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特抬腳就向實驗室走去。他背后,那位防護系的大魔法師,好笑地叫了一聲:
“喂,小家伙!你是想毀尸滅跡了,再告訴我們你沒有闖禍啊?”
“這些危險本來就能殺滅的!”格雷特風一般地轉回來。“只要按照正確的方法做了防護,就不會傳染使用者,只要正確殺滅了,就不會泄露出去造成危害!”
“說得也有道理。”白袍法師玩味地點了點頭。“那好吧,我們一起進去看看。”
高階法師們一擁而入。到達更衣間,格雷特返身攔住了所有人,彎腰從邊上拖出防護服:
“各位大師,請更換防護裝備,再跟隨我進入危險區。”
十三四級的高階法師們互相看看,都是一陣好笑。防護系那位白袍法師甚至笑出了聲:
“防護?——小家伙,你在跟我說防護?”
“大師,我對您的強大一無所知。”格雷特淺淺鞠躬:
“但是,我可以確定我使用的防護方式,能夠提供有效保護,并且不會將危險帶到外界。——可以的話,還請各位大師,按照實驗室的要求更換防護裝備。”
他指了指墻上“危險、勿入”的標志。人群里,黑鴉沼澤那位法師哈哈一笑,擠上前來:
“好了,我們不要難為小孩子。……嗯,小格雷特,這個……嗯,防護裝備怎么穿?”
“您先戴上口罩……這是護目鏡……”格雷特一樣一樣指導他:“在頭上罩一個氣泡術,再穿上連體防護服……這里扣緊,然后是這里,要按緊,一點也不能漏……”
卡萊爾大法師和老薩姆對望一眼,師兄弟兩個一起跟進,七手八腳地開始穿防護服。防護系那位白袍法師卻臉色不悅,袖手不肯動彈。他身邊,咒法系的魔法師笑著拉他一把,取出一只煉金人偶,向外一拋。人偶落地就長,伸胳膊踢腿,片刻,已經長得和真人等大:
“要不然,用這個試試?”
白袍法師哼了一聲,手上光芒閃爍,一個個護罩扔了上去。人偶搖搖擺擺地往前走了兩步,在更衣區門口站定。咒法系的魔法師又取出另一只人偶,向格雷特招招手:
“小家伙,你給它也穿上一套?”
“好的!多謝大師!”
格雷特應聲跑了過去。咒法系的大魔法師笑吟吟看著他忙上忙下,隨口問道:
“小家伙,你穿這套衣服能頂住嗎?要不要我幫你加兩個護罩?”
“多謝大師,不用了。”格雷特微微偏了偏頭,手上不停:
“我自己做出來的東西我知道。金葡菌,綠膿桿菌,破傷風梭菌,這幾個只要不劃破皮膚,都不會有事;
霍亂弧菌,痢疾桿菌,這一家子是要入口的,只要我出來之前洗手洗臉,別把它吃進嘴里,也不會有事;
比較麻煩的是結核分歧桿菌、白喉桿菌這些,只要吸進鼻子里就會有問題,所以我戴了口罩,口罩外面套氣泡術,氣泡術外面再套一層防護服。三層防護,怎么都不會出問題了。”
他說得頭頭是道。幾位大魔法師哪怕從來沒聽過這一串細菌的名字,聽在耳朵里都像是#¥,也能理解他確實有自己的道理。
一時格雷特自己也裝備完畢,開啟通向緩沖區的閘門,穿上防護服的眾人魚貫而入,預言系的大魔法師扔出一個秘法眼:
“我們就在這里看著吧。”
秘法眼跟著眾人向前。外間氣閘降下,內間氣閘升起。第一間、第二間屋子還好,走過解剖室,秘法眼光幕上,就呈現出是一片慘不忍睹的景象:
房間里的置物架倒了一半。玻璃皿大批大批摔在地上。地上一團一簇,迷迷蒙蒙,白綠黃藍的霉斑到處都是。滿地碎片,狼藉橫陳,被人毫不在意地踏過、踢開……
“這……這……”
死靈法師心痛得聲音都抖了。他噠噠噠噠地來回快走著,彎下腰去撥一撥這個架子,踢一踢那塊碎片。須臾,又撲到完好的一邊架子上,貼著木架,一只一只玻璃皿看過去:
“損失這么大?!毀了這么多東西?補得回來么?要多久才能補回來?我就說卡萊爾那家伙不靠譜,你要是進黑鴉沼澤,怎么也不能給欺負成這樣……”
刺拉!
一道凌厲的電光,跳出虛空,鞭子似的抽在了地上。卡萊爾大師羞惱的聲音透過魔法器傳來:
“格羅姆,你別偷小孩子東西!以為我沒看見嗎?!項目做完的話,小格雷特又不是不交成果!”
“誰,誰偷啊!我就是把鞋底上的玻璃渣拿掉!”
格雷特滿心懊惱都被逗笑了。他腳步匆匆,在架子邊上一掠而過,微微松一口氣:
“還好還好,那邊架子上主要是綠膿和金葡,做起來比較快。就是那家伙千萬別偷我的菌種——”
他說著腳步匆匆,奔進里間。一拉開冰箱,頓時就慘叫了一聲:
“我的菌種!!!”
“怎么了!”死靈法師跟著沖進來。格雷特半個身子埋在冰箱里,左摸一根,右摸一根:
“我的霍亂!我的炭疽!我的結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就是因為這些病菌麻煩,才特意放到最上面一層的!
那個入侵者,中間的大腸桿菌、鏈球菌你不拿,下面念珠菌、副溶血性弧菌你不拿,你拿個肉毒桿菌也好啊!
回去還能給你做美容!
非要揀最麻煩的!這幾管菌種,任何一管泄露出去,都能爆一場大瘟疫!
這日子沒法過了!
格雷特轉身撲到傳音法器面前。這會兒,他完全不管外面是一群高階法師,喊出了自己最大的音量:
“抓捕過程中要注意!那家伙偷了我三支菌種!都是提純濃縮的瘟疫種子!別讓他亂扔!扔出去的東西一定要找到!!!”
“還有,和他搏斗的時候,盡量不要近身!一定要近身,回來以后,洗手洗衣服,全身洗干凈,之前別吃東西!”
“當心別給他咬了!也別給吐沫噴一臉!有可能傳染瘟疫!!!”
“所有人回來以后都要隔離觀察!包括馬,包括狗,包括所有畜生在內,全部要隔離、觀察、消殺!”
急促的喊聲透過魔法道具回蕩在室內。幾位高階法師看著秘法眼傳來的光幕,面面相覷。沉默片刻,預言系的大魔法師嗤的一聲,笑出聲來:
“他支使我們干活還挺理直氣壯的——”
“那也得幫他傳話啊,不然呢?”
咒法系的評審會委員笑著應了一聲。他喃喃念誦幾句,手頭騰起一個光球,核桃大小,七彩流轉。這位法師低聲重復了一遍格雷特的要求,手指一彈,光球迅如流星,從門縫飛出。
一路旋轉,一路發光,照亮夜空,向前方的搜索隊飛去。
暗夜中,馬庫斯·布雷諾拼命奔跑。
他本想往城里逃。那個間諜據點的負責人,飯店老板,哪怕信仰已經被污染了,應該也不至于立刻出賣他。至不濟,也能找到一條渠道,幫他把東西傳回去。
只要傳回去就完成了任務。完成任務就有積分,有了積分,即使他自己不能用了,他的女兒,也可以換取一份圣輝藥劑,成為騎士……
女兒……
馬庫斯·布雷諾咳出一口血痰,感覺呼吸稍微通暢了一些。后方馬蹄聲還在不斷傳來,正后方,左后,右后。追兵撒開了一張大網,從城區方向把他兜住,不停往郊外轟趕。
聽聲音至少有三隊以上,幾十匹馬。那個才二級、三級的小法師,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而且還帶了狗。
激烈的犬吠聲從背后壓上來,馬庫斯·布雷諾咬咬牙,撲進一條溪流。冬天冰冷的溪水瞬間沒頂,激得他打了個冷戰,胸口立刻又是一悶。
呼吸越來越艱難了……再這樣下去,他的實力,連五級騎士都要打不過了……
他強迫自己蹚水向下走了一段,渡過溪流,又折向上游。從尼維斯城向東北方向出發,沿著河一直走一直走,走過大河、走過湖泊、走過運河,可以到達另外一邊的海岸。如果真能逃到那一頭海邊,教會在入海口的克羅莫城,還有一個大的據點。
涉水而行爭取了一段時間,卻不像馬庫斯期望的那么多。天色漸亮時,身后犬吠狺狺,追兵再一次趕了上來。馬庫斯一咬牙,索性向后折返,奔了一段路后,騰身上樹,趴在了路邊的樹梢上。
“在前面!”
“在前面!”
五個騎兵牽著獵犬、拉著戰馬趕來。最后一個人剛剛走過,馬庫斯忽然落下樹梢,匕首在那人頸項上一勒。一道鮮血飚出,他悶不吭聲,又向倒數第二個撲了過去。
前面三個聞聲驚覺。馬庫斯咬緊牙關,匕首狂舞。第三個騎兵倒地、第四個騎兵倒地……眼看就要干掉最后一個,他忽然胸口一悶,又咳出了一口鮮血。
就這手上一慢的工夫,一把鋼刀,迎面劈下。
馬庫斯險之又險地讓了一讓,左肩劇痛,仍然被削掉了一大塊肉。他忍住疼痛,干掉最后那個騎兵,順手一刀,又干掉了咬住他小腿不放的獵犬。
實力下降太厲害了……那個小法師,到底對他下了什么陰毒法術?哪怕只有五級騎士的實力,他干掉那一隊人,都不可能受傷……
馬庫斯按住胸口,猛咳兩聲。他扒下一套騎兵衣服換上,又給自己挑了一匹戰馬,把死去的騎兵們各自捆上戰馬,向不同方向各加一鞭,遠遠趕走。
繼續趕路!
逃出去,或者,找到一個教會安設的傳送點,把東西傳送回去!
(兩個三千字!又完成了一個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