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患者體內情況,就招一個虛體生物進去看一眼?
格雷特目瞪口呆。好吧,這一點也不科學,但是真的很魔法。
如果前世的醫者們知道這一招,大概會痛哭流涕,羨慕這等醫療條件。哦,部分前輩或許還會打聽,死了以后怎樣才能化身虛體,以便親身用肉眼觀察,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雖然到了那個時候,估計已經沒有“肉眼”了……
格雷特默默吐槽著,把精力集中到塞拉諾大法師的轉述上。嗯,虛體生物的觀察效果確實不錯,哪根小血管破了,哪里有一堆血塊,腦脊液紅乎乎的一片,全都能描述出來。
偶爾有描述不了的地方,塞拉諾大法師手指一點,嗖的一聲,又是一陣冷風刮過身邊……
再讓虛體生物進去看一眼?有一說一,這比胃鏡、腸鏡、支氣管鏡沒看清楚,重新下個鏡子啥的,真要方便太多了。
至于腦出血的量……
格雷特掏出了記錄本,取回無盡羽毛筆,現場刷刷刷開始算。
哎,有虛體生物的描述,看著無聲幻影勾勒出的圖像計算血量,比拿著CT圖算血量方便多了。后者據說需要公式,反正他沒算過;前者……前者只是立體幾何問題嘛!
高中數學就能算的!
格雷特越算越是臉色凝重。計算完畢,他深吸一口氣,轉身指著面前的無聲幻影,向病人的妻子解釋:
“請您看一下,病人是在狂化過程中,腦子里的血管爆了,出了很多血——這是虛體生物進去看到的情況。馬丁閣下的治療術已經止住了出血,但是之前出血量太多,凝成血塊,壓迫到了腦子。所以病人一直醒不過來,也不會說話、不能動彈。”
“那怎么辦?”披著白狼皮的女子凝眉道:
“血已經止住了,再用一次——難道要切開頭蓋骨,把血塊拿出來?會傷到腦子么???”
切開頭蓋骨?
姐姐你很勇啊!
格雷特刮目相看。但是回想一下,前世考古發現的原始人頭蓋骨中,也確實有過頭蓋骨被鉆孔、甚至被切除的痕跡。有些頭骨邊緣,甚至還有骨骼重新生長的痕跡,表明病人挨過了這場手術。
由此可見,古代人勇起來,那是沒有現代人什么事兒的,更不用說還有治療術加持……
“是這樣的,大腦不是一整塊,而是兩個半球,下面小腦等部分又是不同的一塊一塊……”格雷特盡可能詳細地解釋。不料奧爾加干脆地一揮手:
“不用解釋,我親眼見過。你直接說該怎么做。”
你不會還親手切過人腦吧姐姐?
格雷特差點哆嗦了一下。他用格外敬仰的目光看著奧爾加,謹慎回答:
“我的想法是,只需要切開一個小洞。探進去一根管子,把里面的血塊吸出來。纖細的,柔軟的管子,輕輕探進去,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損傷。我有辦法看見管子的位置,有些細微的地方,如果虛體生物能幫忙指引,就更好了。”
“可以。”塞拉諾大法師在邊上沉沉點頭。他用審慎的目光看著奧爾加肩上的白狼皮,和她手中的黑鴉骨杖:
“我可以用無聲幻影做出模型,標識血管到達的位置。如果還是偏了,損傷到腦子的話——”
他的顧慮同時得到了兩個回答。格雷特接口道:
“我的操作會盡量精細。損傷不會很大,我的治療術,應該足以應付。”
格雷特的聲音稍顯猶豫,一字一句,卻毫不含糊。與之相反,馬丁牧師卻是成竹在胸:
“我會隨時準備出手。”
“好!”
奧爾加擊掌。她分別向三人淺淺鞠了一躬,盯住格雷特:
“要我們準備什么,您說吧!請您盡管放手去治,就算治不好,我們也銘記您的善意!”
格雷特用力點頭。他指揮眾人把巨漢移到室內,打掃干凈房間,在房頂和四周懸掛上干凈的白布。給巨漢洗頭、洗臉、剃干凈頭發,額外又用清潔術掃了一遍。掏出酒精,擦擦擦擦擦——
然后,開顱!
開顱這事兒格雷特真沒準備。沒有鋸子,沒有鉆頭,他也不是神外或者骨科的醫生。然而出乎意料,奧爾加掏出一把小小的銀匕首,往上吹了口氣,立刻有熟悉的光芒在上面閃爍:
“從哪里切開?”
呃,魔化武器,然后直接上了?姐姐你不要這么剽悍啊!最起碼,先洗手!
格雷特趕她去洗手,自己忙忙碌碌,把抽吸用注射器之類一樣樣備好。等奧爾加回來,格雷特已經施展好了局麻法術,根據血腫位置,在頭皮上用法師伎倆畫出一條3厘米長的弧線:
“慢慢來,順著我的弧線下刀,不要太深。先把頭皮切開——”
銀匕首在奧爾加手里輕巧地一轉。一小片頭皮切開,鮮血立刻涌了出來。馬丁牧師剛在邊上說了一句:“這會流到腦子里去的——”
法師之手已經飛起,掀開皮瓣。格雷特手里的玻璃棒飛快點了上去。
玻璃棒當中夾著一根細細銀絲,正是格雷特做出來、用于引導細菌催生術,集中神術范圍的輔助器具。銀絲頂端,細微光芒無聲閃耀,些微皮膚出血立刻止住。
干得漂亮!
格雷特給自己打了個氣。生理鹽水沖洗顱骨,暴露骨板。法師之手第二次出擊,剝離骨膜,然后,法師伎倆在露出的骨膜上,又畫出了一個小而又小的圓圈:
“就是這里。鉆個孔就行了。”
銀匕首又是一轉。患者顱骨上出現一道細微的痕跡,動也不動。
格雷特:“……”
姐姐,你打算空手劃啊?顱骨那么堅硬的骨頭,我們臨床,都是用電鉆搞定的!
然而白狼女士真就這么空手上了。除了格雷特,其他旁觀者也沒覺得哪里不對……
塞拉諾大法師為銀匕首扔了一個高等魔化武器,又給白狼女士加持了蠻牛之力和貓之優雅,馬丁牧師落了一道光芒在她身上。奧爾加深深吸氣,深深吐氣,匕首再一次出手。
很快,一片淡黃色的顱骨,就被挑在了銀匕尖端。
“接下來,看你的了。”
“我知道!”
格雷特咽了一口唾沫,踏步上前。他輕巧地在腦膜上劃開一個十字裂口,雙手捧起一粒種子,閉目凝神。翠綠色的藤蔓搖曳而出,夾著一縷事先消過毒、比頭發絲還細的銀絲,悄然探入腦膜內部。
格雷特微微蹲下,平視病人頭顱。在他對面,一只法師之手捧著無盡墨水筆,充當現場X光。頭顱左側,塞拉諾大法師召喚出無聲幻影,配合虛體的觀察,實時演示藤蔓進入的路線……
格雷特操作得很慢。藤蔓進一厘米,看一眼X光;再進一厘米,再看一眼無聲幻影。藤蔓順著腦組織和腦組織間的溝回縫隙,曲折蜿蜒,不斷向前。
這種操作方式,比前世的穿刺針,對病人腦組織的損傷顯然要小了許多……
格雷特暗自評估著。很快,藤蔓尖端微微一縮,蓄力片刻,猛然鉆進血腫當中,開始攪動凝固的血塊。
“這不行啊……吸不出來……”
馬丁牧師失望道。格雷特一言不發,掏出早就準備好的注射器,接在藤蔓另外一端。凝神靜氣,緩緩抽吸。速度一定不能快,腦部壓力降低過快,會損傷大腦;也不能慢,慢了,負壓不夠,吸不出來……
1ml……2ml……3ml……針筒抽拉到頭,夾閉藤蔓,退出針筒重新包裹,再來一次……
馬丁牧師的治療術在旁邊一直閃爍。抽出大約15ml之后,患者的眼睛,忽然極輕微地閃動了一下。
“醒了!他有意識了!”
馬丁牧師喜道。格雷特臉色不變:
“繼續!不就是醒了么!醒了也可以繼續做的!”
前世的時候,醫生一邊做開顱手術,一邊和患者對話,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兒!
這場手術做了將近一個小時。手術結束,逐層治療好硬腦膜、愈合顱骨、愈合頭皮之后,患者已經能輕微地眨眨眼睛。馬丁牧師在旁邊轉來轉去,轉來轉去,反反復復感知著患者的情況:
“生命氣息確實變強了……所以下次醫治狂化,可以鉆個孔讓血流出來嗎?”
奧爾加千恩萬謝,帶人扛了一堆熊皮、黑狐皮、琥珀,硬是送到烏鴉旅館。她再去馬丁牧師的教堂送禮時,隔了老遠,卻看到一堆盔甲明亮的騎士,把教堂入口堵得水泄不通:
“大師,這次行動,能請您和我們同行嗎?”
火光下,騎士們背后的披風,赫然飄動著光輝之主的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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