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哪里漏進來的寒風在殿中打了個轉兒。
眾位內閣大臣都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
一直保持沉默的帝國首相海德格爾男爵終于忍不住開口道：
“陛下，此時激怒教會可不是一個好主意。”
萊因哈特大帝不滿道：“怎么？光輝教會作為帝國的一份子，難道不應該為對抗獸人入侵做出應有的貢獻嗎？帝國財政吃緊，向他們借用一點錢財都不行？”
海德格爾男爵堅定地搖搖頭，道：“或許之前還可以商量，但現在，絕對不行！”
“為什么？”
“陛下，您可知道，就在今天早上，東境大主教在教皇格里高瑞的安排下，被埋入了圣墓之中。
一位大主教何德何能可以享受這樣的殊榮？
這明顯是教皇在向外界表示自己憤怒的手段，如果您這時候找上門去，哪怕是用協商的口吻向教會借錢，教皇為了維持自己強硬的態度，都必須嚴詞拒絕您。”
萊因哈特大帝強忍著怒火，咬牙道：“難道我們就任由教會置身事外？”
海德格爾男爵面無表情地說道：
“陛下，按照《光輝法典》，守護領地免受外敵入侵，是貴族的責任，不是教會的。所以，哪怕教會真的置身事外，也無可指摘。”
萊因哈特大帝狠狠一掌排在座位扶手上，發出的聲響讓眾位內閣大臣驚得渾身一抖。
“那《光輝法典》還規定，教會不得插手世俗事務呢，他們嚴格遵守了嗎？”
海德格爾男爵默然。
等萊因哈特大帝的怒氣稍稍平息了一點，他才再次開口道：
“陛下，您如果站在教皇的角度想想，他一旦同意了您的借款，那東境領主們的所作所為是不是也可以被認為是特殊情況下的合理行為？
那教會今后還怎么懲治那些東境貴族？
教皇此次將東境大主教埋入圣墓的做法，豈不就成了一個笑話？”
萊因哈特大帝臉色變得陰沉無比，冷冷地注視著海德格爾男爵，質問道：
“海德格爾！作為我的首相，你竟然在考慮教皇的難處？”
海德格爾男爵寸步不讓地與萊因哈特大帝對視，淡淡道：
“陛下，我不是在幫教皇說話，而是此事已經確實觸及到了教會的底線，一旦處理不好，就會產生極其嚴重的后果。
而這個后果，在目前獸人入侵在即的局勢下，光輝帝國是不能承受的。
所以，您決不能在此時再刺激教會。
更何況，東境之變，我們已經占盡了便宜，現在只要穩住當前局面，擊退獸人帝國的入侵，再來跟教會慢慢計較才是穩妥之舉。”
萊因哈特大帝沉默了，大殿中彌漫著壓抑至極的氣氛。
六階騎士的強大氣場讓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源自內心深處的戰栗。
但海德格爾男爵這位連騎士都不是的普通人，卻昂首挺胸地站在原地，用一種問心無愧的目光靜靜地注視著萊因哈特大帝。
良久，不知道是想明白了，還是發現這樣的威脅對海德格爾男爵這塊又臭又硬的石頭毫無用處，萊因哈特大帝終于無可奈何地收斂了氣場。
但仍然語氣不善地說道：“那你說軍費的問題怎么解決？”
海德格爾男爵似乎早有準備，立刻道：
“陛下，我也覺得沒必要這么早就集結百萬大軍，一來各地領主來不及組織，二來這樣規模龐大的軍隊維持起來耗費太可怕。
所以，我們可以要求領主們分兩個批次派出大軍前往西境集結，第一批次就按照原定的時間抵達，這樣一來，萬一獸人大軍來得早，我們也不至于完全沒有防備。
至于第二批次的軍隊，也不用那么著急，完全可以等有了獸人大軍出動的確切消息后，再定下集結的時間。
這樣就能夠省下大量的軍費，各地領主也有更充裕的時間來調集軍隊。”
萊因哈特大帝冷著臉在殿中掃視一圈，問道：“你們覺得呢？首相的建議如何？”
“我完全贊同首相大人的建議！”財務大臣勞埃德伯爵立刻接口道。
其余一眾內閣大臣也都紛紛出言附和。
萊因哈特大帝臉色稍緩，但似乎還是有些不忿，道：“那我們就真的讓教會完全置身事外，不出一點血了？”
海德格爾男爵見萊因哈特大帝在這種關鍵時刻還總是算計著教會，心中哀嘆不已，但還是耐著性子道：
“陛下，您如果想讓教會也參與這場戰爭，就不能用強硬的手段，而只能從輿論方面入手。”
“輿論？”
“是的，陛下。您可以派人暗中宣揚教會即將派出圣殿騎士團參與對抗獸人的戰爭，只要這個消息在帝國民眾間傳播開來，那教皇即便滿心不愿，但為了維護教會在民眾心中的崇高威望，也不得不派出圣殿騎士團前往西境。”
萊因哈特大帝眼神一亮，但還是有些不滿足，道：
“就只有圣殿騎士團嗎？”
“類似的方法，或許還可以讓教會派出隨軍牧師，但也僅限于此了。至于‘什一稅’之類的，陛下您還是趁早絕了這個念頭吧。”
萊因哈特大帝瞪了海德格爾男爵一眼，但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好了，那就按照首相的意思去辦吧。”萊因哈特大帝站起身來，躊躇滿志地朗聲宣布道，“另外，關于這次帝國聯軍指揮官的人選你們不用發愁了，我準備御駕親征！”
此言一出，大殿中眾位大臣紛紛面露驚色。
海德格爾男爵剛想開口勸阻，卻發現萊因哈特大帝目光冷冽地看向自己，幽幽道：
“怎么？首相覺得我不配擔任此次聯軍的指揮官？”
海德格爾男爵很想提醒一下這位自信滿滿的皇帝——您可從未上過戰場啊！
一個從未真正經歷過戰陣的人，居然想要指揮百萬大軍……這簡直是在拿帝國的存亡和將士的生命開玩笑。
但他再怎么大膽，不敢當面說出“您不配”的回答。
更何況，他也清楚，自己剛才的一番勸諫已經讓萊因哈特大帝對他心懷不滿，如果再繼續刺激，恐怕這位一心想要大展拳腳的皇帝也不會再寬恕自己了。
暗自嘆息一聲，海德格爾男爵沉默著低下了頭。
眼看連帝國首相都偃旗息鼓了，其余的內閣大臣當然更加不敢多嘴了。
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們早就已經摸清了萊因哈特大帝急躁且剛愎的性格，知道這時候上去勸阻肯定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見無人反對，萊因哈特大帝滿意地點點頭，道：
“好，就這么定了，都去各自準備吧，不要再出什么差錯了！”
說完，就大步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