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不大不小，卻直接讓原本輕松的空氣凝固了，甚至沾染了部分尷尬的氣息。
陳作嚴肅的站在門口，時不時看看左右是否有人通過，然后悄悄地豎起了耳朵。
沈林的嘴角在抽搐，任他在設想也沒想到如今這戲劇性的一幕。
“小子，別亂叫，我們才第一次見面。”
那孩子也不嚷，乖乖地拿起桌子上的蘋果啃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言語。
“我爸爸說，救命之恩是大恩，猶如再生父母，相當于從前的我死了，你現在把我生出來了，所以你就是我爹。”
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然無法反駁。
沈林古井無波的臉色開始波動了，他感覺下一秒能打死這個混小子。
“不準瞎叫！”
他再次叮囑，可看眼前熊孩子這架勢明顯沒什么威懾。
“自我介紹一下。”沈林又說。
那小子吃到一半可能覺得太大了，吃不下去，用刀切開了，然后獻寶似的給沈林遞過來一半。
沈林的肌肉再次緊繃了，他保證，他寧愿再與厲鬼大戰八百回合，這叫個什么事兒。
也不知道怎么接過那半個蘋果，那熊孩子開心得不得了，一個蹦跳下床，像是站崗似的整了個軍姿。
“報告老爹，我叫陳默，家住大夏市翻斗花園二號樓一零零一室，現任番豆小學五年級班長，標準的三好學生，報告完畢。”
沈林的嘴角已經抽搐到即將抽筋，他很想揍這熊孩子一頓，但又怕不小心下重了手廢了他。
“嚴肅點。”沈林說。
靠，我是來審問的，又不是來帶孩子的，如今這是什么情況。
“好的，老爹。”陳默三句不離認爹，就像是吃定了沈林，一張頗為清秀的小臉在很努力地緊繃，可配合這那實在稚嫩的身體說不出的滑稽。
敗給他了，沈林破防。
“打住，你回到你的床上，我有點事要問你。”
“收到，老爹。”
陳默得令，竄到被窩里，乖乖的看著沈林。
那雙眼睛實在純凈，像是這個年齡的孩子能夠露出來的，沈林卻知道這小子還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是馭鬼者么？”
根據了解，陳默失蹤至今足足有半個多月，卻能夠排在第二個臺階，說明他剛剛被吞噬不久，一個孩子能夠在那種情況下生存那么久，幾乎不可能。
“報告老爹，不理解。”陳默開口，他確實不理解，不知道沈林口中的馭鬼者代表什么。
沈林開口。
“你應該遇到了什么，有沒有通過鬼怪駕馭什么神秘的力量。”
陳默這下真的沉默了，他像是在思考著怎么敘說，在組織自己的語言。
“有，當時我跟我爸爸剛從張叔叔家里回家，我就掉到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因為很餓，我就吃了一些東西，后來就發現自己的舌頭很古怪。”陳默的聲音越說越小，提起去世的父親讓他的士氣低落了不少，沈林甚至看到他假裝堅強的在被窩里抹眼淚。
也沒揭穿這小子的堅強，這孩子還算不錯，經歷了這種事情尚且保持心理正常，已經算難得。
“舌頭？伸出來看看。”沈林說。
陳默點了點頭，乖乖照做，端坐在床上，張大嘴巴把舌頭露了出來。
那是赤紅中帶著淡青色的舌頭，就像是從死了很久的死人身上拔下來的，它續接在陳默的舌根處，紅青色的古怪與整個口腔顯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這明顯是一只尚未復蘇的厲鬼，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相當溫和，甚至沒有反噬的意思。
這有可能是這只鬼的復蘇程度極低，也可能是這只鬼的安全程度極高。
一如王小明費盡心思給他弟弟準備的那只鬼，穩定性極高，也易于掌控，這在厲鬼當中相當難得。
“知道這是什么嗎？”沈林在問，他在問這孩子知不知道他嘴里的其實是一只厲鬼或厲鬼的一部分。
陳默愣了一下，似乎準備搖頭，剛剛擺動的腦袋頓了頓，緩緩點頭。
年紀小并不代表傻，陳默更是一等一的聰明，他想到了自己在那片古怪空間內遇到的一切，意識到了什么。
他很平靜，平靜的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少有的收起了耍寶的笑容，看著沈林的眼鏡，緩緩開口，問的很認真。
“所以，我會死么？”
沈林被這句話問的有些猝不及防，他苦笑一聲摸著熊孩子的腦袋。
“也就，跟我活的差不多長吧。”
這話不假，如果不盡快采用辦法駕馭第二只鬼，鬼相會在三個月內將他吞噬。
原本這個時間足足有半年，可這次的龍湖別院之行大大加速了鬼相的復蘇。
他隱瞞了這一點，就像是一個心理成熟的大人，總想給孩子留下一點希望。
陳默一掃頹廢，顯得很開心，也不知道懂沒懂這一切究竟意味什么。
“那就沒事，能跟老爹你活的差不多，我已經很滿足了。”
他啃完了最后一口蘋果，拍著自己的肚子，顯得相當滿足。
“知道它的能力么？”沈林問。
陳默聽懂了這句話的意思，沈林在問他嘴里那只古怪的舌頭。
“嗯，我叫他詛咒，如果我很強烈的去詛咒一個人，那他就會在不久的將來....”
陳默說到這里沒說下去，沈林的表情微變。
類似完全是負面的言出法隨？怎么會有這種鬼的存在，這在當下的復蘇世界幾乎屬于bug級別的存在，如果證實，陳默會一躍成為馭鬼者的頂尖力量。
“有限制么？”
一如鬼相的化相限制重重，鬼詛咒本身大概率存在某種決定性的限制。
陳默點了點頭，在那個完全顛倒的世界中他摸索了很多，大概明白一些東西。
“它只能作用于親近我的人身上，或者我自己身上。”
嗯？？？
沈林微愣，這算什么，自殺大師？天煞孤星？僅僅是一個限制，直接讓一只鬼從戰略性力量變成雞肋。
也就是說這只鬼存在規律，觸發條件是親近陳默的人，然后他可以選擇發動詛咒，是否讓這個人去死。
瘋了啊，這都什么跟什么。
“那你怎么活下來的？”這種作用條件，這熊孩子沒把自己坑死就已經算不錯了，能活著簡直不可思議。
陳默尷尬的搓了搓手。
“我，我實在太餓了，那里又很危險，我詛咒自己半個月后會因為襲擊而死亡。”
人才，沈林微愣，他仿佛抓住了什么。
“等等，你說，你詛咒自己半個月后必死，導致你半個月內安然無恙？”沈林驚呼。
“嗯，是這樣的。”陳默老實承認。
一個絕對的詛咒，也等于絕對的保護么？
如果詛咒一個人半個月后必死，那他這半個月就等于被詛咒所保護。
這讓沈林秒想到一個原著中鼎鼎大名的靈異物品。
八音盒！
鬼詛咒的能力簡直與八音盒有異曲同工之妙。
等等，不能這么樂觀，鬼的力量抗衡是存在極限的，沈林清晰的記得八音盒的保護與他的恐怖成正比。
小楊曾在走投無路之下跟鬼櫥交易要求解決八音盒的詛咒，卻被拒絕。
那個古怪的鬼櫥尚且不敢保證能在八音盒的詛咒發作之下，能夠保住楊間。
沈林的雙眼微瞇，知曉部分劇情讓他變得很有前瞻性，他意識到，陳默的這只鬼作用好了，或許可以作為戰略性的力量儲備。
“為什么是半個月？”沈林在一次抓住了關鍵節點，他預感到了什么不好的情況。
陳默的臉色有些古怪，甚至有種后怕的感覺，他老老實實交代。
“不知道。”陳默搖頭，臉上的恐懼展露無遺。
“我嘗試過超過半個月，可話還沒說出口就有一種很古怪的感覺，如果我開口，我就會死。”
厲鬼復蘇么？沈林半瞇的雙眼睜開，每一個馭鬼者都會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鬼物的復蘇，感覺各不相同，鬼相表現出的是本身的蠕動和對沈林的影響。
他開始思索陳默的一切。
因為鬼詛咒反向的作用力，哪怕這半個月不吃不喝，陳默依舊存活下來，直到被鬼樓梯吞噬，這跟詛咒中半個月后受到襲擊而死亡相吻合。
如果沒有沈林的到來，陳默或許已經死了。
等等，也不對，這是來自鬼詛咒的力量，哪怕鬼樓梯本身沒殺死，來自鬼詛咒的力量爆發，也會讓陳默死去。
這究竟因為什么？
沈林重新打量眼前的陳默。
這小子在某些意外的情況下，達到了厲鬼力量的平衡，導致他存活下來了么？
就像楊間曾經在日本所遇到的那個可以預知未來的攝像機的詛咒，被鬼櫥保護一樣，陳默因為厲鬼力量的拉扯，導致存活。
鬼樓梯本身不會殺人，他就像鬼差一樣會將人或鬼吞噬，作為它的備用電池用來影響厲鬼。
就像李孟本身的情況，他并沒有死，但是意識被吞噬。
鬼詛咒在鬼樓梯的沖擊下保護了這小子的意識，鬼樓梯在鬼詛咒的沖擊下保護了這小子的身體。
兩只厲鬼的沖擊因為沈林的外來達到了莫名的平衡，并最終消散，保證了陳默的存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