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通,砰通。
格雷特的心臟奮力撞擊著胸腔。一下一下,一下一下。
如果不是有堅實的解剖學基礎,如果不是親手做過許多例胸外科手術,他幾乎要以為,這顆心臟已經撞到了胸骨上——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就像外面那個劍士也還在極力攻擊,沒有倒下的意思。屏障震動,差不多每一秒鐘,就要發出一聲轟鳴,而人體血液循環一次,至少要20到30秒……
也就是說,他隔空注入對方身體的鉀離子,哪怕濃度已經達到致死量,也可能需要20到30秒,才能流到心臟,讓對方的心臟出問題。
而如果注入量不夠呢?
如果在循環過程中,經過層層過濾,鉀離子被截留了一部分,沒能全部到達心臟呢?
如果……
總之,要另想辦法,另想更有效、更快速的方法!
格雷特再給自己套了一層冰墻。液氮加固過的冰墻,是他當前最有效的防御法術,大概能抗個五六秒鐘。
距離冰墻1米遠,套一層火焰之盾。這個距離,火墻的輻射傷害融化不了冰墻,敵人想要攻擊到冰墻,一定會先受到火焰傷害。
再然后……再然后……
砰砰!
砰砰砰!
外面的戰士在頂著傷害進攻。每一下轟擊冰墻,都像是一柄巨錘撞擊在銅鐘上,轟得鐘殼里的格雷特昏頭昏腦。永遠不要和戰士比體力……老摩根說過,永遠不要和他們比體力……
你的精神力有限,你的施法次數有限,而戰士們可以發起進攻的次數,比你一天當中的施法次數,多了無數倍!
要進攻!
要進攻!
防御罩只是給你爭取機會,你真正的制勝方法,是進攻!
可是,要怎么進攻……要怎么撕開對方的防御,穿過戰士沸騰氣血形成的鎧甲,打出決定性的一擊……
冰墻又快要碎裂了。格雷特咬牙,再抽出一支液氮,調動法術構型,給冰墻加固了一層。然后抬手,揚起,翻轉:
火焰護盾!
火焰護盾!
火焰護盾!
我讓你斬!我讓你連斬三層!烤不死你!
連續三層護盾立下,格雷特微微松了口氣。精神力感應中,有個人影飛快來去,身上熾烈的光芒沸騰洶涌,烈烈如燃——
只有在穿越火焰護盾的時候,那光芒才稍微收斂,或者在某幾個位置加強,幾個位置減弱。好機會!這一刻,是最好的攻擊機會!
格雷特狠狠心,屏息凝神,調動法術構型。這一次,他調出來的,是直流電復律、電除顫的法術構型:
七級進階八級的時候,他把這個法術刻印在冥想環境當中,借助進階時的世界意志灌注,得到了一波極大的加強。發動更快、出力上限更高、調整更方便!
直流電復律,電除顫,放電與心電圖r波同步,可以達到除顫作用,同時避開心室易損期;
然而在心室易損期間放電,也就是t波頂峰前2030毫秒,是有很大概率,可以直接打出室顫的!
增大出力上限至最高值!
調整放電時間至易損期!
精神力鎖定敵人,在他攻入最后一層火焰護盾,自己身形一頓的剎那,扔出探頭,測量心電圖!
放!!!
一聲爆響,那個剛才還在奮力進攻的身形,動作失控,一頭撞上冰墻。
然后重重滑落。肢體無意識地抽搐著,卻再也沒有起身的跡象。
室顫,是最為嚴重的致命性心律失常,頻率可在每分鐘250600次之間。結果是心臟無排血,心音和脈搏消失,導致意識喪失、抽搐、呼吸停頓甚至死亡……
這家伙,死定了!
格雷特微微松了口氣。他仍然不敢大意,指揮周圍的火焰護盾合攏、變形,把那人卷在中間,一通狂燒;
再指揮冰墻變形,倒扣過去,在火焰護盾上形成巨碗;
然后,傳送術拉開距離、開盾、摸出兩支試管夾在指尖、揮散冰墻:
“炎爆術!!!”
轟!!!
純白的烈焰吞沒了一切。爆炸結束,格雷特又等了好一會兒,中心點久久沒有動靜。他給自己再套了一層護盾,召喚狂風吹散煙塵水霧,又扔了個秘法眼過去小心觀察:
地面上凹下一個大坑。坑底土層緊實,隱隱呈現黑曜石和琉璃一般的質地,顯然是被高溫、高壓粗暴碾壓過一遍。而在土坑正中央——
沒有尸體。
沒有完整的人形。
一片焦黑中,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塊骨頭,證明了主人的存在:半片顱骨,一塊髖骨,還有,一支隱隱呈現淡金色的手臂。
從肱骨,到橈骨尺骨,再到掌骨和指骨。五指向內收攏,緊緊握著同樣呈現淡金色的另一支肱骨,到死,都不曾有半分松開。
格雷特怔在原地。他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把這條手臂的所有骨頭數了幾遍。14根指骨,5根掌骨,8塊腕骨,橈骨,尺骨,肱骨,再加一根多余的肱骨……
30、31……再數一遍,肱骨,尺骨,橈骨,8塊腕骨,5跟掌骨,14根指骨,30……再加一根肱骨,31……
撲通一聲,格雷特跌坐在地,手心、后背,一片冷汗涔涔。
結束了。
終于結束了。
他在一位不知道多少級的圣職者,和一位12級的劍士攻擊下,成功地活了下來,并且順利反殺——哦,也許并不那么順利,但是畢竟成功干掉了對方……
我,格雷特,也是能夠一對一,不,一對二,越級反殺的高手了么。
格雷特艱難地咧開嘴角,想要讓自己笑一笑,心臟卻是越來越沉。如果可以,如果可能,他也不想殺人的,更不想用醫學手段殺人——
但是有時候真的沒有辦法,我不殺人,人就殺我……
別想了!
還沒脫離險境,要反省,要難過,要哲學思辨,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說!
格雷特強令自己振作精神,收起那個劍士的遺骨。再次召喚一匹魅影駒,辨認一下方向,頭也不回地向內陸奔去。
跑,跑,跑。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遠。一直跑到頭頂風聲大作,一片沉重的陰影,鋪天蓋地覆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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