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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發落完兒子之后,就又重新開啟了慈愛模式。
在場眾人雖對方才發生的一切有些不明所以,但賈赦這廝在榮國府里實是人憎狗嫌,少了他列席,眾人都只覺神清氣爽,故此這壽宴的氣氛非但沒有被破壞,反而愈發和諧了。
而后隨著總掌壽宴的賴大一聲令下,臨時搭建的三面戲臺便各自操練起來——左右都是無聲的雜耍,只當中鑼鼓喧天唱腔悠揚,彼此倒也互不干擾。
這一場熱鬧,直從午時遷延到了傍晚。
焦順因得了賈蓉傳話,晚上又要去東府里高樂,故此先一步回了家中,一是給二老正式道喜,二來也是要捎兩件換洗的衣裳。
到家直奔堂屋,進門就見桌上地上又擺了許多禮物,比前日里他升任司務廳主事時,收到的賀禮只多不少。
徐氏正在對著帖子盤點,見兒子進門打量這些禮物,便笑道:“都是府里各管事送的,說是恭賀我跟你爹脫籍,說穿了不過是看老太太的眼色下菜碟罷了。”
頓了頓,徐氏又故作神秘的問:“哥兒,你猜這回誰送的禮物最重?”
焦順不假思索的道:“應該是賴大吧。”
“你怎么知道?”
“您這么煞有介事的,肯定是不該來的人送的,這府上不該來又能送重禮的,可不就是他家。”
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焦大向來唯賈母馬首是瞻,而今兒老太太特意在人前抬舉焦順的父母,又反手鎮壓了賈赦,以賴大的精明,自然看得出風往那邊兒吹。
正和母親說話,就見自家老子從里間出來,徑自往主位上坐了,臉上竟沒多少笑模樣。
這是怎么了?
難道是舍不得榮國府里的好處?
可也不對啊,他前幾日還興沖沖買下那大雜院,準備要給自家打下百年根基呢。
正疑惑間,就聽來旺發問:“你把晴雯收用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
“這……嘿嘿。”
焦順訕笑一聲,得了便宜賣乖道:“不是兒子要收用她,實是寶兄弟明言不會召她回去,她斷了念想又一時賭氣,便主動獻身孩兒……”
“就算寶三爺不要了,你也不該這般急著收攏!”
來旺打斷了兒子的話,惱道:“這般急吼吼的,若他事后反悔,豈不又要恨上你了?”
“這怕什么。”
焦順兩手一攤,不以為意的道:“兒子如今也不比以前了,再說政老爺還要仰賴我在衙門里幫襯,寶玉縱是惱了又如何?”
“那也沒必要如此急色!”
來旺在桌子上不輕不重的一拍,苦口婆心道:“年輕人最怕的就是貪杯好色,古往今來也不知多少人多少事,都壞在了這上面,你如今前途大好,正該……”
話里話外的,除了晴雯的事情,還特意點出了兒子總是夜宿東府的不妥之處,顯然也是察覺出了什么。
這倒也并不奇怪,玉釧這樣的小丫頭都能看出些端倪,就更不用說老于世故的來旺了。
不過焦順恭敬的聽著自家老子數落,心下卻是并未當成一回事。
他如何不知道酒色的妨害?
可從古至今又有幾個能逃過這二者?
只要大處上不虧,這些事情也沒必要避諱太多。
再說人生在世若沒有點嗜好,便妄活百歲又有什么樂趣可言?
以焦順這廝的脾性,莫說是穿越到了這紅樓女兒國,便去到聊齋之類的鬼怪世界,在尋仙訪道快意恩仇之余,多半也要伺機收攏幾個狐貍精,見識見識艷鬼為何物。
當然,龍肝鳳髓之類的珍饈,天地異變之類的奇景,也是不容錯過的。
否則除了打打殺殺就是枯坐參禪,縱能長生久視,又與鐵石傀儡何異?
正想些有的沒的,突然東間門簾一挑,竄出個白發蒼蒼的焦大來,就聽他吹胡子瞪眼的罵道:“屁話!年輕人好色怎得了?!老子年輕時的月例銀子,一大半都給了各家娼婦,也就到老不中用了,才專一的開始貪酒吃!”
來旺被他這突然襲擊,搞的一時有些莫名其妙。
忙起身陪笑道:“老哥哥豁達,旺不及也。”
“屁的豁達!”
焦大卻依舊不給面子,憤憤往來旺對面坐了,瞪著來旺質問:“他要不收用女子,我焦家的香火怎么往下傳?他生下的崽子跟你們姓來的沒關系,所以你就不著急了是吧?!”
來旺聽到這里,才終于明白了他的邏輯,心下哭笑不得,連忙解釋道:“老哥哥誤會了,我絕沒有這個意思。”
“沒什么誤會。”
焦大把手一揚,不容置疑的道:“今兒咱們就把話說開了,老子知道你當初一時口快,讓他直接改了焦姓,斷了你們來家的香火,現在指定是后悔了!”
“我沒有……”
“但現在讓他改回來姓,也已經遲了。”
焦大壓根不給來旺插嘴的機會,直接把自己這些日子想出的法子說了出來:“不如干脆讓他兼祧兩門,給來家娶個婆娘,再給我們焦家娶個婆娘,這樣兩家不就都有香火了?!”
來旺一時怔在當場。
他確實不曾后悔當初的選擇,可若能在現在的基礎之上,讓來家也能后繼有人,他自然也不會拒絕。
焦順則是大喜過望。
他一直猶豫是娶寶釵、黛玉、又或是湘云,如今得了這兼祧兩門的由頭,豈不就能三選二了?
不過很快他就又冷靜下來,雖說這兼祧一說古已有之,但正經人家誰肯讓女兒和人共事一夫?
要么娶兩個身份差些的,要么就是一高一低——而且是前面高后面低,因為非議肯定是要落在后者身上。
這么一算計……
約莫就只能是寶釵邢岫煙、黛玉尤三姐這樣的組合了——至于邢岫煙尤三姐這樣的雙低組合,總感覺有些虧的慌,所以并不在焦順的考量之列。
當然,即便是這樣,也肯定比只娶一個的選擇面更大。
這邊焦順還在心下排列組合,那邊來旺和焦大則是開始正經討論,這個兼祧要怎么兼才合適。
依著焦大自然是怎么簡單怎么來,最好是一起搞定,也好早娶早超生。
但來旺也認為這樣做有些虧本,故此自愿晚中晚收,準備讓兒子先娶焦家大婦,等待時機合適之后,再娶來家大婦過門不遲。
說著說著,兩人又商量著,要在新宅院里單獨弄個祠堂,把來、焦兩家的列祖列宗都供奉進去。
且不提他們討論的如何熱烈。
焦順看天色不早了,便向徐氏告了聲罪,又拜托母親幫忙看顧著,別讓這倆爹晚上喝多了亂點鴛鴦譜。
然后悄悄離了堂屋,徑到東廂去取替換的衣裳。
這時晴雯已經不在里間,多半是回了西廂,也不知如今是悲是恨是怨是悔,但焦順也懶得理會。
在玉釧幽怨的目光中接過包袱,再次許諾明兒一定寵幸她,焦順就待揚長而去。
不想到了院門前,卻又被晴雯給喊住了。
她一步一蹙眉的湊到焦順跟前,悄聲道:“茗煙在東府里有個相好,時不時就會過去私會,我原想查清楚那人究竟是誰,再當面拿住這對奸夫,不想……”
她剛來焦家,焦順就曾問過這事兒,她卻一直瞞著沒說——約莫是擔心會波及到賈寶玉——直到此時才終于吐露實情。
“原來如此!”
焦順頓時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按照記憶,悄悄查找茗煙的風流韻事無果呢,感情這事兒不是在榮國府里發生的,而是在寧國府。
這就好辦了,等夜里和尤氏上上下下溝通溝通,自不難查出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