鎘元素成功提煉出來,哪怕里面可能有些雜質,也對解毒術提供了極大的幫助。
賽瑞拉拿到鎘粉以后,只用精神力簡單探查,鎖定它的——據大小姐說——靈性波動。跟著,就開始一個接一個拍定向解毒術:
拍一個,鑒定一下血液;再拍一個,再鑒定一次。三五次后,眼睛一亮:
“我知道了!就是這樣沒錯!”
埃爾文長老沒她這么大動靜,掌握法術的速度卻是更快。練習幾次之后,已經可以不依賴鎘粉,直接空手解毒。
有他們兩位加入,給村民解毒的進度條瞬間暴漲。只用了一下午、一晚上,外加第二天半個白天,解毒工作,就已經宣告完畢。
所有的礦工、作坊工人,連帶村民,都被解毒術洗了一遍——
如果格雷特純粹拿錢干活,到這個時候,已經可以宣布醫療工作順利完成,可以回去向雇主拿治療費了。
礦工,作坊工人,村民們,扶老攜幼,列隊送他們離去。出來送別或許是管事組織的,臉上的感激,卻無論如何做不了假——
“多謝牧師老爺。”
“多謝法師大人。”
“謝謝您,美麗的小姐……太謝謝您了……”
“尊貴的神獸閣下,請享用我們的感謝……”
“小湯姆!愣著干什么呢!快給法師大人行禮!鞠躬!鞠躬!”
格雷特看見,他昨天剛進村子的時候醫治過的安妮婆婆,顫顫巍巍,打開手帕,捧出一條珍藏了幾十年的彩巾;
埃爾文老師身邊,一個中年主婦捧上一碗涼水,水碗只是木頭做的,上面的污垢卻被連夜擦洗干凈,露出一絲一絲的木紋;
賽瑞拉身邊,一個三四歲的小姑娘蹦跳著跑過來,往她手里塞一束野花,又害羞的掉頭跑走;
甚至阿帕面前,都有人小心翼翼捧上了青草……
此情此景,和他們下鄉送醫結束,被村民們圍繞相送的場景,何等相似。
格雷特腳下一步慢似一步。
他知道這些村民為什么這樣。對于他們來說,或者說,對于任何位于偏遠地區,位于農村的民眾來說,醫療資源,獲得的代價都非常高昂——
一副草藥,就能掏空一個家庭的積蓄;一個神術,那種費用,他們想也不敢想。
住在城里的人,或許可以經常去神殿服務,做禮拜、打掃,換取些廉價的治療,可是他們……
即便為了救治家人,帶著病人跋涉百里來到神殿,耽擱的時間和農時,又或者少賺的薪水,都會掏走一家人好幾個月的積蓄。
就像現代一樣。城鎮職工,收入高,醫保報銷比例也高;越是手頭拮據的農民工、或者農村居民,醫保報銷比例越低,或者干脆就沒有醫保……
格雷特騎在阿帕背上,被村莊管事滿臉殷勤的送往山谷外面。走幾步,一回頭,再走幾步,再一回頭:
仗著銀月鹿靈性十足,不會把他摔下來,脊背又寬大舒適,幾乎要來個格雷特倒騎鹿……
“看什么呢?”
埃爾文長老突然問。格雷特輕輕嘆了口氣:
“老師,我在想他們還要多少年,會再次得這種怪病……”
埃爾文長老默默嘆氣。
水臟了,泥土臟了,整個自然都出了問題,住在里面的人不出問題,那是不可能的。
人類和自然,原本就是一體啊……
“你覺得要多少年?”
“不好說……”
格雷特輕輕搖頭。
鉛中毒蓄積快,發病快,治療也比較方便——是個合格的牧師,就能拍解毒術;慢性鎘中毒,有時候能有10到15年的蓄積期,發展到全身骨骼疼痛已經是晚期。
但是,鎘中毒真沒那么容易治好——這東西在腎臟蓄積以后,很難排出……
“老師,我想凈化一下這里的自然,您有辦法嗎?”
格雷特忽然拍拍阿帕,讓它停下腳步。他跳下鹿背,正色望向長老:
他的長處在于醫療,自然溝通、自然親和,拉垮得一塌糊涂。治療術對得起六級法師的水準,自然系法術,能有一級就可以偷笑……
但是,眼看這一方水土,眼看著依依相送的村民,格雷特真的沒法子,當做啥都沒有看見,徑自走開。
埃爾文長老停下腳步,臉色嚴肅。凈化自然,撫平自然的傷口,這種事情,每個自然神教的牧師都會盡力去做——
見習階段的小牧師,栽一棵樹,種一叢草,把跌下來的小鳥送回鳥巢;
低階、中階牧師,傾聽自然的聲音,照料植物和動物;
而高階牧師,甚至會呼喚風雨雷電,驅使土地和山巒,讓受傷的自然恢復生機……
但是人力有時而窮。要進化這么大一片山谷,埃爾文長老自己都力有不逮,何況是格雷特這個六級牧師。
“你……想怎么凈化呢?”他整理著思路,慢慢回答:
“十級以上,有相關的神術陣,但是你估計啟動不了。一片一片凈化,即使是我,一天也只能凈化半個山頭。換成是你,在這里耗上一個月,估計都干不完。”
至于讓賽瑞拉幫忙?
埃爾文長老估計,人家小姑娘倒是可能主動幫忙,但是格雷特做計劃的時候,必然不可能把她算在里面。無他,要臉……
“哎呀,我也不用這么麻煩啦!”格雷特仰頭一笑:
“找幾種積蓄鉛、鎘最多的植物出來——最好在草本植物里面找,一年生的更好,長得快。然后跟它們商量,請他們多吸一點污染……”
這個思路,埃爾文長老倒也想到過。但是山谷里的植物種類太多,全面催發,效率太低,重點催發,賭不對品種,效率更低。所以……
“第一,你要怎么找出這些植物?第二,和它們商量,你的難點在哪里?”
欸?有門!
老師沒有一口否定,就表示有出手幫忙的希望。格雷特嘿嘿一笑:
“第一個問題很簡單。阿帕!”
阿帕前蹄刨了刨地,表示回應。格雷特轉過身,拍拍銀月鹿左肋:
“阿帕,山谷里的草,拜托你挨個嘗一嘗。然后來告訴我,鎘的味道——就是你解毒術驅趕掉的那種怪味道,哪幾種草最濃?幫我找出五種來,能做到嗎?”
阿帕打了個響鼻,當場噴了格雷特一臉。然后,邁著輕盈的腳步往邊上走開,啃一口,嚼嚼,吐掉,換種草再啃一口……
格雷特扭頭,向埃爾文長老一攤手:
“看,解決了。要用化學取樣分析也可以,就是麻煩,既然阿帕在,就讓阿帕幫忙了……”
埃爾文長老忍住沒有敲他腦袋。身為自然之神的牧師,理應自行和草木溝通、從草木那里取得信息的。你把活兒推給魔獸干,你還很得意了?
算了算了,入門的時候沒教好,現在揍他,已經太晚了……
阿帕不一會兒就繞了回來,腦袋一低,用長角甩下五棵帶土的長草。埃爾文長老隨便挖了幾個坑,把這些野草種下,繼續問格雷特:
“第二個難點呢?”
“第二個難點是,我沒法和那些植物商量……”
埃爾文長老吸氣,吐氣,再吸氣,再吐氣。自然親和不行的毛病,格雷特北上之前就有,居然到現在也沒有改好……
“你嘗試一下,給我看看!”
格雷特默默閉上眼睛。精神力探出,鎖定面前剛種下的長草。溝通,溝通……
哪怕有進階五級時,橡木杖傳承的記憶,和草木溝通起來也是模模糊糊。何止隔了一層紗,簡直像是隔了一層橡膠。
埃爾文長老同樣放出精神力,觀察格雷特的溝通情況,看得好氣又好笑。他搖搖頭上前一步,伸手按在格雷特腦門上,喝道:
“凝神!”
精神力展開,包裹住格雷特的精神力,探向周遭。仔細感受一下,蒼老的白眉很快皺了起來:
“你的心態不對。那是自然,你是自然的一份子——你,動物,植物,大地,空氣,土壤,都是自然的一部分,你們都是平等的。你高高在上,誰和你交流?”
“呃……”
這個觀點格雷特無法茍同。人類和動物,植物,理論上是平等的,實際上——才怪。人類的生命,本來就該比動物的有價值:
為了一個動脈導管未閉實驗,他的手里,都死了多少只狗了?
但是現在和老師頂嘴顯然不靠譜。格雷特靜心凝神,感受著老師的精神力波動,努力模仿:
安靜、安靜……
把紛亂的心思壓平,簡化……
讓自己的腦電波頻率下降,靠近動物狀態,甚至靠近植物狀態……感受陽光的照射,感受水汽的滋潤,感受山風的吹拂……
格雷特極力給自己心理暗示。從小溪邊的蘆葦,看到小溪里的水草……軟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我就是一顆海草海草隨風飄搖海草海草海草海草浪花里舞蹈
呃……思維簡化,散發開來以后,貌似真的接上了草叢的線。格雷特閉著眼睛,認認真真和它們商量:
你們愿意多長一點嗎?
土壤里那些奇怪的東西,就是……那個那個味道的東西,努力吸,把它們都吸進身體里?
沒有力氣?沒關系,我供給你們啊!
要不要和你們的同伴一起長?就是……就是你們的同類,同一種的,都差不多的……
簌簌簌簌,山谷里草木搖曳,無風自動。先是面前剛種下的草叢,然后,以這五棵長草為中心,大片大片的野草,向上猛長。
一米、兩米、五米、十米……
綠色的圈子不停擴散。沒多久,格雷特臉色一白,身體開始搖搖晃晃。賽瑞拉眼神一動,伸手按在他肩頭。
下一刻,綠色風暴,洶涌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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