。
“報告室長,沒有消息。”矢野悠真說道,“屬下已經派人去尋找了,杉田長官就像是失蹤了一樣,毫無影蹤。”
他看著我孫子慎太,猶豫再三,還是說道,“室長,杉田長官不會是出事了吧。”
“出事了?”我孫子慎太表情瞬間嚴肅且陰沉,“你查到什么了?”
“沒有,屬下并未查到什么。”矢野悠真趕緊說道,“屬下只是猜測,猜測杉田長官可能出事了,不然的話,他不可能失蹤這么久。”
我孫子慎太皺眉思考,杉田三四郎對他十分尊重,即便是有工作要忙碌,需要暫時‘隱藏’,也會提前與他匯報一聲的,因此,他現在也不得不懷疑矢野悠真所猜測的,杉田三四郎出事了的可能性了。
“矢野。”我孫子慎太表情嚴肅說道,“你現在就派人去查勘,看看最近上海灘有沒有發生什么不尋常的事件,尤其是查勘一下最近發生的命案。”
“是,室長。”矢野悠真說道,“屬下隨后就去聯系警察局,查詢命案線索。”
“還有租界的巡捕房那邊,也要去過問一下。”我孫子慎太說道。
“屬下明白了。”矢野悠真說道,看到室長擺了擺手,識趣的退下。
我孫子慎太揉了揉眉心,他暫時將杉田三四郎失蹤一事撇開,他在思考的是‘捕蛇行動’。
就在今天,他將自己所策劃的‘捕蛇行動’的方案書提交到荒尾知洋的案前。
他注意到荒尾知洋的辦公桌上還有兩本方案,應該是荒木播磨和羽生悠太提交的方案。
我孫子慎太很珍惜這次機會,他希望自己提交的方案能夠脫穎而出,被荒尾知洋所采納。
如此的話,他和情報室就能夠在此次‘捕蛇行動’中占據主導地位,這對于他進一步掌控情報室,乃至是暗中增大自己對特高課的影響,都是卓有幫助的。
薛華立路二十二號。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
老黃弄了幾個小菜,一瓶好酒,邀請‘小程總’品嘗。
“看到你安全回來,我也算是放心了。”程千帆與老黃碰杯說道,“人接走了吧。”
“我暗中盯著的,人被順利接走了。”老黃說道。
‘丹頂鶴’同志一直都沒有下船,被他們兩個秘密安置在天花板上面了。
隨后,老黃下船離開后,又改頭換面重新登船,在第二天上午乘坐該艘船返回南京。
而上海地下黨組織的人,收到上級通知后,遂安排人手同時登船。
在輪船抵達南京后,想辦法將‘丹頂鶴’同志安全護送下船,因為敵人的注意力都在上海這邊,所以,下船的過程可以說是有驚無險,還算順利。
隨后,老黃在南京滯留了一晚上,第二天乘坐火車先去了鎮江,然后在鎮江找相熟的朋友,購買了一些藥材返回上海,整個過程神不知鬼不覺。
“可惜了,這次行動沒有能夠順手弄死你說的那個薛彥霖。”老黃說道。
“無妨,那家伙現在的情況可比被我們弄死還要慘。”程千帆輕笑一聲說道。
根據趙樞理同志從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那邊獲得的情報,南京區的薛彥霖已經被敵人逮捕,并且被嚴刑審訊,敵人懷疑薛彥霖和余朗被劫之案有牽扯,并且是曹宇親自負責審訊。
是的,程千帆獲取情報來源于趙樞理同志,他并未和‘二表哥’同志再有任何聯系。
這也是‘農夫’同志來電之中的建議,‘火苗’同志和‘二表哥’同志如無緊急必要,還說要盡量避免發生聯系的。
程千帆對此深以為然。
當然了,曹宇在南京主動討好、結交‘程秘書’,這個關系他和曹宇會繼續深化,這有利于兩人在需要的時候可以隨時聯系。
“最近這段時間,你就老老實實待在巡捕房,盡量不要外出。”程千帆叮囑老黃說道。
“放心,我明白。”老黃打了個酒嗝兒,點點頭說道,“南京那邊,我最近半年一年,能不去還是不要去,雖然我一路注意隱藏身形,但是,難保會被人注意到。”
“你這邊,什么時候回南京?”老黃問道。
“暫且在上海再呆一段時間。”程千帆說道,“特高課的新任課長荒尾知洋已經上任,我估摸著這兩天荒尾知洋會喊我見面。”
“唔,我聽你提起過這個人,這人出身間諜世家。”老黃提醒道,“我的建議是,不要因為這人是空降的少爺就看不起,相反,這種出身間諜世家的人,弄不好會非常難纏。”
“放心吧,我不會小瞧任何敵人的。”程千帆點點頭,說道。
中午時分,程千帆正在辦公室喝茶聽曲,就接到了荒木播磨的電話。
半個小時后,他出現在了春風得意樓。
“我還說呢,我這都回來好些天了,荒木君也不曾給我接風洗塵。”程千帆微笑說道。
“難道不應該是宮崎一夫主動去特高課報告,匯報工作嗎?”荒木播磨笑道。
然后他面容一肅,“荒尾知洋已經來上海赴任了,這件事你知道了吧。”
“聽說了。”程千帆點點頭,“前日我打電話到你的辦公室,說你被課長喊過去了。”
他看著荒木播磨,饒有興趣的樣子問道,“荒尾課長來了好幾天了,荒木君與他接觸過了,說說你對這位出身不凡的課長閣下的觀感。”
“宮崎君,我們都小瞧了這位少爺了。”荒木播磨聞言,正色說道。
“噢?”程千帆也是表情微變。
看來,荒木播磨經過這幾天的接觸,對于荒尾知洋的評價不低啊。
“荒尾課長是一個很有手段的人。”荒木播磨說道,他點燃了一支煙卷,開始緩慢訴說。
“荒尾課長以上海特情處和肖勉作為突破口,向你們施壓。”程千帆露出凝重之色,說道,“這個突破口選擇的很巧妙啊。”
“確實如此。”荒木播磨點點頭,“本部針對肖勉及其所部的工作,這幾年一直沒有什么成效,荒尾知洋以此來發難,我們是無可辯駁的。”
“我們與肖勉那個家伙和上海特情處暗斗了三年多時間,都沒有什么進展。”程千帆皺眉說道,“荒尾課長竟然說要三個月摧毀上海特情處,捕獲肖勉,這是不是過于樂觀了?”
“是的,我也這么認為。”荒木播磨點點頭說道,“不過,荒尾知洋野心勃勃,且正在興頭上,最重要的是……”
“這種情況下,荒尾知洋新官上任三把火,誰也不想觸霉頭。”荒木播磨表情嚴肅說道,“此外,我覺得荒尾知洋也是打算利用這次行動,整合特高課,逐步全面掌握特高課的權力。”
程千帆看了荒木播磨一眼,他注意到荒木播磨對荒尾知洋的稱呼,直呼其名顯然是不禮貌的,這說明荒木播磨對荒尾知洋并不服氣,缺乏必要的尊重,或者說,荒木播磨對于這個空降下來‘搶走’他勢在必得的課長之職的新任課長,內心里依然是排斥的。
“通過為期三個月的行動,逐步整合和徹底掌握特高課。”程千帆也是正色說道,“這位荒尾課長確實是頗有一手。”
“不僅如此,他要求我與我孫子慎太、羽生悠太都分別提交一份‘捕蛇行動’的方案。”荒木播磨說道,“這個手段也堪稱陽謀,撇開權力欲望不大的羽生悠太,荒尾知洋這也是有意縱容我與我孫子慎太的競爭,他那邊則可以手握棋盤。”
“我與我孫子室長接觸過,這個人并不簡單。”程千帆思忖說道,“這個人給我的感覺是頗有野心的,荒木君要當心。”
“這個我自然知道。”荒木播磨冷哼一聲,“我孫子慎太接手情報室后,就開始著力整合,拉攏愿意投靠他的人,提拔親信。”
他對宮崎健太郎說道,“其中,有一個叫杉田三四郎的年輕人,頗得我孫子慎太的重視,這個人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如果荒木君你這邊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程千帆正色說道,“我始終是站在你這邊的。”
“哈哈哈。”荒木播磨哈哈大笑,“這個自然,有需要的話,我自然會開口的。”
他遞了一支煙卷給宮崎健太郎,“法租界的‘小程總’的能量巨大,我自然有很多需要仰仗‘小程總’的地方。”
宮崎健太郎這個朋友的身份和能量,荒木播磨一直以來都非常重視,有宮崎君幫忙,這本就是他的優勢所在。
“你的身份特殊,我估摸著這兩天荒尾知洋就會召你去匯報工作。”荒木播磨思忖說道。
“我對這位荒尾閣下的這位后輩,也是非常好奇的。”程千帆微微一笑。
“發生在碼頭的那件事我已經知道了。”荒木播磨面沉似水,“胡四水膽敢對你不敬,需要我幫你收拾這個家伙嗎?”
“暫時不必,不過,有需要的話,我會請荒木君幫忙的。”程千帆說道,他彈了彈煙灰,“我與李萃群見過面了,李萃群會默許我給胡四水點顏色瞧瞧的。”
“胡四水是李萃群的心腹,他會坐視你收拾胡四水?”荒木播磨頗為驚訝,不禁問道。
“我在南京的時候與蘇晨德結怨。”程千帆說道,“我對李萃群暗示了,我會對蘇晨德展開報復,作為交換,他默許我對胡四水動手。”
“蘇晨德得罪你了?”荒木播磨微微皺眉,問道。
程千帆便將發生在南京的沖突講與荒木播磨說。
“你在南京那邊身份不低,蘇晨德竟然絲毫不顧及楚銘宇的面子?”荒木播磨驚訝問道。
“蘇晨德坐鎮南京后,自覺掌握權柄,現在可是氣焰囂張呢。”程千帆冷哼一聲說道,“蘇某人大有在南京自立為王的架勢,這也是李萃群無法容忍的。”
“這些中國人,帝國扔過去幾根骨頭,就會爭搶著撕咬。”說著,程千帆冷笑不已。
“中國人不團結,爭權奪利,這樣帝國才能夠放心用他們。”荒木播磨也是輕笑一聲,說道。
“是這個道理。”程千帆點點頭。
“南京那件事,你的意思是有人冒充上海特高課的人,這個人竟然還騙過了你?”荒木播磨表情嚴肅問道。
“是的,此人自稱田中優一,是南京特高課的。”程千帆說道,“此人日語流利,言談舉止就是帝國自己人,竟然連我也都蒙混過去。”
“會不會這個人本身正是帝國公民?”荒木播磨思忖問道。
“你的意思是?是紅色國際的那幫叛逆?”程千帆眉頭一皺,問道。
“不排除這種可能。”荒木播磨點點頭,他對宮崎健太郎說道,“看來,我有必要和南京那邊聯系一下,詢問一下此案的進展。”
“也好。”程千帆點點頭,“倘若真的是紅色國際的那幫叛逆。”
說著,他冷哼一聲,面露殘忍之色,“這幫叛逆,通通該死!”
杉田三四郎失蹤第十天。
齊民醫院。
胡四水帶人來到一個獨立病房門口。
“隊長。”負責看守病房的特工趕緊上前打招呼。
“誰在里面?”胡四水問道。
“祁大哥在里面親自看著呢。”
“開門。”
“是!”
“隊長。”祁浩坐在床邊,正在啃蘋果,看到胡四水進來了,趕緊起身。
“傷勢怎么樣了?”胡四水看了祁浩一眼,問道。
“好的差不多了。”祁浩說道,“彈片咬了一口,沒大事。”
“你小子命大啊。”胡四水笑著說道。
“屬下還要跟著隊長吃香的喝辣的呢,可舍不得死。”祁浩嘿嘿一笑。
“哈哈哈,這話我愛聽。”胡四水笑道,他看了一眼病床,“人還沒醒?”
“沒有。”祁浩搖搖頭。
“醫生怎么說?”胡四水皺眉問道。
“醫生說他也不知道,也許隨時可能醒,也許一直醒不來。”祁浩說道。
胡四水的眉頭越皺越緊。
這個和辣斐德路程府的小丫鬟秘密接頭的男子,身中四槍,經過醫生的全力搶救,命是保住了,卻是一直昏迷不醒。
胡四水一直忍著性子,沒有對程千帆動手,就是想要等這個人蘇醒了,撬開這人的嘴巴,坐實了程千帆通敵的證據。
只不過,等了這些天,此人一直沒有蘇醒,他有些性急了。
“去,把醫生給我叫來。”胡四水沉聲道。
“是。”
三角地菜場。
白若蘭推著竹制的搖籃車,小芝麻坐在車里東張西望。
在搖籃車的旁邊,小丫鬟栗子手中轉著撥浪鼓,在試圖吸引芝麻小少爺的注意力,不過,很顯然,芝麻小少爺對于琳瑯滿目的菜品和熙熙攘攘的行人更感興趣。
周茹正在一個賣蘿卜的攤位前挑挑揀揀。
在兩人的身后,程千帆嘴巴里咬著煙卷,打著哈欠。
在‘小程總’的身后,是幾個腰間插著毛瑟短槍的保鏢。
周茹要來菜場買菜,白若蘭閑著無事,便興高采烈的要跟著來,并且還把在家休憩的丈夫也拉來了。
作為上海灘最負盛名和貨源最齊全的菜場,三角地菜場菜品豐富。
光是周茹正在挑選的蘿卜,就有紅的、黃的、白的、綠的、藍的、紫的等顏色不一的種類。
此外,葷腥同樣豐富,有雞鴨豬牛魚羊,還有野雞野鴨等野味。
豆制品不僅有中國的豆腐和百葉,還有用綠紙一塊塊包起來的日本豆腐。
還有那些大嗓門、穿著木拖鞋賣海鮮的“東洋婆”,正在賣力的招攬客人。
小寶正盯著一個賣海鮮的東洋女人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頭,你帶人保護太太、小姐少爺。”程千帆打了個哈欠,對大頭說道。
“是,帆哥。”
“若蘭,我先子里打個盹。”程千帆捏了捏小芝麻的臉蛋,對白若蘭說道。
“去吧,去吧。”白若蘭看到小寶盯著海鮮看,正琢磨著買海鮮,頭也不回的說道。
程千帆回到菜場對面馬路停靠的車子里。
他拉上了車簾。
喬春桃這才從座椅邊下起身,活動了一下肩膀。
“帆哥。”桃子說道,“我路過辣斐德路的時候,看到有人盯著程府。”
“我知道,應該是胡四水的人,那家伙現在和張笑林攪在一起了,估摸著正憋著什么壞水呢。”程千帆說道,“出事了?”
他收到浩子送來的口信,桃子要見他。
“沒有,我們自己這邊沒有出事,一切都正常。”桃子說道,“是十天前發生的事情,我這邊經過暗中調查,覺得有些蹊蹺。”
“什么事?”程千帆問道。
“十天前的晚上,閘北的河北南路和同心路兩處地方響了槍,其中河北南路還有爆炸,應該是有人用了手榴彈。”喬春桃說道。
“石承澤當時向我匯報了。”桃子繼續說道,“我下令閘北的弟兄們小心戒備,另外,因為知道胡四水當時和帆哥你發生了沖突,我擔心胡四水會暗中監視程府,所以就決定暫時以穩為主,沒有及時向你匯報。”
“你的謹慎是對的。”程千帆點點頭,“這段時間胡四水的人一直盯著我。”
說著,他冷哼一聲,“若不是考慮給他胡某人設個圈套,狠狠收拾一下,我早就動手清除那些雜魚癟三了。”
“閘北的事情,查到什么了?”程千帆問道,“是上海區那邊,還是中統,亦或者是紅匪的情報站被敵人端掉了?”
“原來屬下也懷疑是不是上海區或者是紅黨、中統的情報站被敵人破獲了。”喬春桃說道,“所以,等閘北那邊風頭過去幾天后,安排手下暗中打探,但是,情況似乎有些蹊蹺。”
“哪里蹊蹺了?”程千帆問道。
“上海區那邊沒有什么動靜,我們在上海區的暗線也說上海區沒有出事。”喬春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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