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東區郊外的一處院落。
堂屋內,昏暗的油燈邊,幾個年輕人的眼眸中閃爍著熱切明亮的光芒。
“正太路沿線路軌、車站、橋梁、涵洞、水塔等全部破壞,沿線敵偽重要據點如娘子關、陽泉、定縣、高碑店等都被攻克。”
“同蒲、平漢、德石、北寧等鐵路均被切斷,幾條主要公路亦被破壞,使敵人華北主要交通陷于癱瘓。”曹智彬激動的讀著手中的手抄情報。
“九月六日,我一二九師在榆社西北之雙峰地區伏擊敵人,將敵三十六師團永野大隊包圍,基本殲滅。”
“同日,我晉察冀軍區部隊在盂縣以北,將由上社南進之敵二百多人包圍,殲滅其大部,僅四十余人逃回盂縣。”
“我一二零師部隊在攻克忻縣靜樂公路的重要據點康家會時,守敵五十余人全被殲滅。”韓林從曹智彬的手中搶過紙張,激動的讀道。
“太好了。”幾個年輕人高興的鼓掌,“此連續戰斗,打出了我抗日軍民的氣勢,極大的打擊了日寇的囂張氣焰。”
“小點聲。”韓林壓了壓手,提醒幾位同志。
他摸出懷表看了看時間,“時間不早了,快些寫標語,趁著夜色張貼。”
“說得對,我們要早日將這捷報昭告上海市民。”曹智彬高興說道。
凌晨時分,夜色依然深沉。
喧鬧的霞飛路,此時也已經靜謐。
韓林手中拎著漿糊桶,嫻熟且快速的在墻壁上刷了一把,然后從布包里取出標語,快速貼好。
忙碌了小半夜,將最后一張標語張貼好,他看著墻壁上的標語,擦拭了額頭的汗水,臉上露出高興和驕傲的神情。
這些昭告我抗日捷報的標語,就是那一柄柄刺向日寇的匕首,是振奮淪陷區老百姓的號角!
孟凡宇躲在暗處,他早就研究過,霞飛區作為法租界最繁華的街道之一,紅黨要張貼標語是絕對不會放過這里的。
這些天他一直在暗中蹲守,連著好好些天都沒有收獲,本以為自己的算計失落了,沒想到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讓他等到了。
他一路悄悄尾隨這個張貼標語的年輕人,看到這人進了中央區的一處石庫門民居,暗暗記下門牌號。
當天上午,孟凡宇就再度來到此地,暗下里打聽。
這戶人家姓韓,當家主人在菜市場做會計,家中有三個孩子,長女二十多歲,已經出嫁,幼女才十余歲,還有一個兒子現年二十三四歲。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開了,一個年輕人從家中出來。
孟凡宇立刻認出來,此人正是夜里張貼紅黨抗日標語的年輕人,也正是此家獨子韓林。
孟凡宇大喜,他沒有選擇跟蹤韓林,而是悄摸摸離開。
回到公寓,喬曉慧已經外出,估摸著又是出去打牌了。
孟凡宇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他點燃了一支煙卷,細細思量。
發現了紅黨的蹤跡,他在猶豫是向佐上梅津住匯報,還是以此為契機與那程千帆攀扯上關系。
稍作思考,孟凡宇將煙蒂在煙灰缸摁滅,他心中已然已經有了決定。
日本人不可信!
別看日本人的大餅畫的又大又圓,但是,他看的明白,日本人這是要榨干他最后一絲剩余價值,指望日本人信守承諾給他一筆錢,送他去花旗國養老,想想也覺得可能性極低。
反倒是那個‘小程總’,他看重的不僅僅是程千帆在法租界有權有勢,最重要的是,此人生意做得大,玖玖商貿與海外生意往來頻繁,要是與程千帆交好,未嘗不能圓了自己遠遁海外、安享余生的心愿。
打定主意,孟凡宇沒有再猶豫,他自去洗漱,換了一身筆挺的西裝,想了想,又拿了一些錢財,急匆匆離開。
“帆哥,有人求見。”豪仔進了辦公室,對帆哥說道。
“什么人?”程千帆問道。
他心情相當不錯,北方的最新戰事情況已經傳來,我八路軍給與日軍重創,程千帆的心情仿若三伏天喝了冰的可口露一般舒坦。
“就是上次在先施百貨碰到的那個孟凡宇。”豪仔說道。
“是他?”程千帆挑了挑眉毛,“那個優美洋行查了沒?”
“查了,不過是一個空殼子。”豪仔說道,“就是在工部局登記了一下而已。”
程千帆微微頷首。
“帆哥,要不要見?”豪仔問道。
“就說我現在沒時間。”程千帆說道,“午飯后讓他再來。”
“明白。”
須臾,豪仔去而復返,“帆哥,那孟凡宇說在春風得意樓設宴,中午請帆哥的東道。”
“收了多少好處?”程千帆微笑問。
“兩百塊。”豪仔笑道,“這人倒是大方的。”
“兩百塊?”程千帆微微搖頭,“夠下本的啊。”
“那帆哥中午去不去?”豪仔問道。
“那就見一見。”程千帆說道,“你去安排。”
“明白。”豪仔點點頭,這人明顯來歷不明,見一見是可以的,不過要做好帆哥的保衛工作。
春風得意樓門口。
程千帆剛剛下車,就看到了在門口殷勤等候的孟凡宇。
“程總大駕光臨,鄙人三生有幸啊。”孟凡宇抱拳說道。
程千帆微微頷首。
孟凡宇殷勤的前頭引路。
豪仔卻是帶人跟上去,上了樓,來到雅間門口,直接沖進去,仔細檢查一番。
“帆哥,安全。”豪仔沖著帆哥點點頭,說道。
程千帆這才沖著孟凡宇淡淡道,“仇家多,孟先生莫見怪。”
“哪里的話,程總身份尊貴,自然要防著宵小,鄙人此番相請已然冒昧,應該的,應該的。”孟凡宇滿臉堆笑,說道。
進了雅間,其余保鏢退下,孟凡宇看了一眼留在雅間的豪仔,有心想要請其出去,不過,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說出這話。
這段時間也一直在打探程千帆的情況,他認出來此人是程千帆的親信鐘國豪。
這程千帆明顯十分怕死,自己又是冒昧相請,留著人在身邊也是應有之理。
程千帆看了滿桌的酒菜,卻是不理會孟凡宇的殷勤,并未動筷子,看了對方一眼,“孟先生有話不妨直說。”
“是鄙人唐突了。”孟凡宇陪笑道,“程總,鄙人發現了暴徒,特向程總檢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