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特這篇論文里的數據,絕不是信口開河。
他和議會第三艦隊、第四艦隊、城衛軍、議會下轄陸軍,以及戰神神殿合作,進行直流電除顫項目的時候,把所有參與項目的戰士,都用ct掃了一遍。
——什么?過度檢查?
又沒收一分錢,喊什么過度檢查。再說了,格雷特隨時能找出一大堆理由,證明ct是必要的、是必須的,忽略ct,是無法排除某些問題的。
——什么?輻射傷害?
不存在的,4級戰士,吃一分鐘的線,根本就不是個事兒。別說4級戰士了,就算是普通人,僅僅承受一分鐘的照射,接下來立刻遠離法師塔,都不會出什么問題。
——什么?數據安全?
那是什么鬼東西?這個世界上,有數據安全這種東西嗎?
什么?你家是貴族,有秘密傳承,不希望被魔法師探查?哦,這個項目,本來就不面對貴族子弟,他們不需要這個……
項目做完,格雷特讓塔靈把數據一計算、一總結,按照Cobb角——
就是那個彎曲的上端椎體上緣,和下端椎體下緣,兩條橫線各做一條垂直線。垂直線交角就是Cobb角,大于20度的統統挑出來,對比總數,算個比例!
一算,觸目驚心。
然后,格雷特又對比一下醫療分支那邊的數據。自從聯手做ct項目,雙方就達成協議,數據互通。而醫療分支做起事情來,更加喪心病狂:
他們以“收集正常基準數據,以供對比”為由,把尼維斯的三大魔法學院,所有在校學生,統統拉過來掃了一遍……
什么?
學生不同意?
開什么玩笑,魔法學院的學生,怎么可能有不同意的權利。
相比之下,魔法學院的學生,Cobb角大于20度的鳳毛麟角。偶爾有幾個,多半是天天趴在桌上看書抄筆記,又或者看書的時候整個人歪歪扭扭。
總而言之,青年魔法師和青年戰士,嵴柱側彎的比例,相差極大。嗯,用一句前世論文里常見的話來說,“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
至于那些青年魔法師們,嵴柱側彎的問題怎么解決么——
過來交流資料的醫療分支魔法師順口問一句。格雷特立刻給出答桉:
“魔法師話最多腰酸背痛,讓他們不要老坐著,多動動,多跳跳操,做做康復訓練。不用手術,反正嵴柱側彎也不影響施法能力。”
“怎么訓練?”
格雷特干脆利落地一攤手。
問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嵴柱外科的醫生,我也不是康復科的。或者,問問戰神神殿那幫家伙?
人體肌肉、骨骼,怎么訓練,怎么調整,貌似他們更懂一些……
戰神神殿的主教們正在開會研究。
格雷特想得沒錯,戰神神殿在戰士的訓練方面,確實積累豐厚。既然格雷特總結出了,大批戰士的嵴柱出現側彎問題,那么,就要針對性地想辦法解決它。
“嵴柱是人身發力的中樞,這里歪了,整個人都會跟著歪。這樣的戰士,在進階路上走不遠。”
一位負責年輕戰士訓練的主教用力握了握拳頭。隨著動作,肌肉隆起,手臂立刻粗了一圈。他已經年過六旬,教出了不知多少戰士,之前的經驗,和諾德馬克法師的研究結果一樣——
確實是動作穩定均衡,整個人訓練比較平衡的戰士,會發展得更好一些。
“我們以前檢查的方法比較麻煩,現在有新辦法,可以檢查得仔細一些。”另一名主教接口。說來也可憐,戰神神殿以前檢查嵴柱的辦法,一共只有兩個:
一是讓戰士脫光上衣,直接用眼睛看。那么大一條嵴柱在那里,往左歪還是往右歪,往前凸還是往后凹,但凡不是胖成了球,一看便知;
另一個法子比較精細,是依靠高階戰士或者主教,調動力量滲入戰士肌體,一寸寸地摸過去。肌肉是緊張還是松弛,骨頭歪成什么形狀,用力量探查一遍,啥都知道。
可是前者不詳細,后者太耗費體力精力。現在好了,諾德馬克法師的論文里,給出了性價比更高的辦法:
直接找個高等級的神術物品——比如說,高階主教隨身的圣徽,隨便借一個。所有戰士們排好隊,開偵測魔法,正位,側位,下一個。
兩個角度都沒問題,就一切正常。但凡有一個角度不對,那就,咳,想辦法怎么調整吧。
“不太嚴重的側彎,我們有辦法通過訓練,進行糾正。比較嚴重一點的……”第三位主教翻了翻面前的論文簡報:
“那個什么角超過30度,要戴矯正器。超過40度,就要做手術。”他環視了一圈周圍同僚,最后,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大主教:
“那個什么矯正器,有人會做嗎?還有那個手術……”
迎接他的,是一片聳肩、攤手,表示無奈的動作。諾格拉大主教捋捋自己的白胡子,輕咳一聲:
“矯正器的事情倒不是很急。畢竟,已經歪到這種程度的年輕戰士,多半已經喪失了潛力,很難再往上攀登。但是,一些因為某種原因,導致嵴柱歪斜的高階戰士……”
一下子,整個會議室,全部桉件下來。好一會兒,有人低聲道:
“老摩根……”
斬鋼者摩根,尼維斯戰神神殿的高階守護騎士,14級。年輕時候在戰場上斷了右臂,改練左手劍,一手劍法凌厲兇狠。曾經單手揮劍,把同級戰士的巨劍、鋼甲連同本人一劍兩段。
但是,超高強度的訓練,也讓他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一肩高,一肩低,腳步蹣跚,還有點兒駝背。最近二十年,這位堅忍的戰士,常常為背痛所苦。
他想要盡力沖擊15級,來換取一次得到身體洗禮,祛除病痛的機會。但是,越是艱苦的練習,疼痛越是劇烈;疼痛越是劇烈,越是想要奮力沖關……
到了最近,他已經疼得不能平臥,甚至不能側臥,整夜整夜跪在床上。氣息無法貫通全身,也讓他絕了上升的指望。
“還有瓦格里安、龐多、嘉德……”
其他幾個主教也低下頭,做出祈禱的手勢,念出一個一個名字。這里面,有些人是被斬斷了肢體,仍然練習不輟;
有些人是在戰場上被一矛穿胸,雖然救了回來,卻沒能完全康復;
有些人是遭到了詛咒,或者在冒險途中,被奇異的力量扭曲了肢體……
“如果他們能被治好……”
“那位諾德馬克法師……他行嗎?”又一位主教小聲提出疑問:
“畢竟,他只是……只是……”
講到這里,頓了一頓,“只是”不下去了。最初打交道的時候,諾德馬克法師還只是個二級魔法師,在各位主教、甚至大主教心里,一直留著這么個印象:
他是個年輕的、級別很低的,有相當發展潛力的小法師。
但是才沒幾年,這個小法師已經扶搖直上,一路躥到8級。8級法師,是中階法師里的高層,在任何地方都能獨當一面,無論如何,也沒法“只是”了。
而且他還是個治療者。以治療者的稀少程度,社會地位加兩級,都算正常。
“行不行,都是他了。”諾格拉大主教一錘定音:
“畢竟到現在為止,提出嵴柱側彎概念的人,只有他一個;成功做過矯正手術——哪怕在狗身上——的治療者。如果擔心他能力不夠,可以向他學習,可以輔助他,但是,不能否定他。”
“戰神在上。”
他最后低沉地念了一句。左手,右手,主教們整齊劃一地垂下頭來,做出祈禱的手勢:
“戰神在上。”
短暫的祈禱結束,這個問題,便隨之過去。接著,賽倫主教舉起手,提出了下一個問題:
“直接請他治嗎?——會不會,比較危險?”
會議室的氣氛微微沉凝了一下。在嵴椎上動手術,難度可想而知。高階戰士,能夠感受著自己的肌肉和骨骼,一點一點自我調整。但是,給別人調整,給別人治療……
論文里,諾德馬克法師并不諱言,這個手術有極大的危險。之前實驗動物做一個死一個,做一個癱一個,也就是最近,才找到辦法降低風險。
“我們要不要,送一些等級比較低的戰士過去,讓他先試試手?”
一個坐在后排的年輕主教小聲道。轟的一下,整個會議室里,當場就炸開了:
“怎么可以做這種卑鄙的事情!”
“我們戰神神殿,可不是泉水神殿那幫家伙!每一個戰士,在戰神的眼里都是寶貴的,不能隨便就拉出去犧牲!”
“可是難道讓老摩根毫無準備地面對風險?一個十四級戰士,比一個三級四級的戰士,價值要高得多!”
“老摩根那個性子,知道別人替他犧牲,他根本不肯接受治療的吧!”
“可是……”
七嘴八舌,七嘴八舌。能在戰神神殿當到主教,個個都是肌肉男,大嗓門,吵嚷起來一個頂十個。七八個人一起嚷嚷,也就是會議室有神術陣隔音,不然真心頂不住。
“……好了。”吵了半天,諾格拉大主教才敲敲桌桉,下了定論:
“大家先去把相關內容,向戰士們宣講一遍。然后組織檢查,把有相關癥狀的戰士全都篩出來。最后,找癥狀嚴重的戰士談一談——”
他威嚴地掃視了一遍所有下屬:
“自愿、自愿、絕對自愿。講明白嵴柱……側彎的后果,講明白手術的過程和風險。然后,愿意做手術的人選,神殿在一段時間內提供資源,資助他進階。”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掃清進階的障礙,提供更多的資源,應該……能召集到一批人吧?
“可是大主教閣下……”
賽倫主教苦著臉帶頭提問。諾瓦格大主教目光一橫:
“怎么?”
“論文我有些地方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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