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特埋頭做實驗的時候,海因斯大法師正在另一片試驗區域,和學生、學生的學生、臨時抓來的兩個年輕死靈法師,和兩個愿意來研究所打工的其他法師,看著幾十籠猴子面面相覷。
“為什么我們要養猴子?”
“是啊,為什么是我們要養猴子?這不是自然牧師的事情嗎?為什么是我們死靈法師來做?”
“就是,而且叢林里那么多猴子……需要的時候,去抓一群不就行了嗎?為什么要我們來養?”
海因斯大法師對此也頗多腹誹。然而,當學生們一片疑惑抱怨的時候,他還是不得不咳嗽一聲,努力鎮住場面:
“都別說了!”
他威嚴地掃視了一下周圍。看到人人閉嘴,個個低頭,他滿意地咳嗽了一聲,訓斥道:
“不想養猴子?不想養猴子就到隔壁去!——養兔子,養狗,養雞,養老鼠,都可以做!不一定非要在這里養猴子!”
一片特別特別小聲的哀嚎。猴子區之外,動物區的確還有好幾個分區——但那都是誰在養?
全都是土著!
全都是土著婦女和土著小孩!
給兔子割草,給雞喂玉米,給狗喂玉米南瓜偶爾摻點兒肉——這本來就是他們日常做慣的事情!除了養老鼠比較少見,但是老鼠這玩意兒,本來就什么都吃!
他們,高貴的法師,怎么可以和那些土著婦孺,干一樣的活兒!
“再說了,養猴子,也是為了做實驗嘛!很多法術,在猴子身上的反應,都和在人身上效果類似,這和狗啊、豬啊什么的不一樣!所以,努力養猴子吧!難得這兒有這么多!”
嗯,反正這個研究所,已經預定為黑鴉沼澤的財產了!多養一點猴子,以后做別的研究,藥物實驗或者魔法實驗,或者研究別的瘟疫,也是可以用的嘛!
絕大部分魔法師低頭表示服從,陸陸續續,散開去干活。只有海因斯大法師的弟子,被帶過來占名額的15級大法師文德爾·詹寧斯,仗著老師寵愛,小聲咕噥:
“就算是這樣,抓就行了啊,為什么要養……”
“因為格雷特說,需要干凈的猴子。”海因斯大法師嘆了口氣:
“這些猴子都是叢林里抓過來的,誰也不知道它們身上,帶了多少多少種細菌。到時候,你一針注射進去,猴子發燒了——是你注射的毒血讓它發燒的?還是它自己身上臟?”
事實上格雷特說的還不止這些。海因斯大法師去和他開會的時候,正看見格雷特趴在桌上,一邊寫寫畫畫,一邊愁眉苦臉地嘀咕:
“永恒之河邊上的猴子……吃螃蟹的猴子……這些都沒有……附近叢林里天曉得是什么猴種……還要沒有特定病原體……就算沒有,至少給我清潔級的猴子吧……”
“永恒之河在哪里?”海因斯大法師忽然問:
“你要吃螃蟹的猴子?我讓他們在法師塔下個任務,讓土著們去找找,找到吃螃蟹的猴子就給你抓回來?或者直接喂它們螃蟹,看哪一種猴子吃?”
格雷特扭頭給了他一個“快哭了”的表情。
我想要的是恒河猴……恒河猴和食蟹猴……不是隨便哪一種猴……
不是說沒有做實驗的恒河猴了,就可以去峨眉山上抓一窩……那些潑猴不配!
哪怕不考慮那是藏酋猴,不是恒河猴;不考慮藏酋猴也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生長在野外的猴子,身上有無數病菌和病毒……
不是說把它們毛發剃光了,再用消毒水洗一遍,就變成“清潔”的猴子了!
體外沒有,體內還有呢!
最便宜的普通級猴子,也要求身上不攜帶人畜共患病病原……不攜帶動物烈性傳染病病原……
往上一級,“清潔級”的猴子,除了普通級不能攜帶的病原之外,還不能攜帶對動物危害大,和對研究干擾大的病原……
而他想要的,沒有黃熱病病毒,沒有瘧疾病毒,沒有登革熱病毒,沒有寨卡病毒,沒有一切奇怪的病毒……的猴子,得再往上一級,到達無特定病原體級(spf)級……
spf級,無菌(gf)級,以及患有特定疾病,敲除特定基因等等要求的動物,一級比一級高。價錢么,那也不是翻倍的漲,是幾何級數的漲!
一只恒河猴賣10萬,你以為是開玩笑?
但是,就算貴……那以前也是能買到的啊……以前只需要撰寫實驗設計,填報告,申請預算,然后,買……哪像這個破世界,根本就沒有現成的,要從頭養起!
他的橡樹林研究所里,那批死靈法師們勤勤懇懇養了好幾年,每天穿著防護服進出動物房,終于養出一批清潔級小鼠。至于猴子?
對不起,他窮,養不起猴子!
“總之,就把這群猴子養活再說吧。養活了,下崽了,崽子在清潔的環境里養幾代……大概,就可以用了吧……”
海因斯大法師回憶了一遍格雷特給的操作手冊——關于清潔動物房、進出要求、
操作標準等等,繼續命令下屬們:
“別發呆!先把這些猴子洗干凈!洗干凈總會吧!——那邊那么大桶的消毒水!”
“啊啊!這猴子不肯下水!”一個年輕死靈法師慘叫。他快速舉手遮臉,“錚”的一聲,身上的法師護甲爆出一道火光:
“還撓我!”
“石化術!”不等海因斯大法師搭理那家伙,他弟子的弟子,這一組的小頭目,就出聲訓斥:
“魅惑術!那么多現成的法術呢,你不會用一個嗎?——不要自己上手!你的骷髏呢?為什么不用骷髏干活?”
“我不是惑控系的……石化術,上了石化術,還怎么給它們剃毛……”
雞飛狗跳,雞飛狗跳。終于,所有的猴子都被強迫洗了一遍,強迫剃毛,剪指甲,甚至刷牙。
一輪大清洗工作結束以后,每一位低階法師都癱倒在鐵籠外面,和癱倒在鐵籠里的猴子面面相覷,誰都不想動一下……
“我說,好像有什么事情沒做?”
“還能有什么?——我餓了,我們先吃飯去吧!”
“對了,要先給猴子喂食!”
哐哐哐哐,大桶的玉米、南瓜、水果,以及剁碎的雞肉,被骷髏們兩個一組抬進動物房,拿起勺子,每個猴子的食碗里給了一勺。死靈法師們這才松了口氣,出去吃飯:
“玉米餅……還烤得有點焦……”
“南瓜糊糊……”
“仙人掌果子……”
“鱷梨……”
“烤雞肉丸子……”
“玉米面烤的薄餅,裹南瓜,豌豆和雞肉條……辣椒醬在旁邊,誰要涂多少自取……”
“感覺我們和猴子吃的也差不多?最多最多,我們吃熟的,他們吃生的?”
“不,猴子還可以不吃辣,我們不行。”一個無論如何不習慣辣味的死靈法師,咬了一口雞肉丸子,被里面的辣椒碎片辣得眼淚直流:
“強迫人吃辣的簡直是異端……廚房里做飯的是誰?真想把廚娘抽一頓!”
“冷靜,這兒沒人做飯,都是塔靈帶著隱形仆役幫忙。你該問的是,誰把這些當地菜肴的做法教給了塔靈……”
沒有資格決定菜單,甚至沒有資格點菜的年輕法師們面面相覷。研究所里雖然沒有造法師塔,但那只是“沒有建造塔形的建筑”。整個研究所,還是在塔靈控制下的——
而塔靈目前的控制權限,不好意思,在海因斯大法師手里。
“就算他的舌頭鈍到接近死靈了,想吃點兒重口味的,也要給我們留幾道能吃的呀……t_t……”
那個被辣到了的死靈法師繼續眼淚汪汪地抱怨。啪的一下,他的后腦勺上挨了一巴掌,而小組長面無表情地揮散了法師之手:
“別抱怨了。趕緊吃完,再去看那群猴子——我感覺,這群猴子,還要給我們找無數麻煩。”
的確麻煩。死靈法師們匆匆扒完午飯,再回到動物房的時候,一個個都皺起了眉頭:
“啊啊啊——這些猴子怎么不吃啊!”
如果格雷特在這里,就會告訴他們:猴子應激了。
別說動物,哪怕是人,莫名其妙被逮過來、再莫名其妙被全身僵化、浸在有奇怪味道的水里、再剃光毛發,也會低頭向暗壁,瑟瑟發抖三五天。
不吃東西還是好的呢,至少沒有厲聲尖叫、猛撞籠壁、把自己身上撓得一條一條,或者莫名其妙吐血死掉。
而死靈法師們應對的方式,也是非常簡單粗暴:
不吃是吧?
饑餓術!
我讓你感到餓,餓得發瘋,看你吃不吃!
什么,還不吃?
支配動物!
“呼,呼……養猴子可真難……吃東西要我們控制,以后不會拉屎也要我們控制吧……”
“能不能申請一位自然牧師來做這個活兒……養動物,明明是他們擅長嘛……為什么要扔到死靈法師頭上……”
“噓!”
那位十級自然牧師,某某人,他要是肯養動物的話,早就不至于抓別人來做了!問題是,他一頭扎在研究所核心,就不肯出來啊!
“對了,誰會安撫術?給猴子們來個安撫術啊!”
磕磕絆絆,困難無數。總而言之,死靈法師們為主的動物飼養隊,終于成功地讓猴子們活下來了——然后,他們就面對了下一個難關:
“這些猴子,它們為什么不生小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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