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特,你看那邊那棵灌木,主莖一節一節的,我們叫它綠九節,又叫靈魂之藤。摘下葉子炮制,可以用來增強精神力的擴散范圍!”
“格雷特,別動那只青蛙!你記住啊,這種特別特別小,只有一個指節大,顏色非常鮮艷,金黃色鮮紅色亮藍色的小青蛙,毒得很,見血就死!”
“格雷特,來找宿營地!——不要老是想著開法師小屋,你是自然的侍奉者,溝通自然,問問哪里適合宿營啊!”
格雷特扒拉著灌木,垂頭喪氣地跟過來。他的精靈特訓還沒有結束,或者說,艾希·月歌越發努力,想把所有知識都灌輸給他:
我為什么要學這個啊!
我是法師啊!需要宿營,我開法師小屋就可以了啊!
實在不行,我開個魔繩術,爬進去,也能對付一晚上啊!
但是沒辦法。一來艾希·月歌催得緊,二來藝多不壓身,學會一門本事,終究有用得上的地方,三來……
格雷特也知道,這一次月歌姐姐帶他過去,給茉莉女士的父親治病,是搭上了她自己的名譽來保證。
到時候,帶來一個二十剛出頭的半精靈幼崽,花草樹木認不出,蛇獸蟲蟻不曉得,連個宿營地都不知道該怎么找……
到時候,所有的懷疑,都會對著月歌姐姐來的!
算了,好好學吧!
“……宿營地最好在水邊……水邊……水邊的高地……”
格雷特搜腸刮肚,照著前世聽到的零零碎碎,和這輩子伯納德、巴倫西莫先生講過的一些宿營經驗,努力尋找宿營地。轉了半天,還真給他找到一個:
“月歌姐姐!你看!這里不錯!”
“這兒不行。”艾希·月歌瞟了一眼就搖頭:
“你看這水印,漲水會漲到營地里面的。你想睡著睡著飄起來啊?”
“呃……”
格雷特垂頭喪氣,繼續往前走。天色越來越暗,眼看著大伙兒找不到宿營地,月歌姐姐真敢讓他睡外面。
不得已,他變成熊形態,向前奮力奔跑。好一會兒,又喊了起來:
“月歌姐姐!你看這里!地勢高,水漲不過來!”
艾希·月歌聞聲跟上。只轉了一小圈,就否定了他的選擇:
“來,你看這蹄印,這是野豬的,這是水豚的……它們會到河邊來喝水,它們會來,豹子就會來這里捕獵。你不想睡到半夜,被一口咬住脖子,就在這兒睡吧!”
“別啊,月歌姐姐!”格雷特淚流滿面:
“我難道還要背一堆爪印蹄印嗎……我是魔法師,不是獵人啊!”
“老板,我來替你背!”野蠻人殷勤地上前。艾希·月歌狠狠地瞪他一眼,把兩米多高的野蠻人瞪得縮了回去,板著臉轉向格雷特:
“你的精神力呢?你的自然親和呢?問啊!問周圍這些植物,水會漲到哪里,有什么動物過來喝水,有沒有蚊子,有沒有毒蟲……問啊!”
格雷特:“……T_T”
這幸好是用精神力溝通,如果是開口問,月歌姐姐怕不是要訓他“你鼻子底下長的是什么?”
來回折騰三次,好容易找到了一個可以住的地方。不等格雷特清理地面,艾希·月歌就掏出一把種子,輕輕托起:
種子發芽、抽枝、長出長長的藤蔓。一頭向左,一頭向右,纏繞在兩棵高樹的樹干上。緊接著,從兩根樹干處發出無數細藤,自行糾結纏繞,交織成網。
“看到沒?”
艾希·月歌向格雷特挑了挑眉:
“在森林里,睡這種吊床,比睡你的法師小屋還方便呢。有什么魔獸過路,喝水,捕獵,直接從下面走過去,互相不驚動。”
不是吧?
法師小屋有啥不好的?
格雷特剛想爭辯,西索尹恩已經擠了上來,打量一下那個繩網,樂呵呵地笑了笑。跟著,回首向格雷特點點頭:
“她說得沒錯。一個法師小屋立在地上,碰上脾氣不好的魔獸,能給你刨碎了、拍倒了。還是住吊床舒服,一晚上安安靜靜的。”
“呃……”
格雷特想想,也確實是這個道理。但是落到他自己頭上,還是要住法師小屋:
“沒關系,我換個法術模型。讓法師小屋和自然融為一體,絕對不會被野獸刨壞了!”
然而這樣的法師小屋,想要一窩蜂全擠進去,就擠不下了。阿帕自己就占了一半面積,賽瑞拉肯定也要獨享一間,至于伯納德,難道在格雷特房里打地鋪?
“沒事兒,我也試試吊床。”茉莉女士興致勃勃地湊過去,指縫間也夾了幾根藤蔓,給自己弄了一個,又給丈夫弄了一個。西索尹恩聳聳肩:
“我不睡那玩意兒,太冷。”
他指尖也現出一支藤蔓,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千絲萬縷,一頭扎進土里。無數根藤蔓一陣亂刨,硬生生地在地上刨出一個土坑。
西索尹恩往里一鉆,土壤嘩地往下一塌,嚴嚴實實地蓋在他身上。格雷特看得目瞪口呆:
“這……”
“嘿,小家伙,這你就不懂了。”這中年精靈愜意地躺在土里,只剩一個腦袋露在土洞上面,對格雷特眨眨眼:
“這里的泥土,白天給太陽曬得滾燙滾燙,晚上躺在里面,可舒服了。哎喲我的老腰,我的膝蓋,晚上正好給捂一捂……”
好吧,你贏了。格雷特聳聳肩,轉身走回自己住處。剛一轉身,就聽到西索尹恩喊道:
“嘿,那個小子!吊床要斜著睡,你這樣睡是要掉下去的!”
喊誰呢?
格雷特好奇扭頭。就看到一邊的樹上,霍桑先生正窸窸窣窣地扭動,嘗試把自己從直躺狀態扭成橫躺。不遠處,茉莉女士昂起腦袋,好笑地看著丈夫:
“我再弄根藤蔓,把你捆在吊床上?”
“不用!不用!”大高個兒傭兵奮力搖頭。很顯然,他是很要臉的,在老婆面前尤其要臉:
“我自己睡就行!”
茉莉女士笑著看了丈夫一眼,躺回床上。一伙人睡法師小屋的睡法師小屋,睡吊床的睡吊床,睡土坑的睡土坑。沒多久,整個宿營地,便漸漸安靜下來。
格雷特照樣做實驗、觀察尸體組織、背法術模型,折騰到天色黑透才慢慢睡著。仿佛只是剛合了個眼,營地里,勐然響起一聲尖叫:
“啊——”
格雷特勐地從法師小屋里蹦了出來。刷刷刷,營地里已經升起三五個光球,就看見霍桑先生站在地上,舉手,揮臂,跺腳,轉圈圈,滿地亂蹦。
一邊跳,一邊全身上下胡亂拍打,扯衣服,扯褲子,踹鞋子……
姿勢之奇怪,格雷特只有在大荒原上的施法者,以及新大陸北部各個部族的祭司,跳祭神舞的時候看過。不,嚴格來說,比那些施法者還要奇怪一些……
至少人家跳舞的時候不扯衣服!
“敵襲!”
格雷特叫道。雙手翻飛,一連串的防御法術,已經朝自己身上套了過去。剛套完三個法術,就聽艾希·月歌沒好氣道:
“什么敵襲!閃開!”
“啊?!”
格雷特一愣。艾希·月歌已經輕輕松松地跳了下來,手中藤蔓伸出,就把霍桑先生往邊上拉。另一只手一揚,營地里的光球光芒大放:
“看看,看看,地上都是什么!”
格雷特俯身看去,才發現地上一道黑色的洪流,密密麻麻,往前涌去。再仔細看,這道洪流,竟是由無數只碩大的螞蟻組成:
“好大的螞蟻!”
格雷特驚叫。每只螞蟻都比他的小拇指第一節還長,強有力的顎部卡噠卡噠,卡噠卡噠,聽得人毛骨悚然。涌過地面,涌過霍桑先生先前站立的地方,眼看著就奔法師小屋來了!
格雷特想也不想,就是一道防蟲蟻、防蛇鼠的通用法術,扔在小屋前方。不料,這道簡簡單單的戲法,法術似乎激怒了行軍蟻:
黑色洪流略一停頓,勐然豎起。頭搭尾,尾搭頭,形成一道數米高的蟻橋,噼頭蓋臉,向法師小屋倒了下來:
“伯納德!阿帕!賽瑞拉!我們挪位置!”
格雷特可不想挑戰百萬蟻群。他飛快甩出法術,力場屏障盡力張開,讓行軍蟻稍微頓了一頓。緊跟著,在旁邊扔出一個法師小屋,趕緊喊人。
給這玩意讓路!
賽瑞拉、伯納德和阿帕魚貫而出,笑嘻嘻地站在邊上,看艾希·月歌凝聚起一個小火球,一個一個,去燙那些掛在霍桑先生身上的螞蟻。
感受到火焰的熱度,那些螞蟻張開口器,老老實實地掉下來。至于已經咬上去的螞蟻,被霍桑先生拍掉的,那有力的上下顎仍然嵌在他身上……
“算了,我來吧。”格雷特不得不上前,抬手一拂,清潔術掠過霍桑先生全身上下。高個兒傭兵長長嘆了口氣,放松下來,仍然心有余季:
“睡著睡著就滾下來了……我太困了,地上睡得舒服,也不想再爬上去睡……”
然后就被行軍蟻爬了一身……就,真的非常倒霉而且搞笑……
格雷特搖搖頭,又是嘆氣,又是想笑。身邊,艾希·月歌在指尖碾碎了一只螞蟻,盯著浩浩蕩蕩的蟻群,臉色卻是越來越嚴肅:
“它們也被污染了……什么時候,連它們都被污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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