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了格雷特。阿蓋爾伯爵重重吸氣、重重吐氣,胸膛起伏,氣息如箭一樣飚射而出。好一會兒,格雷特才覺得耳畔風聲漸息:
這什么肺活量啊……您是風箱轉世的吧……感覺菲爾普斯的肺活量都沒你高了,哪怕是高階騎士,您的胸腔體積總是有限的吧?
伯爵是真的有些震動。然而此刻不方便再和格雷特談報酬,他轉向大神官,鄭重低頭行禮:
“拜托您了。”
神官整整袍角,臉色肅然。他雙手合握于胸前,微微低頭,做出祈禱的手勢:
“以女神之名發誓,我向諾德馬克法師學會剖腹接生之后,每年必然免費地、毫不收取代價地,以此拯救至少20個貧苦產婦的生命。如果違反誓言,愿女神剝奪我的神術。”
“這樣就可以了。”格雷特上來和他握手:“向您致敬,佩里大神官。方便的話,和我回醫療所,我這就開始傳授。”
嗯,拯救20個貧苦產婦……那可不是說隨便拖20個產婦來進行剖宮產,就算拯救生命的。不符合手術指征,不用剖硬剖,肯定不能算啊。
世界衛生組織對剖宮產率設置的警戒線為15,英美等國均在警戒線以下,日本僅為7。
哪怕按照15算,給20個符合手術指征的產婦實行剖宮產,您至少要給133個產婦做產檢。想要更保險一點,湊足數目,可能更多……
計劃通!
“好!”
佩里大神官以為他立刻就能上手。然而,來到格雷特的醫療所,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學習外科無菌操作規范;第二件事,是背誦整本《婦產科學》……
“這要什么時候才能學到剖宮產?”
“總得從基礎開始學啊!不從基礎開始學,直接上手,要闖大禍的!”
當然了,阿蓋爾伯爵那邊的需求,是要回應一下的,大神官的自信心,也還是要打壓一下的。而打壓信心,最強的方式,無過于實踐。
格雷特把大神官和伯爵派來的騎士一起,請到研究樓,鉆進專門做動物實驗的手術室:
“來,您先嘗試給兔子做一次剖宮產看看……”
兔子一個月就能生一窩,一胎6到10只,每年能生產4到6次。研究樓養殖的動物,就兔子最多,隨便用。
大神官換上手術衣,拿起手術刀。固定好兔子,拍下一個麻醉神術,一刀劃下——
“欸,飆血了!”
這刀就沒準頭吧,肯定是劃斷血管了!
大神官趕緊丟治療術止血。又要止住血流,又要不讓傷口愈合,實在考驗控制力。
好在佩里大神官也是10級以上的高階治療者,經驗豐富。看似完成得舉重若輕,只有他自己知道,背后已經出了一身白毛細汗。
他定了定神,繼續往下切。刀尖刺入,下壓,卡住。佩里大神官吸了口氣,用力一壓……
“停停停停停!劃傷小兔子了!”
佩里大神官又是切,又是剪,又是丟治療術。好容易止住血流,把最上面的那只小兔子拖出來一看——
很遺憾,脖子上挨了一刀,頸椎斷了一半,眼見得是不活了。
旁邊的騎士臉都青了。剖宮產聽起來簡單,剖開,把孩子抱出來,丟治療術愈合。換成新手第一次干活,看吧,這就是下場。
佩里大神官緊張得滿頭是汗,反手一抹,從額頭到眼角,糊了一臉的兔子血。他趕緊招呼清水給自己洗了把臉,水流嘩啦啦啦,全落在解剖臺上。
格雷特:……無菌操作規范呢!到現在違反了多少條了!回頭一定要狠狠罵!狠狠狠狠地罵!
折騰半天,一二三四五六……拖出八只小兔子。一只切斷頸椎,一只拉折了腿,還有兩只也看著懨懨的。至于母兔子,哪怕有神術頂著,也被折騰得半死不活。
騎士吸氣、吐氣、再吸氣、再吐氣,告辭而去,迅速回報伯爵大人。這剖宮產手術,看來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學會的。強行上手,小姐的生命和健康,實在堪憂啊。
佩里大神官從此開始了苦命的學習生涯。背書,背書,光背解剖圖和《婦產科學》,就花了足足一個星期;等到實際上手的時候,更是磕磕絆絆:
“誰讓你彎腰撿東西的!做手術的時候,雙手上不過肩,下不過腰!出去!重新刷手!”
“停!汗水不要用手擦!召喚護士幫你擦,或者用法術!不要污染雙手!出去!重新刷手!”
“停!沖下來的汗水,不要污染手術臺!出去!”
出去出去出去,光是解剖兔子,大神官就挨了不計其數的訓斥。每錯一次,都要立刻停手,出去換衣服,重新刷手,再次進來。學習進度拖延到什么地步,那就不用說了。
格雷特心如鐵石,毫不動容。每一個醫學生,無菌操作的習慣都是被罵出來的。被帶教老師罵,被其他醫生罵,被護士長罵,被護士罵……
辛辛苦苦肝了幾個月,好容易能進手術室幫忙拉鉤了,犯一次錯誤,立刻趕出去,一兩個月別想再上手。哪有現在這么好,滾出去換衣服刷手,就可以回來繼續干活?
我還沒用止血鉗子砸人呢!哦,忘了,這里都用法師之手代替,沒有止血鉗……
除了無菌操作,實操技能也是問題。光是切皮,大神官就被格雷特念叨了幾十遍:
“拇指在刀柄下,食指和中指在刀柄上!腕部用力!不要靠手指用力,手指捏住刀柄,保持穩定就行!”
“刀尖向下四十五度,刺入1毫米,然后刀刃放平,切開!不要一直斜著切,會傷到深層組織!”
“刀子不要晃!不要左搖右擺!剖宮產不用你切弧線,筆直走就行!”
這得學多久才能獨立上手……佩里大神官懷疑自我中。和他一起學習,只是進度不同的喬安娜牧師,暗暗表示深切的同情:
不算理論課程,她都學了一兩個月了,還只是旁觀、打下手、丟治療術,都沒獨立開過臺呢!
將近一個月過去,卡洛琳女士終于流產。她掙扎著看了一眼孩子,立刻暈了過去——
那孩子,只有一只胳膊,卻長著三條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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