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良的渾身都在顫抖,不僅僅是因為傷勢,更因為眼前那只恐怖的厲鬼。
沈林所做的一切他至今都無法了解,那個瘋子親手釋放了一只恐怖到讓自己發毛的厲鬼。
趙子良甚至在思考自己拔腿就跑的可能性。
思考良久還是選擇放棄。
一來這破村子現在可能到處都是鬼,尤其是那個鬼轎跟那具半邊尸,他打死也不想碰到。
二來他不想得罪沈林,到現在趙子良已經絲毫不懷沈林的本事,甚至還有些為之折服。為了防止沈林秋后算賬,他小心思不斷。
打不過就加入,多簡單的道理。
思緒紊亂間,那坑洞附近的塵土在震,就像是那洞里的民國婦人正在劇烈掙扎,十分的不安份。
這讓趙子良也有些不安,他曾經透過金棺的縫隙與這只鬼對抗過一次,在他的全盛時期,他的鬼皮差點崩壞。
眼看著這只鬼似乎有脫離坑洞蘇醒的架勢,趙子良蠢蠢欲。
他渾身上下龜裂的傷口不住的流淌著黃褐色的液體,散發著濃郁的腥臭味道。
那里面可能有汗水,而且是冷汗。
坑洞附近暫時沒了靜,可剛才的一切不似作假。
這更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趙子良咬了咬牙,小心翼翼的靠近坑洞的方向。
他沒忘了沈林臨走前囑咐的那句話。
看好這里。
如果沒理解錯的話,這其中的意味也包括,看好眼前這只鬼。
沈林似乎以某種難以理解的辦法讓把眼前的厲鬼鎮壓,如果是這樣,他似乎還有周旋的余地。
趙子良在對自己說。
他小心翼翼的貼近那個坑洞,在到達兩米的位置站立。
這是一個安全距離,方便自己隨時出手,也方便自己隨時逃跑。
場面陷入了沉寂,趙子良站在原地有些一不的看著眼前的厲鬼,他保持著十二萬分的戒備。
“砰”
在這種寂靜之下,任何一點聲音都猶如炸響,趙子良連忙看向聲源方向,準備出手。
聲源距離他似乎有些距離,在這一聲之后就消失不見,這讓趙子良松了一口氣。
當他轉過頭來的時候,整個
人的瞳孔放大,心里一咯噔。
如果他沒看錯,這只厲鬼跟之前有些不一樣。
眼睛!對方被鎮壓時緊閉雙眼,如今卻睜開了。
泛白的雙眼,黑絲連連,它就那么看著前方,一一。
簡直就像......
在看著自己!
恐懼將趙子良籠罩,他狠狠地吞咽了幾口口水,后背一股涼氣止不住的冒出。
希望不要出事,千萬不要出事!
已經走到了這步,看沈林的架勢,他肯定有了某種辦法。
這是最后一步了,他趙子良可千萬不能倒在這最后一步。
呼吸急促,牙關緊咬,雙眼連眨都不敢眨。
趙子良在竭盡全力的保障著一切。
四周似乎憑空吹起一股風,這讓神經緊繃的趙子良條件反射性的出手,當他攻擊即將到達才發現眼前站的是個人。
沈林!
如果說熱淚盈眶有數種表現形式,那趙子良如今這種一定屬于其中一種。
他甚至想喊一句,你可算回來了,祖宗。
哪怕再不愿意承認,葑門村事件也徹底地讓趙子良習慣性的認可,并在事件當中將沈林當成了主心骨。
如今沈林的出現幾乎讓他大松了一口氣。
有一種總算沒事的感覺,這感覺很荒謬,可確實如此。
趙子良激地想問些什么,卻看到沈林一步跨來直接將攔路的他推在一旁,連搭理都沒想搭理。
鎮壓還在,坑洞附近沒有掙扎過的痕跡,鬼母的鎮壓情況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
這讓沈林松了一口氣。
計劃比他想象中的要順利。
胸口,鬼相已經在半邊尸的恐怖之下徹底的分為兩半,互為拼圖的兩半鬼相似乎保持著某種聯系,還有往中間貼近,合并的架勢。
可沈林不會給它們這種機會。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手間骨筆一,沈林將筆尖毫不猶豫的伸向了鬼相的其中一半。
鬼當鋪給了他一次使用這桿骨筆的機會,也給了他一次駕馭厲鬼的機會。
這次機會,就應在這一幕!
筆尖落定,化鬼為墨。
鬼相猶如液體一般的消融,并逐漸的被那桿骨筆所吸收。
一切進行的就像計劃中那樣順利。
五秒,十秒,半分鐘,一分鐘。
直到化為液體的半
邊鬼相被徹底吸收,沈林猛地提筆向前。
準備工作已經結束,事情到了最關鍵的節點,這也是最重要的節點。
成則乘風而起,敗則一敗涂地。
他要,為鬼化相!
那一筆,毫不猶豫的揮出。
筆尖穩穩地落在了鬼母的眉前。
這一幕,定格。
與那照片中的一切何其相似。
一只手手持骨筆,似從天外而來,為那女子畫眉。
沈林的落筆很穩,他的感覺好極了,就像是經歷過無數次訓練,就像是他生來就會畫相。
那一筆描過鬼母的眉,沈林卻看到筆鋒描過的厲鬼皮膚以一種肉眼可見的態勢愈合,并完好如初。
除了蒼白,那皮膚幾乎與常人無異。
這是什么情況?沈林愕然。
只當是畫相中的必然,箭在弦上,已經容不得考慮太多。
沈林提筆,再次手。
也正在此時,眼前的鬼母那滿是眼白的雙眼似在轉,她的眼皮微抬,就像是在看著沈林。
那一眼,讓沈林的頭皮發麻。
一種恐怖的氣息同時爆發,沈林差點被壓制的喘不過氣,鎮壓鬼母四周的土地竟然在震顫,以坑洞邊緣為最開始的地方,竟然產生了道道裂紋。
沈林的眼眶欲裂,大腦風暴中的一切讓他很快意識到如今的情況代表著什么。
拼圖索取!
他可以駕馭鬼母,把鬼母作為鬼相拼圖的延伸。
那鬼母自然可以在這個過程中壓制鬼相,把自己作為拼圖的核心。
厲鬼得拼圖本就互為表里,這種現象在正常不過。
沈林咬牙,他必須要加快進度,鬼出殯與這片墳地的鎮壓還在,如果在這一切之前完成畫相。
以鬼相拼圖之間的聯再加上鬼出殯以及這片墳地的鎮壓能力,他或許可以掌握主權。
提筆再,沈林這一筆點在眉心,筆下的鬼母震顫,仿佛是在劇烈地抗拒著這一切。
一筆劃過,以眉心為原點向左延伸,龜裂的皮膚再度消失不見,變得光滑潔白。
拼圖向的索取無法被理解,鬼相的能力似乎與鬼母很契合,尤其是曾經化相鬼母,這種契合度可能更高。
以鬼畫相,而后化相。
這種想法,太過瘋狂。
土地的龜裂還在繼續,鬼母
的掙扎更劇烈。
沈林的第三筆落在了鼻梁,當那一筆劃過,鬼母最初的模樣已經能夠勉強看到輪廓。
那拈花一笑的面龐與照片上的女子緩緩開始重合,就像是跨越了歲月重現,這種現象其妙而又讓人驚懼。
沈林的第四筆,從鼻尖開始。
自此,化相延續過半,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沈林的臉上逐漸出現了僵硬的笑容。
第五筆,從鼻子以下,嘴唇以上開始,沈林提筆欲落。
也正在那時,腳下的土地炸裂,一雙干癟中泛著青黑色的雙手沖出牢籠,并在沈林愕然間抓住了他的雙腿。
那力道似乎很大,沈林已經聽到了骨頭的龜裂聲。
他很慶幸自己的身體現在更像尸體,否則單單是那一擊就足以讓他痛不欲生。
他更慶幸鬼母的能力還在鎮壓中,否則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在觸碰的那一刻他就會被厲鬼的力量所侵蝕,而后那種恐怖會把他壓垮。
沈林咬牙,坑洞的鎮壓在消失,骨筆的化相更刺激鬼母。
這一切持續不了多久,或許一分鐘,或許半分鐘,鬼母就會徹底脫困。
他必須加快進度。
第六筆從那鮮艷的紅唇開始,完成的很迅速,數次筆讓沈林越來越熟悉這種過程。
與此同時,鬼母的身體似乎在緩緩上升,已經到了腰部。
第七筆從唇下開始,生死時速的時刻,沈林的手卻依然很穩。
膽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在拼勁一切完成這一切。
第八筆,那最后的一筆,落在下巴。
當筆尖落定的那一刻,沈林身上爆發出一股暗淡的紅光,他未曾作的那只手直接摁住了即將脫困的鬼母。
鬼相僅存的力量在宣泄。
心分兩用,他必須完成這一切。
那一筆完成的瞬間,眼前的坑洞徹底炸裂。
伴隨著趙子良顫抖的身軀,鬼母脫困而出,就像一只脫困而出的蓋世魔王,嗜血的欲望任誰都能感覺得到。
恐怖,在那一刻降臨。
沈林那冷靜的眼神中終于帶上了一絲慌亂,他有些咬牙。
最終還是功虧一簣么?
忽然,他似乎感覺到了什么,那是來自胸口的悸。
胸口,那原本被分裂的鬼相忽然崩壞,化作萬千線條重組,再出現時,已經是一只完整的顛倒鬼模樣。
更小的顛倒鬼,沈林卻感覺到了比之以往更強的力量。
不!他沒有失敗!
他成功了!
迎著那漆黑的夜,沈林露出了放肆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