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痘接種的定價……并不是格雷特定的。
他也定不了。事實上,評審會曾經詢問過格雷特,牛痘的成本到底多少,得到的答案一言難盡:
“成本分固定成本和可變成本兩部分。”格雷特掰著指頭一樣樣數:
“固定成本,主要是研究所的建造費用、日常維護費用和研究牛痘的支出。這個,我也不清楚具體多少……反正,查一查賬,然后攤薄進每支疫苗里就行……”
“可變成本呢?”變化系的大魔法師豎起了耳朵。咦,這個說法,好像他們煉金工坊也用得上啊!小子,再多說幾句,說得好了,煉金工坊給你算折扣!
“可變成本……就是疫苗的生產和接種費用了……”格雷特擰起眉頭,冥思苦想:
“一頭乳牛大概是10金幣左右,但是不用買,租也可以,租金我就不知道了,一頭乳牛的痘漿能能做多少份疫苗,這個要問他們;”
不止一位評審委員扶額。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要你做什么?和你對接,還不如找個會計對接比較方便!
“然后,注射器的生產和消毒也是需要成本的,大批生產的話,價錢可以問一下煉金工坊;”
變化系的大魔法師,瞬間被眾人眼神集火。他聳聳肩:現在問我有意義嗎?我也要拿樣品,回去找人,讓他們評估完了才知道啊!
“接種人員的訓練成本和工作費用……這個我不清楚了,不過,不必用施法者,普通人也可以的,這樣比較省錢……”
“那么,給研究所的分成呢?”眾人眼神催促之下,老薩姆作為來自雷霆之角的魔法師,代表評審會發言:
“你想要多少?”
“呃……”
格雷特又開始撓頭。藥品利潤這個玩意,可高可低:高到幾百倍、幾千倍,什么心臟支架啊,什么人工關節啊,疫苗就更不提了,對景的時候,搶劫一個國家都不算大事;
低的話,也可以低到只收成本價,甚至分文不取。反正藥草是山上采的,又不是花錢買的,自己溫飽有余的情況下,奉送一些,并無大礙。
只要他的醫院能正常運轉,似乎,也不用把抽成定得太高?反正,反正,錢不夠了,再弄個項目,找議會要去……
但是也不能定得太低……他找議會要錢容易,后來的疫苗研發者,可不一定有那么容易。他在這里一味高風亮節,等于堵住了后來人的前進方向。
格雷特卡在兩種價值觀當中,來回糾結,硬是報不出答案來。
唉,我只是個臨床醫生,為什么藥企財務總監、衛健委和物價局的活兒,也要我兼任啊!
看見格雷特滿臉為難的樣子,評審會的先生們也知道問他沒用,揮揮手,放他滾蛋。法師塔里,醫療研究所里,有沒有明白人出來一個談價啊!
還是沒有的話,問問雷霆之主那邊,能不能出來一個人替小格雷特做主?價錢壓得太低了,顯得我們欺負小孩子似的……
然后,總之,等格雷特從狂犬病疫苗的研發中拔出腦袋,他看到的,就是滿街“不要750,只要十個金幣”的吆喝了。
10金幣對于貧民仍然太貴,甚至對于中產階級,也需要他們小心翼翼地攢很長時間。但是,對于商人,農場主,作坊主來說,這筆錢,已經是他們不用太心疼,就可以掏出來的了。
不過是一頭乳牛,或者兩磅鹽,又或者,一套會見客人時候穿的,料子比較好的呢絨衣服嘛!
為了不用碰上天花大流行就東躲西藏,為了不用在每次天花流行的時候,為了年幼的孩子心驚膽戰——
十個金幣而已嘛!
格雷特拍拍阿帕,讓它跟著人流走,去看牛痘疫苗的接種現場。一看之下暗暗點頭,不得不說,這十個金幣,確實花得物有所值:
接種場地在白塔邊上,單獨搭了一溜大棚子,站在門口一眼就能看到白塔。魔法師們長袍飄拂,進進出出,在他們附近排隊,感覺自己離魔法都近了許多;
等待區、接種區、觀察區,三個區域歷歷分明,接種區內,有法師學徒穿著統一的白大褂為來人接種,一舉一動皆有規矩;
所有的注射器用過一次,立刻放入旁邊專門的利器盒,不再給第二人使用,等待統一收回高溫滅菌;
女士有更衣室,兒童有娛樂區,居然還有學徒陪著玩(當然,陪玩方式,主要是以練習法師伎倆為主,實在hold不住,就有一級法師過來釋放魅惑人類……)
這就挺不錯了。嗯,已經有了前世的私立醫院,特別是高端私立醫院的感覺了。
另一個接種點在白塔內部。對于自己人,議會給出了前所未有的優惠價:任何魔法師,哪怕是法師學徒,只要一個貢獻點就可以接種天花疫苗。
一次接種,終身免疫。
什么?
您要為父母,配偶,子女接種?
這個……魔法師先生您要知道,這么低的價錢,是議會貼補,只給魔法師的優惠呀……這樣我看看……對親戚朋友的優惠價是每人兩個貢獻點,不能再低了!
考慮到黑市上貢獻點和金幣1:4的兌換比例,這個價格,約莫相當于打了八折。
魔法師們高高興興去,開開心心回來,每個人都自覺得到了優待。個別等級較低、腦子活絡的魔法師,甚至還設法拉人,小小賺了一筆。
“那,付不起十個金幣的人呢?”
格雷特在白塔的會議室里坐下,問對面的市政廳官員。指望魔法師們來做行政工作是不可能的,至少,面向普通市民的工作,不可能指望魔法師們來干。
這次牛痘接種,評審會下達指示,跑腿干活,全是市政廳的人……
“按照評審會的指示,天花疫苗,要盡可能地完成全面接種。”格雷特對面,一個中年官員翻了頁手里的資料,恭恭敬敬回答:
“從下個月開始,我們就要全面鋪開第二輪接種。這一輪接種的對象,是中等收入階層,預定的接種費用為每人1個金幣——”
“等等等等!”
格雷特揮斷他:
“10個金幣變成1個金幣,原來接種的那些人,不會鬧事么?”
開什么玩笑啊,直接打1折!呃,雖然不是打不起這個折扣……根據評審會派遣專人進行的核算,單單疫苗制造的成本費,刨去人工,可以壓低至每份1銅幣以下。但是,賣東西,哪有這樣賣的?
別說打1折,雙十一的優惠期過去,你不漲回原價試試?你給打個八折試試?投訴不淹了你!不讓你承諾“1個月內不降價”、“15天內退差價”,就別想完!
打1折的話,你真不怕那些掏了10個金幣的人,沖過來拆了接種點?
你當是賣盾構機那!直接骨折價沖市場!——就算是盾構機,那也不是同一個賣家啊!
“諾德馬克法師,請放心,我們已經做了充分的預案。”對面的中年官員笑得胸有成竹。他理了理懷表的鏈條,語聲和緩:
“首先,最早的一批接種是集體進行。在魔法學院的學生當中、在其他各個學校的學生當中、在軍隊和城衛隊當中鋪開,款項集體收取。”
能上得起學的都是中產以上家庭……格雷特飛快思考了一下:
“所以,打著集體采購降價的名義?”
“不僅如此。”中年官員繼續微笑:
“我們還可以對外宣傳,是議會出于教育和安全的需要,對學生和軍隊進行了貼補。”
emmmm……但是差距還是有點大……格雷特糾結,還是覺得之前掏了十個金幣的人會不甘心……
“而且,在接種方式上,我們也會做一些調整。”中年官員臉上笑容不變,盡量讓語氣顯得誠懇而鄭重,不敢有半點不耐煩:
眼前這位,據說就是天花疫苗的發明者。他雖然不管具體接種事宜,可是,能讓大佬們自上而下開一句金口,讓把這玩意兒全面鋪開,需要的力量,那可不是一點兩點!
他要是隨口說一句“不能這樣做”,大伙兒一兩個月來的心血,可就全砸鍋了!
“啥?調整?”格雷特差點跳了起來。這東西不能亂調整的!會交叉感染!“你們要怎么調?”
“每人一金幣的接種方案,不用注射器,改用鋼針蘸取疫苗,直接刺進患者皮膚。當然,鋼針肯定不會重復使用,每人一根,用完以后高溫消毒。”
格雷特放心了。這種做法,不會造成交叉感染,就是有點費針。天殺的工業化水平,一根繡花針,比一把小刀還貴……
“那收費再往下降呢?”
“繡花針換成小刀,火燒消毒,然后,用木簽蘸取疫苗往上滴。”中年官員毫不猶疑地回答,顯然也早就做好了預案。覷見格雷特神色不變,他擰起眉頭,沉重地嘆了口氣:
“但是,即便這樣,收費也不可能降到五銅幣以下,不可能普及到……我們正在開會討論,能不能額外加稅,來支付這筆開銷,到現在還沒討論出結果……”
好在第二波、第三波推廣開去,還要好幾個月的時間。唉,實在不行,就只能動用評審會的名號,強制加稅了啊。
也不知會引起多大反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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