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弄渚醬的時間總是短暫,在久違的吃完飯,順帶在最后一點時間幫助宮原小姐補上這幾天落下的課程、并定下下一階段的學習綱要讓她開始自學之后,椎名伊織就急匆匆的奔向丸井海鮮去找海參。
等到回了家,見到正打掃著房間衛生的詩乃學姐,又是一番九曲十八彎的巫山雨歇不提。
同居生活漸漸的走上了定軌(不算租借時間的話)。
只不過從第二天開始,平常還偶有閑心鍛煉、慢跑的椎名伊織就沒了在家里家外優哉游哉的資格了。
學生會監管要求的到達時間是上午八點之前。
因此,椎名伊織從五點多就起來幫詩乃打好一些點心的底胚,而后才急匆匆的趕往學校。
不得不說,溫柔鄉英雄冢。
自從和詩乃學姐住在一起之后......不對,似乎是從在文乃希公寓開始租房子開始,曾經每天保持課前半小時到校提前預習、課后復習、時常對照練習拓展知識面的椎名伊織,就開始墮落成為了一個同時腳踏好幾條船的淳樸善良少年。
人生際遇真可謂是百變不止。
女人,果然是會影響學習的。
“你來了。”
帶著這般的哲學思考,椎名伊織正快步繞過教室的方向,徑直走進學生會辦公室,就聽見身后傳來一聲略有些滄桑的沙啞語調。
椎名伊織一回過頭,就發覺身后的這位中年老師似乎略微有些眼熟。
但是既然沒有第一眼認出,那就應該不是自己的任課老師。
他皺著眉:“請問您是......”
因為年紀顯長,他本能的涌上敬語。
“我是山下春虎。”
那滄桑的中年人沙啞著嗓音,張開滿是胡茬的嘴說了一句。
似乎在注意到椎名伊織的目光時意識到什么,山下春虎摸摸自己臉上的胡茬,頭頂糟亂的頭發,一時間有些苦笑的補了一句:“......前任學生會長秘書。”
“哦......嗯?!”
椎名伊織正想佯裝熟識的應和下來,卻發現自己好像確實認識對方。
再一看臉型、體型輪廓,好像真的是之前遇見過的那位眼鏡學長。
只是現在一眼看過去,頓時就覺他的精神氣憔悴了數倍,現在看上去累得幾乎脫了相。
“山下前輩,請問你這是?”
“啊,沒什么。”
“只是三倍工作量連軸轉了一周多,每天只睡三個小時的后遺癥而已。”
“靠著咖啡也可以支撐下來的。”
“而且......”
山下春虎說著,看著椎名伊織的目光里露出幾分不明意味的神光:“是我領悟的太慢了。”
“如果早知道會長是想讓你來接替秘書的工作,我一周前就把這份工作辭掉了......可惡,那家伙倒是別光用眼神示意啊!”
講到一半,山下春虎忍不住有些憤憤的拳掌相擊。
只是連這發泄的動作都顯得無比虛弱,拳掌碰撞間,幾乎能聽見‘咔吧’一聲清脆的骨骼摩擦響。
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這......”
椎名伊織剛想脫口而出的安慰話語,頓時噎在口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僅僅這一句話,再聯想到寺島幸那能用行動解決的問題,盡量不要開口的做派,椎名伊織就將將腦補出了這位前秘書前輩的大致經歷。
太難了。
思忖良久,想到這一切終究還是自己造成的,椎名伊織仍是懷著幾分愧疚的心情開口道:“幸的事情我很抱歉,山下前輩......”
但是還沒等他說完,山下春虎又自顧自的大聲哭訴道:“——早點說把位置讓給你我就能升任副會長,我還多忙活這一周干什么!?”
“白忙了。”
椎名伊織的神情瞬間僵硬。
原來你是要升官啊?
“總之,以后記得一定要好好輔佐寺島會長啊,椎名君。”
山下春虎這么一通嘮叨,似乎也把心里那些勞累多日積攢的心氣發泄出去大半,一邊把手里裝著印章和證件的袋子交到伊織手里,一邊笑著拍拍他的肩膀。
到這時候,大家都是自己人了,于是平日里神色從來嚴肅的山下春虎也露出幾分有些調侃的表情,語氣曖昧道:
“不過,以椎名君和會長的關系,肯定是沒問題的吧?”
“嗯椎名君。”
“啊??”
椎名伊織有些迷惑,他這邊可還沒來得及出手呢。
學校里又傳出什么關系了?
見他這幅有些懵懂的模樣,一臉憔悴胡渣的山下春虎還伸著手肘懟他一下:“從今天起,大家都是學生會的自己人了,你還跟我裝什么?”
“喂,椎名君。你跟我說實話......”
山下春虎往周邊掃了掃,小心翼翼的湊過來:“寺島會長到底懷沒懷?你這家伙是怎么在一個學校里腳踏兩條船的?”
看著那張隱約有點嫉妒到扭曲的臉龐,椎名伊織只覺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了。
果然,都市傳說都是以這樣一分真相、九分吹逼的形式發展起來的嗎?
椎名伊織覺得自己可能轉到文二的社會學專業會更加合適一點。
“咳。”
然而,還不等他小聲跟山下春虎開始吹比,就聽兩人身后傳來一聲輕咳聲。
“寺島會長。”
幾乎是轉瞬間,剛剛還一臉嫉妒扭曲相的山下春虎已然變成了一派正人君子模樣,一本正經的鞠躬彎腰朝著寺島幸的方向低頭。
姿態恭謹,符合禮數。
寺島幸則好像是什么都沒聽見一樣,目光斜晲著瞥他一眼,平淡道:“山下副會長,你的辦公室現在在二樓,完成交接就可以直接過去了。”
“是!寺島會長。”
啪的一個腳跟并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到寺島幸親口承認的‘副會長’名號,山下春虎這一聲回應顯得格外鏗鏘有力。
椎名伊織則是不動聲色的瞥了他一眼。
他清楚的很,以幸那常年鍛煉出來的五感,剛才他們兩個的談話即便隔著三四米,也絕對能被這個走路跟貓一樣沒有聲音的女人聽得清清楚楚。
山下春虎......不,應該是山下副會長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太會好過了。
“伊織,進來吧。”
等到寺島幸轉頭向伊織出聲時,不知道是不是伊織自己的錯覺,幸的語調似乎比剛剛更加柔和了半分。
只是一看那面色,依舊平淡而清冷,沒有絲毫情緒的起伏。
如同飄零在海面上,永遠孤單而耀眼的冰山。
“嗯。”
椎名伊織答應了一聲,便要跟著進去。
但寺島幸的腳步卻跟著頓了半步,轉過頭看他:“這個時候,應該說‘是’。”
伊織聞言愣了半晌,又很快反應過來:
“是。”
于是,寺島幸眼中才稍稍露出一抹滿足之色,率先領著伊織走進會室大門。
依舊是之前來過很多次的學生會室,寺島幸一進門,就站在桌前快速大致瀏覽起桌面上的文件和資料,然后將其中一沓放到主位一旁的小方桌上:
“伊織,把這一摞整理一下,將其中涉及到財務申請匯報、管理變動、部門增減的部分遞交給我,其他的也列出一個大致的分類。”
說干就干,寺島幸從來都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
反倒是剛剛跟著進了屋的椎名伊織有點不知所措,仍有些茫然的問著:“但是,通知上寫的不是‘學生會監管對象’嗎?”
“正常來說,應該是要監督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才對吧?”
“是哦。”
寺島幸已經在主位上落座,語氣理所應當的回答著:“既然是在‘被監管’過程中,那么受監管對象在這段時間內需要完成什么內容、進行什么活動,本來就應該由學生會負責管理吧?”
聞言,椎名伊織心中驀的浮現起一個不太美好的設想。
然而下一秒,寺島幸臉上那緩緩浮現的隱晦笑容、以及那殘忍上彎的嘴角,都無不證明了椎名伊織心中的猜測。
清晨的陽光恰好從寺島幸背后落地窗中照應而落,將寺島幸靠著人體工學椅時那窈窕而修長的背影映得很長,在椎名伊織面前拉扯出一道長長的、覆蓋半邊面頰的陰影。
寺島幸十指交叉,語氣無比溫柔的敘述著這一事實:
“也就是說,這段時間伊織應該做什么......”
“全部,都要由我規定。”
“啪嗒。”
聽到這句話,心中一言成讖的椎名伊織手里水筆落地,發出一聲清脆的響。
連肌肉都有點僵硬了。
但是心中的情緒卻是惶恐與亢奮交錯,微妙得有些復雜。
一邊是有些慶幸于不需要自己動了,另一方面則有些擔憂自己這19點體質的嬌軀承受不住幸小姐的狂風暴雨。
“那,上課和實驗呢?”
“下次進行周期調課的時候,我會盡量將你所在班級的主要課程全部挪到下午和晚上。”
“上午則跟我在一起。”
寺島幸聲音淡淡:“總之,每天必須保證一整天都待在學校里。”
“這就是學校對你的要求了。”
“伊織君。”
椎名伊織聽著寺島幸那淡淡的聲音,忽然無語淚先流。
想調課就調課,要規定工作內容就能規定工作內容。
這大概就是資本和權力散發出的芬芳吧。
“干活吧。”
“是。”
聞言,椎名伊織只得在側面的小方桌前落座,開始整理起手頭的文件。
寺島幸是一個十足理性的冰山大小姐,很清楚什么事情能在隨時有可能來人的學生會室里做,什么不能做,所以椎名伊織倒是不會擔心自身安危。
——再說了,這年頭連捕捉到女精靈騎士的獸人部落,都知道應該先用997加班法將獵物逼迫到精神崩潰,最后令其為了免于工作自愿成為族群熱拔插,進行‘先壓榨勞動價值、后壓榨生理價值’的標準壓迫流程進行資源最大化利用。
那么身為寺島家大小姐、某公司掌舵人、未來財閥繼承者的幸,當然也很清楚伊織這種人才應該怎么利用。
在分配過任務之后,寺島幸居然沒有繼續看著伊織,而是從抽屜里取出一副眼鏡戴上,拿起筆翻開手頭的文件,很快便進入了工作狀態。
椎名伊織看著幸神色認真的模樣,先是莫名的有些出神,而后才漸漸反應過來,翻開手里的文件按照幸的說法進行簡單分類。
很遺憾,因為東大上層領導的工作方式偏于守舊化,而學生會的所有文件又需要最終歸檔到學校檔案庫,所以目前學生會內部仍舊使用較為落后的‘文件傳真電話郵箱’傳統四聯。
所以很多在電腦上一個按鍵就能解決的問題,放到手頭上就需要開始一頁頁的進行印章、梳理。
主要是印章。
在日本,印章簽名兩者合一,才是一個完整的‘認證過程’。
缺少其中一樣,哪怕按了手印都沒辦法按照正規認證進行確認。
雖然這幾年漸漸的開始有所改善,但是東京對印章的熱愛卻仍舊不減當年。
哪怕是伊織這樣的家庭,他在十三四歲打黑工的時候,也有了屬于自己的第一枚印章——主要是就是用來認證合同。
手頭隨意的翻看了幾輪文件,伊織雖然一開始并不熟悉這一流程,但是在隨手翻了幾頁,大概熟悉了一遍之后,就大概有所了解,很快就完成的粗略的分類。
等到整理完畢之后,見到幸那邊也同樣將文件整理成了幾部分,不過因為她還需要一份份翻看的緣故,速度比他這邊慢了不少。
于是椎名伊織也沒有上前打擾,只是坐在一旁的側位上,托著下巴靜靜的看向正在工作的幸小姐。
不同于平日里的冷冽平淡,或情動時的熱情似火。
處在思考、判斷狀態的寺島幸在椎名伊織的眼中,是一種介于很多情緒之間的中間態。
在快速翻看文件時,那雙平日里清冷的眸子也會像尋常少女一樣,很是靈動的滑來滑去,一目十行。
在遇到某些問題的時候,神色就會有些緊張起來,連眉頭都微微蹙起,然而思考結束之后的一瞬間又會顯得十二分輕松,眼角都似是提了幾度,內斂成優雅的弧度。
而且因為不常戴著的黑色寬厚鏡框架在耳朵上,長長的鬢角長發總是會不經意的從臉龐一側滑落。
這時候,她便會動作優雅而自然的倒提著筆尖,用指甲修剪齊整的尾指將那一縷鬢發挽起,撩到耳后,在這一整個過程中,眼眸都始終全神貫注的盯著眼前的材料,沒有被影響到絲毫。
全身心的投入進了工作狀態之中。
想到回憶中,那個連蝴蝶和飛蛾都分不清的病弱少女,椎名伊織驀然間便有了一種恍如隔世感。
大概是因為她能夠將全身心都投入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上,才能從當年那個‘笨蛋’成長到現在的‘寺島會長’吧?
椎名伊織單手托腮,望著寺島幸的側顏,心里忽然冒出這樣的想法。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幸敏銳的回過頭。
目光恰好對上。
又很快交錯。
“這就全部完成了嗎?”
幸先是有些訝然的說著,伸長手臂從伊織桌上將文件拿過來,隨手翻了翻。
雖然她也清楚伊織不是那種喜歡應付事的性格,但是能做的這么快,而且誤差還不大,也確實令她有些驚訝。
“挺好的。”
然而,椎名伊織卻沒有接話。
他像是思索了一會兒,而后才繼續開口道:
“幸。”
“嗯。”
寺島幸沒有抬起眸子,只是輕哼一聲,示意在聽。
而后,就見椎名伊織露出帶著足足少年感的開朗笑容,直抒胸臆:
“你一臉認真的時候,很好看。”
在紙面上簽名的筆尖,平移三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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