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維爵士滿臉茫然,幾位騎士看手術看得有一搭沒一搭,都快要打哈欠了。只有卡倫隊長,一雙眼睛緊緊的盯在光屏上,眨也不眨。
這個中年男人隔著光屏,看著手術臺上,那只一動不動躺著的實驗犬。濃眉糾結,滿腹擔憂:
過會兒,他的小艾薇兒,也會這樣無知無覺的躺在床上,被一根藤蔓插進血管嗎?
“哎,你別擔心。”安東尼法師過來安慰他:
“格雷特出手總是有把握的。再說了,不是還有老師在里面的嗎?”
“老師”這時候也像學生一樣在看。雖然不能分享小蛇的視野,透過X光,他們也能看到藤蔓是如何在狗子體內行進:
沿著股靜脈一路上行,穿入心臟,穿出心臟,到達血管。然后,治療術的白光,在主動脈和導管接觸的部位,幽幽閃爍……
“好啦!完成了!”
“真的完成了?那根血管里面,怎么樣了?”
光頭主教迫不及待地去摸。手指按上去,有點硬,有點韌,已經感覺不到血管的波動。格雷特笑著做了個手勢:
“剪開看看?”
“咦?可以剪嗎?”
“當然可以啊!——哎,剪刀口不要插這么深,當心傷到別的器官——別歪啊!歪一歪就是主動脈和肺動脈!算了,還是我來剪吧……”
咔嚓一剪子下去,之前空心的血管,已經變成了實心的!
當然啦,如果是人體自然生長,這里應該是肺韌帶;格雷特給催生出來的,不會變成韌帶,那也要用結締組織給填滿了。
要知道,動脈導管未閉,介入治療的后遺癥之一,就是漏血!
兩位長者左看看,右看看,終于放心了。格雷特撤出秘銀絲和藤蔓,治好股靜脈傷口,逐層關胸。治療術一層層落下,肋骨、胸膜、肌肉、皮下組織……
安寧術解除,實驗犬當場爬了起來。手術室門一開,撒著歡就往外跑,被卡倫隊長一把薅住,上上下下,從頭到尾摸了一遍——
除了身體左半邊兒,從前肢到左后腿的毛全被剃光之外,毫無異樣,活蹦亂跳一只好狗子。
“怎么樣?這下可放心了吧?”
埃爾文長老慢慢走出來,靠在門框上,看著他微笑。卡倫隊長半跪在地上,不好意思的仰頭笑起來,笑著笑著,眼圈一紅:
“我的小艾薇兒……這一下,可真的是要好了……”
好了你也不能抱著只狗子哭啊!看,那狗子要咬你了!
折騰了好一會兒,格雷特洗完了手,換過衣服,再出來寬慰他們。卡倫隊長抹了一把鼻涕眼淚,終于下定決心:
“小艾薇兒就拜托你了!你說怎么治,就怎么治!”
“好!……不過得明天了,我養好精神,明天法術位充足了再來做……”
“好,都聽你的!”
格雷特長長吐了口氣。謝天謝地,說服工作終于結束了,明天就可以做手術了!
嗯,今天精神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養養精神……或者冥想一下?要在哪里冥想呢?就在醫院?還是去法師塔?
格爾曼法師那里,確實也該拜訪一下了……
正在這樣想著,一左一右,兩個腦袋探了過來:
“諾德馬克法師?您現在方便說話嗎?”
得,羅伯特騎士,里維爵士。格雷特腦子轉了轉,扒拉出一個標簽:
疑難雜癥,治療未果。
既然是疑難雜癥,他這個醫院院長,就要把擔子挑起來。格雷特把臉一抹,換了一副工作專用笑臉:
“沒問題啊。——二位,邊上坐坐去?”
三人轉移陣地,進了診室,又哼啊哈啊地推讓了一回。羅伯特騎士倒不是為了自己,而是長子的傷有點麻煩。格雷特約他明天——或者兩三天后,帶人來看診。有什么事,看過再說。
接著是里維爵士上場。這位老兄往格雷特面前一坐,習慣性地一歪頭,就托住腮幫子,開始唉聲嘆氣:
“我牙好疼啊……”
主訴牙疼。格雷特在心里默默記下一筆,想起在尼維斯的時候,那個主訴牙疼、結果診斷為心梗的老頭兒。
——話說那個老頭兒后來怎么樣了?當時好像是宴會上正好有急事,自己被拽走了,就沒有關注……他是不是心梗發作?有沒有救回來?
但愿面前這個不是心梗——不,如果是心梗,自己還有法子救,如果不是心梗,單純是牙疼,自己的家伙事兒不趁手啊!
格雷特收回思緒,和顏悅色地問:
“哪個部位疼?疼了幾天了?”
“就是……”里維爵士努力長大腮幫子,用手指往側面最深處指:“最邊上……”
得,磨牙,甚至是智齒。格雷特嘆了口氣,安東尼牧師跟在旁邊,有點委屈地說明:
“治了好幾天了,每次一個治療術上去,好點兒,隔天又開始疼。藥也用過了,含丁香、喝曼陀羅水、天仙子制劑,用金盞花泡水漱口,啥都試過了,第二天照樣疼……”
格雷特默默地請他坐到椅子上,努力仰頭。飛起一顆照明術進他口腔,一顆顆牙齒敲打過來,情況很明顯:
右下第二磨牙疼痛。
磨牙邊上的牙齦,整個又紅又腫,再明顯不過的發炎征兆。
至于智齒,口腔里看不到。格雷特又數了一遍,一二三四五六七……沒有八。沒有第三磨牙,大概是埋進去了?
得,拍個牙片吧。格雷特掏出無盡墨水筆,在里維爵士腦后一放,展開偵測魔法。冥想視野一亮,格雷特頓時嘆了口氣。
“這……你這智齒,都橫著長了,直接抵到前面牙根了!這要是放著不管,外面那顆牙治一萬年,該疼還是疼啊!”
里維爵士茫然地看著他。格雷特默默召喚出無聲幻影,指著給他講:
“你看,這里還有一顆牙齒,埋在牙肉下面……”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解釋清楚。里維爵士眼巴巴地看著格雷特:
“諾德馬克法師,那怎么辦?”
……這個問題,你問一萬個口腔科醫生,一萬零一個都會告訴你,拔掉——剩下那個是旁邊的護士。然而格雷特……
格雷特想哭。
他也不是口腔專業的呀!口腔,和臨床,它是兩個大類啊!從入學開始就不一樣的啊!
而且他手里還沒有器械……咳,在矮人王國的時候,他就該勒索一套牙科工具來的……
這手術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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