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進門時的洋洋自得不同,從大雄寶殿里出來的時候,王熙鳳臉上連一絲笑意也沒有。
這倒不是說她在與妙玉的交鋒當中落了下風,事實上妙玉進門之后就擺出了躺平任嘲的架勢,不管王熙鳳再怎么挖苦挑撥,她也只是默然以對。
就算被再三追問到不得不開口,也會用一個字或者兩個字來回答。
鬧到最后,王熙鳳明明傾瀉出了一肚子邪火,偏半點不覺得暢快,反而覺得如鯁在喉。
原是要在這里用了齋菜再走的,但她實在是不想再面對妙玉那張死人臉,于是堅決選擇了打道回府。
若不是旁邊還有個李紈在,她差點都忘了還要請一尊佛像回,當做日后常來常往的由頭。
“奶奶。”
見她兩個結伴出來,平兒和素云急忙迎了上去。
王熙鳳從李紈懷里奪過那尊觀音像,順勢塞給了平兒,沒好氣的道:“回去記得找個顯眼的地方供上。”
東西雖是李紈討的,但她可不愿意把‘主動權’交出去——以前‘客戰’大觀園是無可奈何,如今既到了外面,她自要搶個魁首。
李紈倒也不同她計較,畢竟王熙鳳名義上好歹還有男人當幌子,出入榮國府尚算便利,而她身為年輕的寡居婦人,若沒有王熙鳳做伴當,又怎好頻繁外出?
等出門上了馬車,王熙鳳仍有些郁憤難平,遂將靠枕抓起來又狠狠一丟,惱道:“你說那假尼姑是不是故意擺出一副死人樣氣我?先前在門口的時候,她不是挺傲氣的么?”
李紈把靠枕擺正,將身子懶洋洋倚上去,微瞇著美目道:“約莫是沒把咱們當外人吧。”
“沒把咱們當外人?”
王熙鳳先是一愣,旋即勃然大怒:“憑她也配?!說是廟里的主持,實際上還不就是那賊漢子養的娼婦粉頭?!”
“你沖我嚷這些個有什么用?又不是我把她養在這兒的。”
李紈說著,就開始閉目養神。
王熙鳳見狀氣的想上前撓她,但想到前兩天被她反殺時的情景,一時又不太敢招惹李紈。
遂咬牙瞪著李紈直蘊氣,雖都是年輕婦人的妖嬈體態,但自己比李紈還高了半頭,論臀寬胸圍也都相差仿佛,偏怎么她那蜂腰就這般堅韌,愣是磨的人……
平兒和素云并肩坐在角落里,原本見王熙鳳對著李紈咬牙切齒,還擔心這妯里兩個在車上鬧起來殃及池魚呢,卻不想王熙鳳瞪著瞪著,臉上便升起兩團紅暈來,氣息漸急,丹鳳眼中也是水波蕩漾。
自家奶奶這是怎么了?
平兒正狐疑間,忽就被素云捏住了衣角,疑惑轉頭,就見她也是一副情難自禁面泛桃花的樣子,不覺更是納悶,心道自己難不成錯過了什么私密?
這是李紈因半天沒聽王熙鳳開口,下意識睜開眼睛,卻正對上王熙鳳魂不守舍的表情,她先是一愣,旋即就明白了,忍不住噗嗤掩嘴一笑。
這下子王熙鳳登時從綺思中驚醒,看到李紈戲謔的神情,再想想自己方才越琢磨越荒誕的思緒,忍不住惱羞成怒,再顧不得戰力差距,撲上去就與李紈鬧做一團。
好半晌,輕車熟路將王熙鳳壓在身下的李紈,正待給她些‘苦頭’嘗嘗,忽覺車身一震,緊接著速度就放緩了下來。
正自眼觀鼻鼻觀心的平兒見狀,忙挑起車簾往外張望了一眼,旋即道:“前面好像是薛家的馬車。”
李紈聞言下意識放開了王熙鳳,王熙鳳則急忙一骨碌爬起來,先狠狠剜了李紈兩眼,然后才吩咐讓人上前探問,看車上坐的是誰。
若是薛姨媽,自該兩個晚輩主動上前見禮,若是薛寶釵、薛寶琴兩個,就該掉過個來了。
不多時有人回話,說前面確系薛姨媽不假,但姨太太發話了,說是本就要去榮國府,半路上也必要弄那些虛的,等到了地方再見面不遲。
于是兩家并做一家,浩浩蕩蕩向榮國府駛去。
與此同時。
焦順也照例從西華門進了宮。
這幾天下倆,他對于內府這一片也算是熟門熟路,若不是礙于宮里的規矩,連引路的太監都可以免了。
因頭一天來,就是內府總管親自恭迎,他在造辦處不說是如臂指使,起碼也是毫無掣肘。
只是……
這到底該造個什么‘奇跡景觀’,他到現在也還沒有個準主意。
畢竟當年他上中學時,物理化學兩科要加起來才能突破及格線,再加上此后十多年都在足浴城、ktv里搞業務,生活中與物理相關度最高的也不過就是搭搭香檳塔,那點雞零狗碎的知識自然早都忘光了。
早知道要穿越過來,當初就該包養個工科生的,這樣cosplay時說不定還能蹭一點兒實用的知識,而不是什么吊毛用處都沒有的莎士比亞文集節選!
焦順正自腹誹莎翁,忽就見裘世安從造辦處大堂里迎了出來,看到他那張熟悉的笑臉,焦某人的表情卻一下子垮了,不等裘世安開口,就追問道:“可是皇上召見?”
“正是。”
裘世安點了點頭,旋即遲疑的問:“怎么,事情辦的不順利?”
“唉,也不能說是不順利。”
焦順嘆了口氣,以皇帝的脾性能忍到這時候才過問進度,已經算是對他特別優待了,自己就算不拿出點成果來,起碼也要畫個大餅出來。
可到底要畫個什么形狀的大餅呢?
裘世安瞧出焦順言不由衷,略一猶豫,便小聲警告道:“萬歲爺眼下不在景仁宮,而是延禧宮——延禧宮的容妃娘娘素來和賢德妃不睦,大人去了可千萬提防著些。”
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焦順謝過裘世安的提醒,又從屋里翻出了幾張發電機擴大版圖紙,隨手弄皺了顯厚,裝出副實心辦差勤勞奉公的模樣,跟著裘世安轉奔延禧宮。
結果剛進宮門,就聽南墻下傳來一陣銀鈴也似的笑聲。
下意識循聲望去,卻見秋千架上有個一身紅袍妃子,正乳燕也似的蕩到半空,腳尖勾著、頭往后仰,愈發凸顯的……名副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