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特要去逛煉金公會,伯納德當然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出乎他意料的是,黑鴉沼澤的送貨員,也死皮賴臉地貼了上來:
“諾德馬克法師,您要去找什么?處理尸體的方式么?我們一起去?如果有黑鴉沼澤長期進貨的產品,我們出面談,能拿到比較低的價格……”
還有這種好事?
格雷特有些高興,也有點兒不好意思。他并不是那種,能坦然接受別人好意的性格,一旦接受必定要有所回報。
這位黑鴉沼澤的魔法師,如果是代表學派來合作的還好,如果是代表他自己……
“會不會耽誤你的事兒?”
魔法師的時間何等金貴,有一秒鐘,都恨不得用在冥想和研究上。陪人逛街那是多么無聊的事?
別人客氣是別人客氣,他自己還是要注意分寸的。
“不會、不會。”死靈法師雙手亂搖:
“我被委派過來,肯定是要看看你有什么需求,能滿足就努力滿足的。再說,我和奧利維是同一個老師的學生,您救了他的命,我們都很感激您……”
奧利維?誰?死靈法師嗎?我什么時候救過他的命?地點是在哪里?
我醫治過的人多了去了,只提一個名字屬實想不起來……
他端著一臉禮貌的微笑,然而目光筆直,瞳孔微微渙散。都不用惑控系法師,只要稍微懂一點社交的人,就知道他現在根本一頭霧水。
“奧利維啊!奧利維布林!”
死靈法師加重了一點語氣。見格雷特還沒想起來,只好抬起右手,反轉食指,做了一個“戳到眼眶里面”的動作……
“哦哦哦!”
格雷特恍然大悟。
就是那個被尖刀戳進眼眶,直達顱底,韋氏環還發育不良的家伙嘛!
果然,一提病歷,立馬就想起來了!
既然是自己患者的同門,格雷特就不再客氣。他和這位死靈法師并肩走向煉金工會,一邊走,一邊聊:
“話說,你們黑鴉沼澤,怎么有那么多尸體呀?我記得前前后后,已經從你們這兒,弄了好幾十具了……你們的尸體從哪兒來的啊?”
“來源很廣泛的啊!”
說到別的話題,死靈法師或許還會社恐,不善交際,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話來。說到尸體,那是滔滔不絕:
“尼維斯三個大的濟貧院,其中就有一個是我們開的。這里面的人吃著,我們的用著我們的,等到死了肯定是歸我們的。”
好的,這個理論無懈可擊。格雷特好奇:
“能有多少?”
“就這個來源,一年總能有100多具吧。”死靈法師彎下第二根手指:
“尼維斯城以及周邊,所有死了沒有人埋的餓殍、路倒,以及孤兒孤老等等,都是我們負責收斂。以及,常年收買尸體……”
說到這里,他自豪的挺了挺胸:
“那些窮人,與其花一筆喪葬費,還不如把尸體賣給我們。大小也能賺一筆,就當為家里做的最后貢獻嘛。”
能買賣尸體的世界真好啊。雖然知道此等行為會導致各種問題,格雷特作為醫學生,還是升起了由衷的羨慕。
大體老師自由什么的,這種世界,就是醫學生心目中完美的世界!
“還有別的嗎?”他好奇追問:
“這種來源,只能收集到一些貧民的尸體吧。你們之前說的,各個級別,各個職業的尸體——”
“那個啊,我們是議會的處刑人。”死靈法師狡黠地眨眨眼睛:
“所有因為犯罪被處死的職業者,除非付出足夠代價,否則尸體一律歸黑鴉沼澤所有。然后,我們長期收購各類尸體,同僚們在各地打拼,也會適當帶回來一些……”
你們可真的是“打拼”啊。字面意義上的。格雷特忽然想起林恩,光輝神教入侵那場戰爭,他帶回來了幾具尸體?
這次去新大陸,又會不會跑到雙方殖民地的分界線上,再弄回來一堆尸體?
兩個人談談說說,很快就到了煉金工會。格雷特一腳踩進去,立刻向接待人員詢問:
“有沒有一種無色的氣體,比空氣重一點兒,易溶于水和酒精,對眼睛和鼻子有刺激性的?或者它的溶液也可以,有沒有?”
“有沒有一種白色或者淡黃色的半透明固體,比水輕一點,受熱會變軟,大概四五十度會熔化?溶于各種油脂,不溶于水或酒精的?”
這個范圍實在太模糊了一點。工作人員愁眉苦臉,還要努力露出微笑:
“這個,符合您要求的液體和固體,好像有那么幾種……您等我們找一下,稍等啊!——約翰,約翰!發什么愣呢?趕快把貴客要的東西找出來!”
一陣雞飛狗跳……
格雷特面前擺了七八十個瓶子,三四十種“白色、淡黃色固體”。
……不是吧,這么多?
名字五光十色,各種怪異,反正沒有一個是用分子式標的。旁邊的,有一半是用來說明,
他先從簡單的開始,巡視了一圈固體,果然找到了類似石蠟油的東西。
稱重。
加熱。
溶解……
很幸運,看上去像是石蠟的東西,還真被他找了出來。但是接下去找液體就沒那么容易了,格雷特小心翼翼,挨個揭開瓶蓋,用手掌扇著飛快聞了一聞:
……不是。
……不是。
……也不是。
福爾馬林那股味道,他就算是感冒了,鼻塞,鼻子不透氣,也能從一堆液體里,準確無誤的找出這味道的!
去池子里撈大體老師的經歷,任何一個醫學生,只要干過了就永遠不會忘記!
但是確實沒有。格雷特讓工作人員再三翻找,確定他們沒有福爾馬林,只好把勁使在黑鴉沼澤上:
“哎,你們平時是怎么保存尸體的?——用藥物多一點,還是用法術多一點?”
“都有吧。比較高級的尸體,用的是遺體防腐術,不眠之塔里有整整一層銘刻了這個法術。”死靈法師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一般的尸體,埋在負能量處理過的墓園里,也可以保存比較長的時間。或者急速冷凍,也有用干渴之觸保存,再不然,就干脆埋在石灰里……”
有一說一,這都是不錯的法子。格雷特暗自記下,打算回去挨個兒嘗試,看哪個成本比較低,用來制作組織切片,可以最大限度保存完好。
但是,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要有刀,以及,有制作切片的那個人:
“伯納德!”他回頭喊:
“你需要怎么樣的武器,才能把一具尸體——或者一個標本,切成均勻的薄片?達不到0.5毫米,一毫米也行,再厚一點也可以!”
“老板,要我來切?”
野蠻人的臉立刻苦了下來。格雷特從來沒有看見過他這樣的臉色——
哪怕一起在戰場上逃奔,被人堵到懸崖上,面臨絕境的時候,他還是無畏無懼。掙扎著拎起大骨頭棒子,想要擋到自己面前。
可是現在,伯納德一張大臉皺成一團。左臉寫著為難,右臉寫著委屈。胡子亂糟糟的,臉色黑得,肝癌晚期也就是那樣了:
“老板,一定要我切嗎?我一直用的是骨棒,這種精細武器,實在用不來……”
看著真的好可憐。讓野蠻人干這種事兒,感覺像是逼著張飛繡花一樣。我是不是壓榨他太厲害了?
是不是,專業的事情就該交給專業的人去干,不要讓野蠻人干這種活了?
“呃……要不然,我們就訂購一柄鍘刀?”他招手叫過接待人員:
“盡量薄,盡量鋒利,刀刃和刀背盡量做到厚度一致,避免壓傷組織。架在垂直的導軌上,可以上下滑動,只要壓下去就能切片了……”
接待人員刷刷記錄完成。正要與格雷特核對一遍,內間忽然走出一位身材高大的魔法師,向格雷特笑道:
“這位法師,恕我直言。您這位……追隨者?如果想要快速進階的話,或許還是親手切比較好。”
咦?格雷特扭頭看他。說話的魔法師攤開雙手,露出手上厚厚的一層繭子:
“我們為很多魔法師的追隨者定制過武器,或者做武器附魔。像您身邊這位戰士,應該有八級了吧?”
神猜。格雷特向他豎起大拇指。魔法師笑瞇瞇道:
“一般來說,追隨者的職業等級,會比魔法師高一點兒。您已經達到7級,這位戰士看步伐和呼吸,應該還沒到9級。”
呃,雖然結論是對的,但是過程全錯。事實上,我還是個1級法師的時候,伯納德已經7級了;我到7級的時候,伯納德才8級……
格雷特努力保持自己的微笑不僵硬。對方也可能感覺到了什么,也保持微笑,繼續說下去:
“這位戰士,看他的體型,一般來說會使用重型武器,戰斗方式大開大合。到了八級升九級的關口,最好能加強精細控制。親手切薄片,就是一個比較好的訓練方法。”
格雷特大為心動。他扭頭看向野蠻人:
“伯納德,你說呢?要不要練練?——不要考慮武器的事情,一把武器,我們還是買得起的……”
最后,格雷特帶著伯納德,從煉金工坊捧回了一把長劍。刃長三尺,劍身菲薄,如同一泓秋水。當然,握在伯納德手里的樣子,就比較像小孩玩具……
“伯納德加油!”不滅明焰下,格雷特蹲在實驗臺旁邊,為野蠻人鼓勁兒:
“不急,慢慢切,一片一片切!一開始切不薄,厚一點也可以的!”
“老板,要不然,咱們還是切個大點兒的動物吧……”
伯納德滿額頭都是油汗,沉腰微蹲,雙手握劍,一點一點地往下壓。厚重的手掌當中,纖薄長劍輕輕抖動:
“用這么大的劍切個老鼠,實在是太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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