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請問是寺島小姐吧?”
二人正說著,就見一位站在那間掛著‘川木綜合博物私館’門牌前,一位身材筆挺的中年管家模樣男人快步走過來,語氣恭敬的低聲說著。
“是我。”
椎名伊織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就見幸點點頭,從隨身攜帶的包包里取出一個信封,遞給眼前這位老管家。
那位戴著眼鏡的老管家一絲不茍的雙手接過,打開信封從里面抽出一張請柬,簡單對照著與寺島幸看了眼,便禮貌的送著他們兩人進了門。
椎名伊織在整個過程中都沒有說話,直到那位老管家放他們進來,才疑惑的問幸:“這家博物館不用買票也可以進來嗎?”
“不是,這里不對外開放,是邀請制。”
寺島幸很有耐心的解釋著,只是語氣仍舊平平淡淡,給人一種有些缺乏感情的錯覺:“畢竟是私人館,只是為了滿足愛好而已。”
“愛好?”
椎名伊織有些訝異。
“嗯。”
似乎注意到伊織語氣里的微小疑惑,寺島幸想了想,還是繼續開口解釋道:“川木叔叔是我父親的一個朋友,性格有些怪,有非常強烈的收集癖。”
“但是因為家里收集到的東西太多,在地下室都放不下,所以就專門開了一家博物館用來放置這些東西。”
“在發現別人也對他的愛好感興趣之后,就會特地給我們發一些邀請函,定時來參觀。”
“有時候也可以在他的藏品里挑一些多余的。”
聽著寺島幸的解釋,椎名伊織不由驚愕的瞪大了眼。
雖然他知道有錢人很快樂,但卻沒想到有錢人居然能過的這么快樂。
二話不說給自己的愛好開個博物館可還行?
也就是年代較古,屬于寺島幸叔叔的那一輩,要是放到現代,八成就是那種廢宅一面墻,東京一套房的現實加強版?
“伊織有什么想看的嗎?”
見到椎名伊織雙目瞪大,似乎有些發愣的模樣,寺島幸隨手指向旁邊道:“那邊有指示牌,有你喜歡的話,等看完我想看的再過去。”
這位人偶大師倒是沒那么嚴格,還給他這個小木偶一點自主性。
“不,我倒是沒什么想......”
椎名伊織正說著,目光不經意就瞥到了光是名單就寫出好長一列的指示牌上。
女仆裝歷史變遷過程
世界里服變遷過程
各國小玩具時代變遷過程......
你那位川木叔叔到底是什么家庭背景?
居然能閑到這種程度?
連話語到了口中,都情不自禁的轉變成:“...一會兒再轉轉看吧。”
“嗯。”
寺島幸倒是并不在意椎名伊織的回答,動作很自然的牽起他的手,腳步慢慢悠悠,卻非常熟練的直接轉向通道最內側的一個方向,徑直找進一間不算很大的房間里。
一進了大門,就見到一列列玻璃窗制的櫥柜成環形排列四周,周邊墻壁古樸、燈光昏黃,將整間室內都映照做略微帶著古舊感的淡黃色,讓眼睛有點難受,卻也很有些氛圍感。
整個大廳中一個人都沒有,讓整個展廳都顯得安安靜靜的,像是能讓人心都變得逐漸寧靜。
放在那兩排環形玻璃櫥柜內部的,則是一枚枚形狀不一,顏色不一,大小卻都差不太多的古樸錢幣。
其中有的明顯被清理過,有的則仍舊是帶著銹跡與泥土的殘缺狀,只保存了大半完好,分別按照年代與東西分做兩列進行對比排序。
東方系文明的櫥柜明顯要更長一些,不過雙方之間的大體數量卻差之不多,只因為西方系文明的國家數量偏多,因此形制分類不同。
不過在燈光與環境的映襯下,卻都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歲月之沉重感。
椎名伊織陪著寺島幸進了門,還不等他看著周邊的環境出神,手掌就被幸小姐大力拽動著,沒有絲毫猶豫的來到東側展廳的其中一間櫥柜前,目光定定的看著櫥柜中一枚圓形方孔的制式銀幣,面文為建武二字,背書一錢,表示這是一錢大明銀元。
椎名伊織在一旁看著,并沒有從這一枚銀元上看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但不知道為什么,幸同學就那么定定的呆在櫥柜面前看著,呆了有兩三分鐘都沒動地方。
手里輕輕拽了下,沒拽動。
想松開,幸卻一直拽著不放手。
就始終僵持在這。
伊織奇怪的問她:“你看什么呢?”
“花紋。”
寺島幸下意識的嘀咕:“花紋很好看。”
“是嗎?”
椎名伊織也跟著湊過去瞄了一眼,只見到一副東及釜山西臨地中海的大明制式柳葉狀地圖,沒明白有什么好看的。
雖然他上輩子也是歷史魔怔樂子人,但畢竟穿越時沒穿對地方,世界歷史看多之后也就習慣了。
“嗯。”
幸定定的看著銀幣點頭,隨口解釋道:“在秋葉原不是也有很多和我一樣的人么...站在小女孩手辦和機器人塑料模型面前走不動路的大叔和高中生。”
椎名伊織先是有點懵住,而后才反應過來,有些不忍直視的捂著臉。
“啊,確實。”
只是話頭一被挑起,向來沉默的幸似乎一下子被打開了話匣,轉頭問道:“光看背圖的話,伊織能看出這枚銀元是哪年鑄造的嗎?”
“嗯?”
椎名伊織一怔:“這個可以直接看背圖看出來么?”
“嗯。”
寺島幸微笑著點點頭,像是與男朋友分享著自己最喜歡點心的尋常少女:“這里的一圈環形是標準的大明旌旗系帶圖,而下方則是長槍釘旗紋,是標準的戰爭慶賀幣,即便在全華國也應該只是少量發行了一部分,記得是當年戰爭勝利十周年時才贈予到日本的。”
“這是建武年間最后一版銀元,是那位擊敗了自己叔叔燕王登上皇位的建武帝,晚年擊敗最后一名強敵拜占庭帝國,攻破君士坦丁堡的那一戰之后才大規模印制,后來因為那位皇帝很快去世,所以才只刻印了幾版,存世數量不多。”
“非常珍貴。”
“可以說是承載著那個年代最強大帝國最后輝煌巔峰的實質化記憶,是時間也沒能輕易磨滅的存在。”
聽著少女靜靜的講述,椎名伊織一時間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看著她的側臉。
那白皙的絕美容貌沒了往日抿著唇瓣時那細微而平淡的冷峻感,反倒多了幾許文藝少女獨有的那股精神氣,一提到自己的愛好就忍不住滔滔不絕起來,止不住話匣。
這讓習慣了她平常冷淡三無感的椎名伊織有點想笑。
“...怎么了?”
大概是注意到了椎名伊織的目光,正向伊織科普著簡單鑄幣史的寺島幸疑惑的轉過頭。
“沒。”
椎名伊織笑著搖搖頭,“就是忽然有種——‘啊,原來幸也有自己的愛好啊!’這種奇怪的感覺。”
幸小姐不解的歪頭,似乎沒能理解椎名伊織說的那種感覺:
“為什么?”
“因為...看起來不像?”
椎名伊織也覺得自己這個理由有點牽強,所以說的時候稍微有點心虛。
即便已經看過寺島幸的全部記憶,也見過寺島幸那間雜在忙碌日常提升活動中,相對時間極短暫的‘娛樂’活動,但椎名伊織依然有種‘今天又發現了幸小姐不同一面!’的微妙探索感。
寺島幸被他說得愣了下,沉吟了幾秒,轉而問道:
“伊織休息的時候會做什么?”
“嗯,打游戲?”
口頭上是這么說,但椎名伊織心里卻稍微有些發虛。
仔細想想,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后,因為忙碌于生活和學習,似乎從小就沒怎么休息過。
大部分休息時間好像都是在用玩真希、逗真希、教育小真希的過程中。
沒錯,有個比自己小很多的妹妹,就是這么快落!
心理層面小很多也算!
所以說起打游戲這件事,他自己好像也沒怎么打過,頂多是在游戲廳兼職測試員的時候,隨手能打上兩把。
“游戲......”
聽到這個字眼,寺島幸下意識低頭沉吟了幾秒。
似乎這一詞匯在她的生活中實在有些陌生。
“這附近有能玩的地方嗎?”
再抬起眸子時,眼中已經只剩下滿滿的求知欲。
“應該有吧?”
椎名伊織一愣。
“那一會兒也去看看吧。”寺島幸表情認真,一絲不茍的說著。
對于不了解的東西,果然需要抱著鄭重與謹慎的心態去接近與面對,不能過于輕率的下達判斷。
正這么想著,二人同時聽見身后傳來一聲問候。
“嗯?這不是幸嗎。”
轉過頭,就見到一位身材敦實的矮胖老爺子緩步從門外走進來,身上的穿著十分隨意,像是街邊隨意就能見到四五個的上年紀老大爺,神色溫和。
只是在見到椎名伊織和寺島幸牽著的手時,才突然注意到她旁邊的男孩。
“哦!”
反應慢了一拍,才突然想起來,笑著點點他,伸手過去:
“你就是那位椎名君是吧?你好啊。”
“啊對了,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川木隆,是這家博物館的主人。”
“您好。”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但椎名伊織還是保持著禮貌伸手過去握了下。
寺島幸則很奇怪的看他:“居然連川木叔叔都知道了嗎?”
“那當然。”
被稱作川木叔叔的中年人一臉理所當然:“能把我們寺島家的小公主騙走的家伙,當然很有名了。”
“是吧,椎名君。”
“不,還是請您別用那種稱呼喊我。”
寺島幸表情冷淡的表示拒絕。
椎名伊織只能像是第一次去戀人父母家的男朋友一樣坐在旁邊尬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名為川木隆的收集癖大叔倒是毫不在意,只是一臉‘我看好你’的表情,拍了拍椎名伊織的肩膀:“既然你們兩個在,那我就等會兒再過來。如果幸你有什么想帶走的,今天可以隨意選一枚哦!”
“多謝您的好意,不過不用了。”
寺島幸依舊是那副客氣冷淡的模樣。
川木隆則又笑著轉過頭,湊過去悄悄對伊織道:“你也可以挑一件!二樓有好東西”
說完,也不等椎名伊織回答,轉頭就走人了。
椎名伊織聞言一愣。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剛剛看到的那幾個‘變遷史’,好像都是在二樓吧?
有點好奇啊。
寺島幸瞥了離去的川木隆,又看了看椎名伊織,目光似乎有些奇怪。
停頓了一會兒,才問道:“你要上去嗎?”
霎時間,椎名伊織渾身一激靈,神色頓時變得一本正經:
“不用了!”
“嗯。”
這一次,寺島幸出乎意料的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答應一聲就重新低頭繼續看起玻璃柜里的硬幣。
看來是不想讓我上去啊?
椎名伊織在心里暗自判斷著。
之后,兩人的行動過程也沒什么異常,就那么像普通在博物館里溜達的情侶一樣,安靜而緩慢的一件件看過去。
在看過錢幣博物館之后,又在隔壁的枕頭博物館、大門博物館逛了逛,沒什么新奇的發現,頂多是感嘆一下古代人的奇葩生活習慣。
直到走進第三個博物館,椎名伊織看著展物時的目光才有些出了神。
那是一件戒指博物館。
不過并非鑲鉆的那種,而大多是材料、妝點物各異的古代戒指。
注意到椎名伊織看著戒指的目光有些出神,寺島幸不是很在意的提了一句:“伊織如果有喜歡的,可以隨意挑幾枚,我跟川木叔叔說就行。”
“他還算好說話。”
見她理會錯了自己的意思,椎名伊織有些失笑:“沒,只是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想什么?”
寺島幸這才轉頭看他。
椎名伊織隨開柜子,從里面取出一枚拿破侖三世時期的吉普賽祖母綠銀灰花紋戒,稍微舉高,抬到兩人面前:
“幸覺得,為什么結婚的時候,要把戒指戴在兩個人的無名指上?”
寺島幸被這句話問得一愣。
但是因為提到了‘結婚’這個關鍵詞,下意識的開始深思起來。
只是她看著伊織臉上那淡淡的笑意,卻一時間想不到相對合適的答案。
于是很誠懇的搖搖頭:
“不知道。”
椎名伊織笑得很開心,伸手握起寺島幸的左手:
“從醫學生的角度來看,在五根看似普通的手指當中,只有無名指同時被橈神經、尺神經、正中神經共同支配,三支神經同時操控著手部的所有皮膚感覺和肌肉活動。”
他一邊說著,一邊緩慢的將那枚從玻璃柜中取出的戒指伸過去,輕輕環在寺島幸的左手無名指上,聲音磁性而溫柔:
“所以,用戒圈套上支配了所有手部感官的無名指,在我看來,大抵也蘊含著‘掌握’與‘控制’的意味。”
說著,椎名伊織的聲音里忽然帶上了幾分搞怪的語調,稍稍挑起,笑著對面前的少女道:“因此,當我用戒指套住你的無名指時,會是什么意思呢?”
寺島幸聞言,目光從方才那隱約思索鐘抽離出來,抬頭看向眼前的椎名伊織。
似乎第一次發現這家伙原來這么大膽,一時間沒有說話。
椎名伊織也并不在意,只是認真的看著面前的少女,自問自答。
像是對她說,也像是對自己開口:
“是我也想全部掌握你啊。”
“幸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