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夢半醒間,陳瑞就覺著頭痛欲裂,他只當是宿醉的緣故,于是掙扎著想要起身,誰知腰上剛使出些力氣,屁股就疼的像是要裂開了一樣。
我去~
該不會是被基佬撿尸了吧?!
陳瑞嚇的渾身一激靈,急忙睜大了雙眼,不曾想映入眼簾的,卻是個三十多歲的古裝婦人。
這怎么還出現幻覺了呢?
正愕然間,就見那婦人面露狂喜之色,跳起來嚷道:“他爹、他爹!你快來啊,順兒醒了、順兒醒了!”
這一聲喊,就像是觸發了什么機關似的,無數散亂的訊息涌入陳瑞腦中。
大夏隆源二年?
榮國府家仆來順?
父母是王熙鳳的心腹?
這……
自己竟然穿越到紅樓夢里了?!
若非屁股劇痛難當,陳瑞肯定以為是在做夢。
等他重新晃過神來,眼前除了方才那婦人之外,又多了一個矮壯的中年男子——根據那些記憶碎片推斷,他們應該就是這具身體的父母:來旺與妻子徐氏。
這時就聽便宜老子厲聲喝問:“你這不省心的東西,說!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昨晚?
昨晚自己應該是在招待客戶,還點了倆烏克蘭大長腿……
不是這個!
把不相干的拋到腦后,陳瑞努力梳理著那些記憶碎片,想要從中找到答案,然而那些記憶卻都像是隔了一層膜,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回憶了半天,也只想起‘自己’昨天好像曾和人拼過酒。
“有人和你拼酒?!”
便宜老子臉上閃過喜色,忙又追問:“你可記得是誰?!”
來順緊皺著眉頭又想了許久,卻是死活想不起那人是誰,更想不起后來發生過什么。
“你竟然不記得了?!”
便宜老子大失所望,忍不住又呵斥道:“就知道灌黃湯,這要緊的事情倒……”
“不光昨天的事兒,以前的事兒我也忘了好多。”
“你、你……”
聽兒子這么說,來旺臉上的惱怒頓時就僵住了,半晌后,突然揚聲吼道:“栓柱、栓柱,快去把大夫請回來!”
旁邊徐氏見狀,禁不住大放悲聲。
此后半個時辰里,來家可說是雞飛狗跳,好不熱鬧。
直到斷言他‘魂魄受損’的大夫,揣著大把診金揚長而去,陳瑞才終于又得了片刻安寧。
他趴在床上心下半是迷茫半是郁悶。
迷茫來源于穿越后的無所適從。
至于郁悶么。
首先是后悔自己沒有熟讀紅樓,僅只是中學時在老師的要求下,囫圇吞棗的讀過白話本,斷斷續續的看過幾集電視劇。
這一晃十多年,書中細節早忘了個七七八八,只隱約記得幾個主要人物,以及一些下里巴人感興趣的地方。
比如賈寶玉初試云雨情,再比如賈璉和下人的老婆偷情,還有王熙鳳設計害死貪戀自己美色的親戚。
再就是賈寶玉夢到和秦可卿XX、賈寶玉和親戚搞基、賈寶玉和戲子搞基,賈寶玉和……
呃~
扯遠了。
除了后悔沒能熟讀紅樓之外,更讓他郁悶的是身份問題。
就算不穿越成賈寶玉、賈璉,起碼也給個自由之身啊!
怎么偏偏就成了榮國府里的下人!
雖說自家父母仗著有王熙鳳撐腰,在府里頗有些權勢,可說到底不還是奴才么?
既然是穿越到紅樓世界,誰不惦記著書中那幾位驚才絕艷的女子?可是以自己現在的身份,想讓人家正經瞧上一眼,怕是都難如登天。
不成!
得盡快想辦法脫去奴籍!
否則耽擱久了,錯過書中那些鶯鶯燕燕,豈不白來這紅樓世界走一遭?!
而且賴大的兒子不就成功脫去奴籍,后來還做了官兒么?自己堂堂穿越者,難道還比不過他一個土著?
至于究竟該如何脫籍……
“我不去!”
正思量著,外間突然傳來便宜父母的爭吵聲。
就聽徐氏惱道:“順兒差點被她打死,這當口,你還想讓我去給她賣笑?!”
“胡說什么!二奶奶原本也想幫他開脫,都是大太太從中作梗,才……”
“喊著往死里打的難道不是她?!要不是姑奶奶幫著說情,我順兒、我順兒就沒了!嗚嗚嗚……”
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陳瑞對照著模糊的記憶碎片,漸漸拼湊出了事情的經過。
卻原來‘來順’昨天喝到爛醉,也不知怎么就睡在了內院東南角的一座假山上。
后來他半夜醒來亂發酒瘋,被巡夜的婦人當場拿住,又在拉扯中打落了示警銅鑼,結果那銅鑼從假山上滾下來,一路哐哐鐺鐺的震天響,頓時惹得闔府大嘩。
事情鬧大之后,王熙鳳原本還想袒護來順,怎奈邢夫人從中作梗,硬說那假山離著梨香院不遠,這回要是輕縱了來順,往后保不齊就有那缺師少教的下賤坯子,敢借酒裝瘋鬧到梨香院去。
屆時驚擾到薛姨娘、寶姑娘也還罷了,若傳出去毀了人家的清譽……
王熙鳳被擠兌的下不來臺,又見來順爛醉如泥的丑態,更覺面上無光,于是一咬牙干脆命人把他拖出去毒打,擺出了要大義滅親的架勢,任誰也遮攔不住。
最后還是薛姨媽聞訊趕到,表示來氏一門久在王家為仆,對自己是斷不敢無禮的,若因些捕風捉影的閑話,就把他給活活打死,怕倒成了自己的業障。
如此這般,來順才撿了條性命。
不過這只是旁人看來罷了,其實真正的來順早已魂飛魄散,連軀殼都被陳瑞鳩占鵲巢了。
卻說陳瑞……
以后應該稱他來順才對。
卻說來順把整件事在心里過了一遍,立刻就明白便宜老子為什么一直追問,自己昨天究竟和誰拼過酒。
因為這事聽著就像是被人給算計了!
退一萬步講,即便最后查明對方并非刻意陷害,也完全可以把一部分責任推到對方頭上。
只可惜他實在是記不清,與‘自己’拼酒那人究竟是誰了。
“哥兒。”
這時有個老婦人走了進來,滿眼心疼的探問:“要不你先吃點什么墊墊肚子?大夫方才交代過,要飯后才好用藥的。”
這老婦人喚作胡婆婆,是來家雇的幫傭——來家在榮國府外另有住處——她還有個孫子喚作栓柱,也在來家打雜。
來順眼下并不饑餓,反而是肚子里有些脹痛,于是咬牙支起上身,道:“我想先去茅廁方便方便,栓柱兒呢?讓他來扶我一把。”
“哎呦我的小祖宗!”
胡婆婆嚇了一跳,忙勸道:“都這樣了還去什么茅廁?我把馬桶拿來,你就在屋里……”
“不不不,還是去茅廁吧!”
見來順執意如此,胡婆婆只好喚來孫子并來旺夫婦,前呼后擁的把他扶到了外面,就見這約莫是個五丈見方的小院,三間正堂兩間東廂,西邊是一片菜地,稀稀落落種著兩畦白菜。
大門開在東南,對應的五谷輪回之地,自然就放在了西南角。
卻說來順坐到綴著棉絨的馬桶上,好說歹說才把栓柱勸出去候著,然后一面方便,一面繼續想著脫籍的事兒。
他壓根不知道想要脫籍,究竟都需要些什么條件。
但正所謂‘一力降十會’,也不用管什么條件不條件的,只要名聲大到一定程度,肯定會有脫出桎梏的機會。
而對穿越者來說,揚名立萬有什么難的?
左右不過是做一回文抄公罷了。
就是不知這大夏國處在什么時代背景,有沒有唐詩宋詞,如果沒有的話,那就當真發達了!
不過紅樓夢原書里,好像就有唐詩宋詞存在,所以還是抄近代的最為穩妥。
就這般,來順一面絞盡腦汁,想從記憶碎片中找出當下的時代背景,一面從旁邊的木盒子里翻出張廁紙來。
“北國風光……”
自己怎么突然想起這首詩來了?
這首詩雖然常在穿越小說里看到,可詩里所表達的意境,卻和自己的身份完全不搭。
自己要抄,最好是抄那種詠景詠物,不涉及人生理想、生活經驗的。
再就是抒發少年慕艾之情的。
但這個不能急,起碼等有點名聲基礎之后再抄,否則被人誤會是寫給榮國府的太太、小姐,怕是要出師未捷身先死。
至于少年勵志一類的詩詞,最好是等到有人質疑自己,又或者送臉上門的時候再抄。
來順一邊想著,一邊勉力提臀,把廁紙送到……
等等!
他忽的一個機靈,忙把那廁紙在眼前攤開,發現這其實是張舊黃歷,而上面除了標有‘乙酉年九月廿八,立冬’,以及各項適宜禁忌之外,還印著一首應景的詩。
“北國風……這什么鬼?!”
來順一下子懵了,原來不是他突然想起了這首詩,而是無意間在黃歷上看到的!
可這首詩,怎會出現在紅樓夢的世界里?
驚愕之余,來順再次掀開放廁紙的箱子,卻發現里面除了舊黃歷之外,下面竟還鋪著幾張……
報紙?!
來順出自原文七十二回:來旺婦倚勢霸成親——原文只說他是來旺的兒子,名字是我杜撰的,年齡也上調了兩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