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跑到一個拐角,快速的翻墻走進一間民居,左明浩找了個角落躲了起來。
他喘的有些嚴重,可還是在竭盡全力壓制自己的呼吸,生怕冒出一點動靜。
作為革新會的一份子,半天前,左明浩還很自豪自己的身份。
加入革新會的所有人都知道,最上層的那十殿閻羅有解決或壓制厲鬼復蘇的辦法,事實證明似乎真的有效,革新會內許多人都在一定程度上延緩了厲鬼復蘇的時間,左明浩一直在耐心的等待著那一天,越來越多的馭鬼者向他論證,革新會確實實實在在的給人利益。
這也是左明浩覺得自己與其他馭鬼者不同的地方,比起還在生存階段苦苦掙扎,連自己什么時候死都不知道的馭鬼者們,他的要高太多太多。
然后,這一切就變了,僅僅只是半天,變得面目全非。
原本和自己談笑風生的朋友在接到一通電話后,眼神就開始不對勁,有意無意的看著他,然后詭異的出手,毫不保留,差點置他于死地。
左明浩有些懵,他不明白發生了什么,直到那通電話半小時前,這個朋友還在有意無意的奉承自己,想讓自己引薦他進入革新會,之后就變了。
「找到你了。」
衣柜的縫隙被打開,三五個人圍了過來,笑的很激動,像是即將把綿羊分食的餓狼。
這一幕只是萬千事件的一個縮影,在來自大夏市的那則追殺令以鬼相沈林的名義正式昭告天下之后,許多原本沉寂的馭鬼者都蠢蠢欲動了。
搞不搞?肯定搞,為什么不搞?他們戰戰兢兢地活著,不就是為了這個?現在有人給了他們機會,成了可以去大夏受到庇護,死了家人還能被保護。
橫豎都不虧的買賣,為什么不做?這見鬼的時代不做,你能保證自己活多久?
當沈林突然出現在病房的時候,王小明正在看貓和老鼠。
一旁照顧的護士在發現身邊突然多了個人之后,直接尖叫出聲,分貝爆表。
四周的警鈴大作,無數名警衛開始從四面八方包圍,而王小明只是看著那只剛剛從天而降,把書劈成兩半的湯姆貓,笑的沒心沒肺。
「你的變化大到讓我有些意想不到。」他從沒想過一板一眼,什么時候都要談論利益最大化的王小明現在會是這副模樣。
王小明鎮定的摁了按鈕,發出了一切沒問題的通知,讓四周的警衛散去,眼神才離開屏幕上的貓和老鼠,看向沈林。
「很奇特的能力,你就像是從我的記憶中走出一樣,這種詭異的能力有多大限度?如果你想的話,是不是可以隨時窺探我的記憶。」
「人的一生就像一場貫穿始終的電影,我也不可能花上同樣的時間去瀏覽你的記憶,那樣太浪費時間。」沈林言道。
「展開說說,我很感興趣。」王小明側頭,手扶著腦袋,眼睛看著貓和老鼠,用余光瞥著沈林,像是在和一個老朋友漫不經心的交流。
這副模樣讓沈林一時之間難以適應,他不知道王小明身上發生了什么,可在這個天才身上出現什么好像都不是很稀奇。
「看過日本小電影嗎?」沈林問了個不著調的問題。
「也是沒有那個機會,之前是純粹沒興趣,現在有興趣了,總部的網絡又受到監控封鎖,我沒法瀏覽這些東西。」王小明說完又問了一句。
「有資源沒?分享一點?」
這家伙的變化有些太大,沈林被一句話噎的死死的,他沒打算搭腔,自顧自的說。
「一部兩小時的電影大同小異,你可以在無數個切片中粗看,瀏覽到自己想看的那一部分,然后快進到那里。人這
一生也大概是這樣,出生,幼年,青年,成年,中年,老年,大抵如此。」
「很有道理,如果之后我有機會看到你說的小電影,一定嘗試你說的經驗技巧。」王小明一本正經的回應。
曾經沈林以為,那個利益最大化,像是人性缺失一樣的王小明是最難纏的角色。
現在,沈林知道自己錯了,一個面厚心黑,靈活多變,智商還高超的王小明是更難纏的角色。
這家伙明明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卻顧左右而言他。
時隔幾個月不見,王小明的身材枯瘦的更加嚴重,他的身上有不少開刀的痕跡,像是做過手術,整個人皮膚緊貼著骨頭,瘦的人有些脫相。
王小明發現沈林在看自己,直接掀開被子,讓他觀察的更徹底。
「生死大事,人生變故,人有一些變化很正常。」
王小明如此說。
「你當真不打算嘗試成為馭鬼者?這個實驗的發明者是你,你應該最明白它的作用,駕馭厲鬼乃至第二只鬼的你,只要挑選的厲鬼穩定性足夠高,可以支撐你活五年以上。」沈林看向王小明。
「你應該聽說過,我對靈異的一切都感覺的排斥,對馭鬼者的所有都存在偏見,我不想成為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王小明言道。
沈林聽得有些皺眉。
「你拿這種鬼話忽悠過多少人?」
「所有人。」王小明看向沈林,眼含笑意。
「他們就這么信了?」沈林問。
「信,為什么不信?總部的王教授從不說謊,大家都知道,況且,在這件事上,我也沒有必要說謊,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以我的能力,我的才智,又為什么心甘情愿的去死?」王小明言道。
「這也是我好奇的問題,一個人變化的再大,他的根本也不會改變。在一件事中追逐有利的那一面是你的本性,這一點絕不會變,我很好奇,死,讓你感覺有什么方面,比你活著,更有價值?」沈林問。
王小明側目看向沈林,跟他對視了很久,兩個人就像都想從對方的眼中讀懂一切。
沈林當然可以用記憶探查,可這無用,這只能查看過去的記憶,不能查看想法,除非過去的某個時間段,王小明曾完完整整的把他的想法表達過一遍,否則,他只能看到王小明曾發生的一切。
這畢竟只是記憶探查,不是讀心術。
「你覺得死是什么?」王小明問。
這個問題很玄學,又很哲學,許多人終其一生都想不明白。
「不知道。」沈林回答的很坦誠。
「那你覺得這些鬼,又從哪里來?」王小明問。
瞳孔有些收縮,剎那間沈林就想明白了王小明試圖做什么。
「你想以死亡的形式去探查恐怖復蘇的根源?你覺得自古在民俗中流傳的那些身死與地獄的說法可能有關聯性,你想以自己死亡的形式去探查這一切?你想試試自己死后,會不會發現恐怖的根源?」
這想法有些荒謬,可在荒謬中又有些邏輯性,畢竟這一切未知,什么方向都有可能。
「或許真的存在一個厲鬼生活的世界呢?那個被稱之為地獄的世界,只有人類死亡了,才能到達。」王小明說。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馭鬼者總部剛剛進來的新人都明白的道理,現有的厲鬼與我們古早傳說中的厲鬼根本不是一個東西,人類的死亡與厲鬼不存在任何關聯性,否則古往今來那么多人的死亡,為什么沒有人能夠論證這一點。」沈林開口。
「我知道,可我不介意試一試,如果死真的能夠探究根源,為這個世界帶來轉機,我完全可以去死。伴隨著恐怖復蘇程度越來
越大,你我都感受到總部的那種力不從心。」
「在總部十二隊長已經初步成長起來的現在,我的存在某種意義上可有可無,建議?足夠你們涉及的事件,我很難給出準確的建議。幫忙?這更談不上。」
「所以,在我可有可無的現在,我打算嘗試一些有趣的實驗。」
「你大概率真的會死。」沈林開口。
「實驗總存在失敗幾率,一個可能直接解決問題的實驗,我們應該允許他存在高風險。」王小明說。
「你完全可以找別人去做。」沈林言道。
「試過了,沒消息,或者他們真的死了,又或許他們被困在那個世界,不過這不重要,他們不是我,有些事,不親身體驗過,誰都不知道結果。」王小明很坦然。
一貫的利益最大化,在覺得自己活著給自己帶來的利益沒有死去更大時,這家伙毫不猶豫的選擇去死。
很荒謬的想法和決定,可又堅定不移,王小明決定的事基本沒人能改變,在這個話題上沈林沒有繼續下去。
「你來找我就是因為這個?」王小明問,或者說,故意問。
「我從其他人那里得到了部分記憶和消息,陽安市事件徹底爆發的前夕,總部的那位秦老趕去了那里,不久后,陽安市鬼判事件就徹底爆發,且在這事件中,我完全沒有找到秦老的蹤跡,我很難說服自己這是巧合。」
一向沒動作的總部定海神針動靜突然這么大,且毫無征兆的去了陽安。
那個時間,那個地點,那個事件,而自己剛好就在那里,緊接著,一切就開始了,這件事銜接的幾乎密不透風。
「對,你的消息沒錯,最起碼在這一部分沒有錯。」王小明說。
「你知道什么?我需要更多的情報。」沈林問。
「這應該涉及到秦老自身的厲鬼能力,我無法給你透露太多。事實上,他在你回歸后不久,就重新回到大京市,自封在一座黃金雕像里,從那之后再也沒了消息。」王小明言道。
自封?沈林微微皺眉,快速的思索著一切。
從秦明時的記憶了解,他釋放鬼判的核心目的是為了打擊狀態萎靡的秦老,好讓總部失去這根定海神針。
可秦老在被襲擊前夕,反常的降臨陽安,之后任憑陽安的狀況多么絕望,都不曾出手,更在自己計劃成功后不久,返回大京。
這一切背后透露著詭異,這位老人反常的舉動就像是他很早就知道鬼判是個煩,且只要他去陽安,就會有人收拾掉這個麻煩。
而這個人如果沒猜錯,就是倒霉的自己。
這個想法很驚悚,驚悚的核心是秦老為什么會知道這一切,他就像能預知未來的一切一樣。
可如果是那樣,他又為什么不利用未來的一切手段,幫助馭鬼者鎮壓自身厲鬼復蘇,增加總部的優勢?這一切都透露著一股子不合理的味道。
沈林來不及多想,身邊突現幾團碧綠色的火焰,那火焰出現的突然,形成幾團把他圍在中間。
火光中,他像是看到了熟悉的李軍自當中走出。
肢體不太對,面色像個死人,對方的這具軀體已經不像是活人的樣子。
看來這么長時間,這位身上也發生了不少事。
「我應該警告過你,對王教授尊敬一些,也警告過你,不要隨意擅闖王教授這里。」李軍嘶啞且冰冷的聲音很怪,中空的聲音很大,像是自帶回響一樣。
想要的答案已經拿到,沈林沒打算跟李軍掰扯,他只是看了王小明一眼,整個人就在逐漸變淡消失。
「謝了。」
聲音說完,身影并沒有徹底消失,四周的火
焰像是感染到了什么,直接撲到了他的身上,緊接著,沈林就好像看到李軍手里拿到了什么,這火焰席卷的痕跡,像是要把自己圈進那東西里。
「鬼畫?」
同樣具備鬼域,沈林在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那里的一切,李軍似乎以莫名的方式變相掌控了鬼畫,不算駕馭,可能夠以一種很取巧的方式利用這只鬼。
這家伙似乎想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四周的畫卷像是開始翻閱,年輕時期的李軍感覺到了晃神,在隊列中他正在站軍姿,之后不知道什么時候看到了自己的眼前站了一個人,那人的手鉗住了他的喉嚨,猶如鋼鐵一樣的詭異力量讓他難以呼吸,直到昏厥過去。
剛剛成為馭鬼者的李軍感覺到了危險,他下意識地開啟鬼火鬼域回頭,卻看到了一片灰白色的世界,在那個世界里,一個年輕人出現,又一次鉗住了他的喉嚨,強烈的窒息感一如當年。
已經成為隊長的行動中,李軍坐在車上,一只手再次毫無預兆的鉗住了自己的喉嚨,猶如他記憶里的夢魘。
現實世界,當記憶開始翻涌,當李軍看到沈林的那張臉,就像是想到了自己的噩夢。
哪怕他現在已經不是人,已經很難稱之為活人,甚至知覺都沒有,可像是驚弓之鳥一樣的窒息感如潮水般涌來。
「你的狀態很特殊,你的鬼也很強,或許你能夠給其他的隊長造成不小的麻煩,可很可惜,你現在薄弱到僅僅靠一個皮囊支撐的意識,恰恰是我擅長的方向。」
「我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么,但別招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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