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滿了豐盛餐點的飯桌上,陷入一片死寂。
唯有寺島幸一人風度自若,似乎什么都沒有發生,如同蜜月期的新婚妻子般幫椎名伊織把領口卷好,便動作自然的坐回原位,平靜的夾起面前的茄子燒肉。
椎名伊織緊繃著臉,瞳孔一下都不敢亂動。
生怕被坐在他對面的渚醬一眼看穿情緒。
只不過,沉寂了三兩秒之后,飯桌對面卻沒有傳來絲毫動靜。
“當啷。”
筷子尖與桌面發出輕微的碰撞聲,簡單對齊。
宮原渚那張精致的小臉上,神色古井無波,似乎并沒有因為椎名伊織脖子上多出來的那塊印跡產生絲毫多余的反應,安靜的夾起一塊土豆。
這一動作,好像開飯的信號槍響,原本坐在原位連一下都不敢動彈的五十嵐結衣和椎名伊織,這才暗自在心中松了口氣。
某位全文京區最好對付的jk同學則自顧自的朝有些發燙的土豆吹氣降溫,發出輕輕的呼呼聲。
吃飯時目不斜視。
倒不是她這暴脾氣有多能忍,而是因為早有準備的答案揭曉,總是比猝不及防的突然襲擊要讓人好接受得多。
早在剛剛與椎名伊織對上第一眼的時候,她就已經知曉伊織突然換上這身厚重毛衣的原因了。
甚至,隱約還能看到模糊的畫面——看到寺島幸像是從哪爬出來的女吸血鬼一樣,從伊織背后強硬的一口咬住他脖子時的動作。
自從確定了對伊織的心意之后,這種只針對他一個人的讀心術,似乎就變得越來越神通廣大了。
可惜,必須要看到正臉才有用。
一邊吃著飯,宮原渚一邊在心中默誦真希贈與的七言真訣,按捺心中的火氣。
就像椎名伊織清楚的指導她喜歡穿小熊貓胖赤一樣,渚醬也很清楚,伊織就像真希說的那樣,是只要還有談判余地,就絕不將解決方式單單訴諸于暴力的標準成年人。
所以,她也在努力的克制自己的脾氣。
‘這個仇,我記下了!’
宮原渚瞥了斜對面桌上的寺島幸一眼,心中暗自嘀咕。
‘還真是危險啊’
坐在她旁邊的結衣則是默默的扒飯狂吃,對眼前這一幕保持旁觀,像是一位完全不在局中的觀眾般若無其事。
只是正吃著,就見對面的椎名伊織忽然夾起一塊燉得軟爛的排骨,動作親昵的放進渚醬的碗里。
筷子不由一頓。
“今天上補習班辛苦了。”椎名伊織卻好似一幅鄰家大哥哥般的關照模樣,語氣親熱的道,“不過一會兒還要補習英語,要繼續加油哦。”
正吃著面前幾道菜的宮原渚先是一怔,下意識的伸碗接過。
下一秒,在聽到伊織的話語后,唇角忽的一勾,也不看寺島幸的方向,朝著伊織露出一個純純的笑臉,連平日里裝得痞痞的聲音都甜得有些膩人:
“是”
“那伊織可要好好教我哦!”
說話時,連小鼻子都跟著得意的挺翹起來。
‘牙白!’
‘伊織這家伙的膽子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大了?!’
坐在旁邊的結衣則忽然有些警惕,本能的察覺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對。
但再轉頭看向寺島幸時,卻發現她吃飯時的動作依舊優雅而簡潔,沒有絲毫多余的動作,連看都沒有往兩人的方向多看一眼,似乎全然不在意這一幕。
‘等等?原來如此!’
‘伊織這一手既是對寺島的反擊,又是在安撫渚醬,是對她沒有吵鬧的夸獎,可謂是一石二鳥!’
‘在這種對等還擊的情況下,寺島再出手就顯得有些刻意了!’
‘這就是高手之間的對決嗎?’
戰略腦補專家、國立戀愛作戰支援軍事學家——五十嵐結衣,在心中迅速做出總結。
看似尋常的一次交筷,在她眼中卻好似一場點到為止的過招。
‘另外,如果想要表明態度,那他應該也會給我’
結衣一邊吃一邊在心中分析著,耳邊就聽見伊織聲音和緩道:“結衣你要多吃一點菜、少吃肉,不許挑食,這幾天的鍛煉也要記得補上。”
聞言,結衣握著筷子的小手頓時一僵,連口中嚼著的紅燒肉都不香了。
椎名伊織則動作自然的給她夾了一筷子芹菜,點綴在那堆飯山上,像是橫生在山頂的小樹,惹得結衣一陣癟嘴。
前后的整個過程中,他連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說。
寺島幸卻始終穩坐釣魚臺,只是平靜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身上那件長袖的袖子被輕輕卷起,露出一雙纖長藕臂,動作精準的一口飯一口菜吃著,身上的一整套衣服上連一丁點油污都沒有沾染。
也不知道是平常養成的習慣,還是今天刻意的如此小心。
一整頓晚餐,除了這最開始的一分鐘出現了些許波瀾以外,整個過程都是一片風平浪靜。
只不過,相比以往似乎更為安靜了些。
飯后。
結衣和渚醬則像往常一樣各自吃完洗碗,椎名伊織則沒什么意外的從兩臺電飯鍋里取出兩個被剜空了的加厚內膽。
今天他們家的飯桌上有兩個大胃王,一個自然是常年大米報銷量最高的結衣同學,另一個則是飯量完全不輸結衣的幸會長。
因為今天的飯菜相對前些天而言格外美味的原因,結衣的飯量甚至比往常還要大上一點,將小肚子撐到圓溜溜的,才摸著小肚子去洗了碗。
幸倒是頗有些定力,哪怕還想再來一碗,也極力克制著只吃了五成飽,僅僅干掉了三分之二鍋。
至于裝了滿滿幾大盤的菜,自然是被吃得干干凈凈,連點湯汁都沒有剩下。
而椎名伊織本人,也有幸增加了一點廚藝屬性。
廚藝1
廚藝:78
在技能等級達到一定的高度之后,提升難度可謂是變得愈發艱難了。
熟練的將剩余的餐盤洗凈,又在客廳里溜達一會兒消食。
寺島幸則抱著那個吐血羊玩偶坐在旁邊的沙發上,靜靜的看著伊織在客廳里來回溜達。
見她自從抓到那個娃娃之后,就一直死拽著不肯松手,椎名伊織忽然就有些止不住笑意。
身為冰山美人的幸,和那種具有強烈反差感的可愛玩偶湊在一塊,似乎能生出種奇妙的魔力,不自覺的就引人注目。
伊織想了想,取出手機道:“幸,往上面看一點。”
“嗯?”
似乎注意到了椎名伊織的動作,寺島幸卻沒什么抗拒感,順著他的鏡頭隨意望過去。
“咔嚓。”
畫面在手機屏幕上定格。
看著坐在沙發上,抱著那可愛玩偶的冰山美人,椎名伊織笑著點了保存。
見到他笑著保存照片,寺島幸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以前我給你發的照片呢?”
“什么照”
椎名伊織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
緊跟著,便下意識的想起那幾次幸在浴室里給他發過來的自拍,鼻尖頓時有些發熱。
“當、當然刪掉了。”
“那種照片,被詩乃看見不就糟了!”
寺島幸沒有接話,只是歪過頭,臉上帶著幾分淡淡的笑意:
“不喜歡?”
椎名伊織先是一怔,下意識抿了唇,選擇艱難道:“倒也不能說不喜歡,畢竟我也是男孩子,只是”
“那以后就每天一張吧。”
“等等?!”
“我要看到‘已讀’。”
“就當做我給伊織君布置的‘日課’吧!”(日課:每日課題)
寺島幸全然沒有理會椎名伊織后面話語的意思,一如往常般像高高在上的女王一樣霸道的打斷。
說完,順口提醒了一句:
“不許給別人看。”
“喂,這種行為也太不妙了”
“什么不妙?”
椎名伊織正想反駁,就聽渚醬抱著書包從走廊里走過來,疑惑的接了一句。
他先是一怔,而后下意識的轉過頭,瞬間進入了一種近乎賢者模式般的臨時記憶刪除狀態。
等到把內存清空的差不多了,才將將轉過頭:
“沒、沒什么!”
“我們快點開始吧——今天該補習英語了!”
“哼嗯?”
宮原渚目光微妙的盯著伊織掃了幾眼,卻只看到了很零碎的對話記憶,有些悻悻的收回目光。
寺島幸則始終坐在一旁,笑而不語。
似乎扌兆逗伊織的過程很是令她感到滿足。
只是目光在掃過宮原渚那一臉不服氣的表情時,又漸漸收斂笑意,重回那不露聲色的淡然模樣。
“補習的話,我也可以幫忙。”
她這句話是對伊織說的。
看她那副淡定的姿態,似乎全然不在乎在房間時宮原渚的襲擊。
“哈?”
近幾個月取得了巨大進步的渚醬聞言,頓時有點飄了:“我可是要考東”
只是說到半截,話語聲突然卡住。
她忽然想起來了。
面前這女人...似乎還是東大的學生會會長?!
于是話語聲到一半,又沒好氣的小聲嘀咕道:
“哼,誰知道你是不是買進去的。”
對他們這個階層的人來說,買入東大并不是什么十分困難的操作,只不過是捐一兩棟樓的問題,大部分時候也就是他們幾個月的消費。
像渚醬這樣一定要用自己努力來提升成績入學的廢柴富家子弟,反倒屬于極少數。
椎名伊織看到渚醬這副不爭饅頭爭口氣的倔強姿態,有點心疼的揉了揉她的腦袋。
不過,最后還是小聲告知道:“幸會長是去年的理三學力第一,基本把獎學金拿全了,還被欽定了大學院保送名額哦。”
“誒?!”
宮原渚表情頓時一僵,臉色蒼白,滿臉不可思議的轉過頭看向寺島幸。
唇瓣囁嚅了半天,最終也什么都沒能說出口。
見狀,寺島幸卻沒什么出言譏諷的意思。
那雙清冷眼眸里自始至終似乎都只有椎名伊織一個人,用目光詢問他的意見。
“先坐吧,一會兒如果我講的有問題也可以提醒我一下。”
最終,椎名伊織還是選擇了相對調和的方案。
旁邊的宮原渚雖然狀似不滿,卻也什么都沒有說。
于是,寺島幸才抱著吐血羊玩偶坐到了伊織對面的位置上,將坐在長桌上首的渚醬夾在中間。
宮原渚不動聲色的把屁股底下的椅子挪了挪。
雙方始終保持著最低限度的克制。
在這種情況下,椎名伊織開始了新一輪的補習課程。
首先是單詞抽測,然后是重要知識點背誦檢查——這些內容椎名伊織即便不在家,也會從手機上提前發過來。
等到最基礎的兩項檢查完畢之后,就是一項項知識點的掌握程度檢查。
因為雙方都已經習慣了這個流程,所以倒是顯得有條不紊。
寺島幸靜靜的抱著吐血羊坐在一側,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椎名伊織那認真負責的教導模樣。
看著他那一本正經講述時的樣子,總讓幸有種跨越時空,看到某個坐在病床邊認真給光頭少女講爛故事的半大孩童的既視感。
他還是老樣子。
不管怎么看都很喜歡。
少女心中思緒紛亂的想著,那清冷面容上的唇角不自禁勾了一下。
只是看著看著,目光忽的一凝。
椎名伊織正講述著,身形不自覺的顫了下,而后不動聲色的斜眼刺了某位jk一眼,沒敢抬頭觀察寺島幸的反應,生怕暴露了什么。
宮原渚則始終是一副乖乖好學生的模樣。
唇瓣用盡全力才抿住,沒有絲毫變化。
而在桌底下,一只小腳輕點在伊織的小腿上,腳尖順著褲腿慢慢掃過,動作里是獨屬于jk少女的稚嫩與青澀。
“伊織?”
似乎是察覺講到一半的椎名伊織忽然停下,宮原渚故作迷惑的抬頭看過去,背對寺島幸的小臉上是壞壞的小惡魔笑意,語氣故意放緩了問道:
“這道題有什么問題嗎?”
“沒、沒什”
“唔?!”
剛緩過勁,椎名伊織正咬著牙準備繼續教學,聲音忽的又是一頓。
目光頓時滿是愕然的看向桌對面的寺島幸。
寺島幸仍抱著那可愛的吐血羊玩偶,掃了眼桌上的題目,聲音淡定:“這一項選b,it
occurs結構中的主語從句不可提前。”
說話間,在長桌底下,寺島幸的大長腿幾乎不需要怎么往前夠,只是一抬起就直接落到了伊織的腿上,赤著的腳丫輕輕向下一探,竟好似比尋常人手指還靈活般用兩個腳趾揪起他大腿上的一大塊肉。
疼得椎名伊織咬住了牙才沒有做出吸氣的夸張動作。
解釋完,寺島幸還轉過頭向伊織道:
“沒問題吧?”
椎名伊織艱難的保持著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非常榮幸。”
“我是說這道習題的解釋。”
“完全正確。”
得到了這樣的答復,寺島幸才安靜的重新收回腳丫,繼續抱著吐血羊玩偶在一旁聽課。
淡定得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見到這一幕,宮原渚立即意識到自己的伎倆敗露,出于心中忌憚,接下來沒有再繼續搞事。
而在全身心投入到學習過程中之后,時間的流速就像是被加快了不少。
很快,晚間兩小時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