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人做ct什么的,格雷特趕鴨子上架做過一次。
那還是在黑門半島,靠近大荒原的地方。那個外號老駝背的野蠻人吞了個勺子,為了確定勺子柄是否插到血管,格雷特不得已,做了一次精度非常低的ct。
那一次真是聞者落淚,見者傷心。老駝背讓他綁在椅子上,不準動,架到漂浮碟上慢慢旋轉。轉一個角度,格雷特手動記錄一批數據,再轉一個角度,再記錄一批數據……
等數據記錄完成,已經折騰了足足兩個小時。可憐的老駝背,膀胱都要憋炸了,格雷特不得不替他人工處理了一下。
讓老鼠在自然狀態下,保持兩個小時靜止,很顯然不可能。格雷特拖個椅子,在法師塔中樞邊上坐下,對著老鼠相面:
用什么辦法讓它停住呢?捆起來?應用2戊巴比妥鈉溶液靜脈注射?還是10水合氯醛溶液腹腔注射?
別想了,麻醉藥沒有,哪一種都沒有……
格雷特首先嘗試,用藤蔓把老鼠捆起來,吊到半空。都不用開偵測魔法,肉眼就看見老鼠在藤蔓當中拼命掙扎扭動,四只小爪子刨個不停。
這肯定不行啊。不安靜站好了,別說ct,連x光平片都照不出來的。
嗯……要不然把老鼠禁錮住?
格雷特試探著扔了一發安寧術。很好,老鼠果然不動了。然后,再丟偵測魔法——
完美!
骨骼陰影,在x光,啊不,在偵測魔法的照耀下,看得清清楚楚!
他讓隱形仆役拿來一個架子,把老鼠尾朝上、頭朝下,掛在架子上,筆直向下。放到漂浮碟中心,下達命令:
“MOSS,你讓隱形仆役轉動這個漂浮碟,速度盡量慢一些!嗯,1秒鐘一度,6分鐘一圈,保持勻旋轉!”
“沒問題,老板!”
塔靈平平板板地回答。當然,MOSS的出廠設置就是這樣,雖然學會了說笑話,學會了頂嘴,甚至學會了損他,卻從來沒有學會語氣起伏波動。格雷特也不在意,掏出黃金寶盒:
“MOSS,把這個盒子連到法師塔中樞。”
“好的,老板。”
“把我感應到的圖像,全部保存下來。嗯,你能做到多長時間保存一次?0.1秒可以嗎?圖像精度足夠大,0.5毫米大小的目標能看清嗎?”
“沒問題,老板。”
塔靈的聲音仍然毫無波動。格雷特深吸一口氣,把橡木杖固定在對面,激發偵測魔法:
“三、二,一,開始!”
冥想世界中,類似x光平片的圖景亮起一片明光,又經由黃金寶盒的中轉,流水般輸入法師塔中樞,被默默地儲存了起來。
格雷特暗自感嘆。曾幾何時,他剛剛來到這個世界,只能嘗試拍個X光平片;這么多年過去,積累了足夠多的資源,他已經可以嘗試做ct了:
沒有黃金寶盒把冥想圖景轉為現實圖像,純靠手畫,他要累到吐血;
沒有將黃金寶盒連接到法師塔中樞的技術,純靠晶片,積累資源會讓他破產;
沒有法師塔儲存數據,沒有塔靈計算,靠他自己算,那肯定要算到死了……
而現在,一圈轉完,又是一圈。連轉三圈,積累完足夠的數據,老鼠被解除法術放到角落,拍個安撫術,讓它自己吃東西喝水。格雷特抱著筆記本,坐到法師塔中樞旁邊:
“MOSS,調出圖像,一張就可以。”
一張老鼠的正位平片被投影在墻上。格雷特指著正位平片,對MOSS解釋:
“MOSS,從白色到黑色,你一共能辨別多少個亮度?能均分嗎?”
“老板,怎么均分?”
完了。格雷特啪地一拍腦袋,拍出一聲脆響。MOSS雖然能和他聊天,幫他處理事務,可它的實質是人工智能啊!
人工智能的特點是,不會就是不會,哪怕能自學習的人工智能,你也得先教他……
所以,這個亮度,到底應該怎么定義來著?
他吭哧吭哧,從高中物理復習到大學物理,復習到《醫用物理學》。再加上一些亂七八糟的碎片知識,終于,給他推斷出來了一個方法:
“MOSS,你找一面不發光的墻壁——最好是白墻。在黑暗當中,把這個亮度定義為0,然后用你能做到的最亮的白光去照,把它的亮度定義為255。”
法師塔中樞的顯示屏閃了閃,又閃了閃,射出一片白光,然后整個兒熄滅。然后,白光當中打出一行字:255。再度熄滅,黑色屏幕上打出一行字:0。
行吧……這樣也行。格雷特繼續下命令:
“你把這個最亮的白光,減少一半亮度……或者一半能量,去照射這個墻壁。然后,得到的顏色,就是這個亮度的一半。兩兩均分,以此類推,這樣會了嗎?”
顯示屏飛快閃爍不止。。格雷特幾乎以為,自己聽到了硬盤“嘎吱嘎吱”的聲音。很快,顯示屏上,刷地閃出了一個方塊:
16行,16……大概是16列。格雷特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一個橫行當中,到底被劃分了幾個豎格……
他后知后覺地想起一個悲哀的事實:人眼,存在它的極限。人類能辨別的灰度,一共只有16階……
“MOSS,這些亮度,你都能辨別嗎?”
“可以的,老板。”
“你記錄的這些圖像上,能辨別出這些不同的亮度嗎?”
“可以的,老板。”
謝天謝地……格雷特松了口氣。冥想視野接收信息,和人的肉眼,到底還不一樣。雖然眼睛不能辨別,卻通過黃金寶盒,忠實地把信息翻譯過去,被法師塔中樞記錄下來。
能辨別,就能做出精度很高的CT圖了!
格雷特繼續下命令:
“好了,MOSS,你把你記錄到的圖像,切成0.5毫米乘0.5毫米的小格子,然后,把每個小格子的亮度,用數字標注。”
這一次,塔靈沉默的時間更長,長到格雷特幾乎以為塔靈壞掉了……或者卡住了。唉,有點聲音也是好的呀,比如硬盤轉動的嗡嗡聲,比如風扇的轉動聲……
想多了,這是法師塔的中樞,沒有這些聲音。讓MOSS模擬出來不是不可以,但是,在它全力運算的時候,還要給自己折騰點兒音效,告訴自己它在努力干活?
拖累算力,何苦呢。
格雷特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啜飲。喝茶,吃餅干,直到兩杯茶喝完,一盤小餅干吃空,才聽到MOSS的聲音:
“老板,好了。”
“……很好。然后,MOSS,你把這個圖片……”
他輕輕揮手。虛空中,無聲幻影拉出一個立方體,里面的橫截面被劃成無數方框。然后,豎立的圖像,以橫截面中心為軸,360度拉開:
“每張圖片的每個點,數據都標上去。求每個點的數據之和,求平均數,按照對應的明暗,重新還原成圖像。最后,一張一張疊起來,做出立體圖像。可以么?”
“可以,老板。需要時間,老板。”
“好的,交給你了。”
MOSS默默開始計算。格雷特卷起袖子,開始干他的那一份活兒:
解剖這只老鼠。
嗯,按照固定的操作規程,右手抓尾巴,拎起;左手拇指、食指按住老鼠頭部、頸部,下壓;右手抓住尾巴根,尾巴在手指上繞個圈子,一、二、三、用力拉!
嘎嘣!
漂亮,處死得干凈利落,我以前做小鼠實驗的功夫,還沒有放下嘛!
格雷特給自己點了一個贊,開始解剖。照著之前的手術入路,切開皮膚,切開肌肉組織,顯露肋骨。去除肋骨上的鋼絲,去除棘突上的鋼絲……
拎起小鼠,用偵測魔法正位照一照,側位照一照。脊柱側彎角度沒有明顯變化,說明側彎是結構性的,已經徹底養成了。行了,取出脊椎,開始看病理性改變吧!
格雷特“咔”、“咔”,在頸椎處一刀,腰椎和尾椎之間一刀。再劃斷肋骨,取出脊椎。
拎起來一看,脊柱以頂椎為中心,椎體在冠狀面上側彎,在矢狀面上前凸,在縱軸上旋轉。很明顯,轉出了一個三維的S形。
“MOSS!把這段脊柱的形態記錄一下!”
壞了,MOSS沒有應答,MOSS卡住了……是不是需要計算的東西太多,現在還沒算明白?
格雷特伸手輕輕地摸著這些椎體,力圖把這些變形牢牢記在心里。這就是你要對付的,這就是你未來要治療的。
看清楚它的情況,看清楚它的所有變化,不要辜負,這些實驗動物的犧牲!
格雷特重新拿起手術刀,繼續細細解剖。去除脊椎旁的肌肉,一眼就看見椎體凹側骺板變薄,皮質及骨小梁增粗增厚。而凸出的那一側,對應變細變薄,已經出現了明顯的器質性改變。
嗯……
如果是人體上,應該怎么校正呢?
法師伎倆!
格雷特手捏出形狀相同、材質粗糙的物體,然后一點點修整,一點點增補。削,補,削,補,面前碎片飛舞,S形扭曲的脊柱,一點一點變得挺立起來。
“好了……現在就要看,這樣的修補,怎樣才不會傷到脊髓和神經了……”
而想要不傷到這些玩意兒,CT是最基本的。理論上還應該把核磁搞出來,但是核磁……
他至今還不知道該怎么去搞……
格雷特直起腰桿,努力伸了個懶腰。可算是搞定了,再搞不定,他感覺他自己都要椎間盤突出了:
“MOSS,好了沒有?”
“快……好……了……”MOSS的聲音一卡一卡的,似乎還在艱難計算中:
“老……板……給……我……點……時……間……”
這速度不行啊!我這一波研究做完,一個小時過去了,怎么三維重建的報告還沒出來!
前世的時候,一個胸部平掃,急診15分鐘就能出報告,老鼠比人類胸部的體積小了太多,到現在都沒出來?
格雷特收拾完殘局,喝了一杯牛奶,吃了兩塊小餅干當夜宵。再回過頭來,MOSS終于把一張三維圖像,投影在他面前。格雷特只看了一眼,便緊緊皺起眉頭:
嘖,這還是不行啊!
太糊了,臟器邊緣,骨骼邊緣,根本看不清楚!
速度又慢,圖像又模糊,這個魔法CT,算法一定要迭代!
絕對要狠狠迭代!
唉,他是真的不會寫算法啊……明天去阿爾瓦夫人那里問問,有沒有擅長調教人工智能的魔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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