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格的突破在城里掀起一陣暗流。
上門送禮的,打聽消息的,詢問自家子侄能不能送來干活的,紛至沓來。
格雷特絲毫不為所動。
該寫教材寫教材,該做實驗做實驗,該押著牧師們背書,就押著牧師們背到天昏地暗。
日常有病人來,別的牧師隨手能治好的,他也不出手,只是悠悠閑閑的在一邊旁觀。
忽忽一個月過去。牧師里進度最慢的,也背完了整本系統解剖學,進度快些的,已經跟著格雷特剖了七八只兔子。
切了治,治了切,那兔子在他們手里真是倒了八輩子霉,想死都沒得死,還要被拿來做各種匪夷所思的實驗。
“治療神術抗菌實驗035號。”格雷特穩穩的站在解剖臺前,左手皮膚鑷夾起兔子腿部皮膚,右手食指按在手術刀的刀背上,輕輕劃下。聲音穩穩的從口罩后面傳出來,小約翰坐在角落里的桌子上,奮筆疾書:
“取正中切口開腹,切開皮膚及皮下組織。用造水術收集的水直接制備生理鹽水,沖洗腹腔,治療術愈合。掛上標記,單獨籠養,等待明天評估治療效果。”
“你到底還要切幾只兔子啊……”喬安娜哀鳴。
一模一樣的兔子,切開,用蒸餾水沖洗,圣光愈合;
用造水術造的水沖洗,圣光愈合;
用外面打的井水,凈化飲食神術刷過一遍以后沖洗,圣光愈合;
用造水術造的水,凈化飲食神術刷過一遍以后沖洗,圣光愈合;
開腹,沖洗腹腔,愈合;開腹,沖洗腹腔,暴露兩小時,愈合;切開腿部肌肉,沖洗肌肉和皮下組織,愈合……
更崩潰的是,愈合完了第二天還要再切開一次,取血,切肉,再愈合……
她是自然之神的侍奉者啊!
聆聽自然的聲音,溝通植物,安撫動物,是她的專長啊!
每天都看著那些兔子被切來切去,天天哀鳴,就是不死,她都快要崩潰了好吧!
“……我主要想看看圣光的抗菌效果如何。”格雷特手一停,認真思考,該怎么給他們解釋。
如果在帶菌條件下操作,圣光即時愈合可以不影響預后的話,手術室就不用死摳無菌環境。天可憐見,他到現在,還沒抽出時間肝出消毒水呢……
“抗菌?你說的是上次那個短短的,桿子一樣的東西?可那不是讓人拉肚子的嗎?”
“……”那只是痢疾桿菌啊大姐!自然界的細菌成千上萬種呢!
格雷特手里停頓了一下,認真思考,要不要暫停后面的局部解剖學,把醫學微生物學提到前面來講……
“救命!牧師大人,救命啊!”
尖利的哭喊聲猛然傳來。格雷特手一頓,側頭向外。轟然一響,解剖室的門已經被推開,唐納德神官長袍帶風,直沖進來:
“格雷特!外面有人重傷!”
“抬進來!”格雷特立刻下令。他匆匆忙忙地奔出去,一踏進大廳,就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氣。
鮮血一路流淌進來。傷者被兩個男子架著飛奔而入,整個人已經癱軟,腦袋無力地歪在一邊。大腿、小腿,扭曲成奇怪的形狀,腹部衣衫撕裂。
“他是怎么受傷的?”格雷特疾步上去迎接。問完不等回答,立刻扭頭大喊:“擔架!擔架!把他抬到治療室去!衣服剪開!”
小約翰和帕特里克魚貫奔出,抽擔架接過傷者,立刻往治療室抬。送傷員過來的兩個男子被格雷特擋在外面,一邊探頭往治療室里看,一邊焦急道:
“他被馬踩了……小帕克剛剛站在路中間,馬車過來,他撲過來把孩子推開,自己就……”
“踩了哪里?”
“肚子上、腿上……腿被車輪碾了……”
“頭上呢?胸口呢?”
“頭上肯定沒有!不過倒在地上,有可能撞到……胸口……胸口……”
男子遲疑地回憶著。他的同伴肯定地回答:
“胸口肯定沒有!他抱著小帕克!”
謝天謝地!
格雷特松了一口氣,轉身回奔。
撲進治療室,帕特里克和喬安娜兩個四級牧師一邊一個,正在給傷者放治療術,唐納德神官站在傷者頭邊,艾文牧師站在腳邊,正在祈禱。
小約翰等級最低,拿著剪子咔嚓咔嚓剪患者的衣服,已經剪完了整個上身。
……唉。
沒有經過正統醫學訓練的助手,就是不好用。
格雷特砰地摔上門,把送傷者來的兩人關在門外。他快步走向手術臺,一邊走,一邊已經連珠炮似的發問:
“傷者有意識嗎?”
“有呼吸嗎?”
“有心跳嗎?”
“血壓……不,血壓就算了,脈搏多少?”
四五個牧師面面相覷。片刻,唐納德神官低頭看了看傷者臉色,第一個回答:
“昏過去了。叫不醒。”
“呼吸……還有。”帕特里克接上。艾文牧師釋放完神術,俯身傾聽一下傷者的心跳,繼續報告:“心跳也有。”
“脈搏很快,很弱。”喬安娜答完最后一問,急急補充道:“格雷特,得找長老過來!或者主教大人,哪怕大神官都行!我們等級太低了,治療術不夠,我怕救不活!”
“不急!”格雷特環顧四周。兩個四級,一個二級,一個牧師學徒,再加上我一個一級——治療量應該夠了,關鍵在于,怎么用!
“喬安娜!”他檢查了一下傷者的心跳和呼吸,確定都還沒停,斷然下令:
“你盯著患者的情況,用治療術吊住他生命,保持他心跳、呼吸不停就可以。
帕特里克,先把他兩條腿綁住止血——我之前教過的——再拿柜子里的酒精棉球來,把他肚子上全都擦一遍。
艾文、唐納德,你們兩個跟我去洗手,約翰去把手術器械拿來!”
泉水神殿除了安裝神術陣之外,還專門打了一眼水井,用噴泉的法子引到地面上,再用水管通到診室、治療室室、處置室、消毒間和廁所。格雷特連治療室的門都不用出,就著自來水洗完了手,開始往手上抹酒精。
可惜,之前的神術抗菌實驗還沒有做完。要是能夠證明,短時間內暴露在有菌環境——比如兩三個小時——不會對治療效果產生太大影響,他就不必用七步洗手法死命洗了!
格雷特暗暗可惜。念頭還沒轉完,被他安排看著患者的喬安娜,已經開始急叫:
“格雷特,你快過來!——他要不行了!”
“我來了!”
格雷特飛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