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合租的話,不就好了嗎?”
佐藤的發言讓兩個人都身體一震,然后不約而同地把頭扭向不同的方向。
“如果是合租的話,這間房的劣勢,都會轉化為優勢了呢!”
就事論事,佐藤說得一點問題也沒有。
不如說,這么做正是在切實履行中介人應盡的職責。
一般這種稍稍越軌的提議,作為打工人的社畜是不會輕易提出來的,提出來容易招惹事端。
可是剛才目睹兩人的互動,佐藤越來越確定,這兩人關系,實際上應該很好。
感覺推一把,這兩人就能順利住在一起那種感覺。
況且,兩人都是一個人,這么大面積的公寓,兩個人完全住得下。
所以,他就冒冒失失地提議了。
對于兩位智商都很高的人來說,合租這個非常便利的選項,他們不是沒想過。
事實上,他們剛才在你來我往的過程中,腦海中一直盤旋著“合租”這個詞,只等著對方先說出來。
清水剎那雖然拒絕了千臨涯的所有提議,卻也沒有不耐煩地趕他走。
千臨涯雖然一直在無效懇求,但也沒有因為懇求無效甩袖子離開。
實際上,兩個人都是在等“合租”這個選項自然而然地出現,然后兩人驚喜地發現“咦!原來還可以合租啊!要不考慮考慮試試?”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情發生。
但如果是讓兩人之一主動提出來,那是不可能的。
千臨涯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感覺如果說出口,自己很有可能會在推特上被清水剎那貼上色鬼的標簽。
千臨涯不說,清水剎那也絕對不會主動提議。
所以局面就一直僵持著,直到佐藤愣愣地幫兩人提出來。
不過,等等。
即便是天上真的掉餡餅了,千臨涯也依然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以他們倆的關系,合租真的是個好選項嗎?
——在頭腦理智(或者自以為理智)的時候,他會忍不住問自己這個問題。
正在兩人誰也不肯說話的時候,佐藤又開始介紹起來:
“這間房的房型也不錯,兩間臥室對門開,材質都是實木,隔音效果很好,同時都帶門鎖,在私密性上有保證,不用擔心合租時出現隱私問題。”
說著說著,佐藤越來越自信,繼續道:“因為房價偏高,房東也接受合租,不如說,這間房子之前都是合租的,合租下來的話,一個人一個月只需要十多萬,空間完全足夠,在非家庭租用的前提下,合租才是這間房的正確打開方式。”
佐藤說完,千臨涯轉頭望著清水剎那,對方也終于轉頭過來,閃爍的眼睛看著他。
“好像合租可以彌補這間房的缺點。”
“確實。”
“公用空間的話,如果商量好使用時間,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同意。”
對話完畢,兩人都在等對方先提議合租,于是同時又沉默了。
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了。
中介人風間在旁邊咬牙切齒……這兩個人,太麻煩了!
佐藤合上手里的資料,最后總結性地說:“而且,告訴你們一個小秘密,上一任租這里的合租兩人,就是因為結婚了,所以才搬出去的。”
他本來以為這句話會更加推動合租的進展,可是沒想到隨著這話出口,空氣的溫度體感上降低了不少。
“呃,道閑齋,如果你一定想要這間房的話,我就不奪人所愛了,那我先離開了,告辭。”
“那個,照幽齋,不好意思,我也是實在找不到其他心儀的房子,如果你愿意,入住后,我也可以多幫你留意。”
“不用,今天已經很麻煩你了,我自己再去找找合適的房子吧。”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來依賴我也不用不好意思,我始終是這個態度。那么這邊失禮了。”
兩人突然就相敬如賓起來。
佐藤又摸不著頭腦了。
“那個!其實吧,”中介人風間上前一步,插話道,“本來這種透露客戶隱私的話是不規范行為,不過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們,之前的兩位租客,本來就是青梅竹馬,并不是因為合租才結婚的……”
接著,還沒等兩人反應,他就繼續說:“我認為,這間房最主要的亮點就是空間夠大,但缺點也是空間太大,如果是我自己住的話,我巴不得熱熱鬧鬧的,三五個人同居進來都沒關系,只有一個人獨居的話,感覺還有點提心吊膽呢!”
千臨涯和清水剎那對視一眼。
“他說的有道理。”
“確實。”
最終,千臨涯一拍手:“咦,我突然想到,我們倆可以合租誒!”
清水剎那眼睛微微睜開:“是嗎?”
“如果合租的話,道閑齋,你覺得如何呢?”
清水剎那皺眉,像是考慮了一陣子:“確實,我的資金支持我獨立租這個房,還有點勉強,我也有在考慮合租。”
“那么,如果是……那個,和我合租的話,你覺得呢?”
他努力表現出“并不是我想和你合租,實在是形勢沒有辦法,不得不合租,所以才合租”的這樣的態度,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傳達給清水。
“你的話,也可以吧。其實和誰合租都行,但是你的話,既然方便,嗯,也行。你是真的想住這里的話。”清水剎那說。
千臨涯主動伸出手:“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
清水剎那伸手與他相握。
自從上次兩位家元失敗的歷史性會晤后,這是他們第二次握手。
兩位中介人看著兩人的表演,一臉禮貌。
千臨涯離開菊池家的時候,大家都很戀戀不舍。
盡管只有短短幾天的同居時間,但這幾天里還是發生了無數令人難忘的回憶……
不,與其說是難忘,不如說是驚悚,想忘卻忘不了。
每一段旅途都有重點,每一段宴會終究會散席,千臨涯終于要離開菊池家,告別妹妹夢葉,獨自踏上“獨居”的生活了。
周一,他拜托菊池幫忙請好了假,整理好自己不多的行李,在杏奈的幫助下,乘上前往新租房間的出租車。
麻理和夢葉已經都去學校了,早上也和她們小小告別(也用不著告別,學校里還會見面),現在在家里幫忙以及最后送別他的,只有菊池杏奈。
“如果那邊住的不習慣,隨時歡迎搬回來。”杏奈笑吟吟地說。
“嗯嗯,多謝杏奈阿姨。”
“叫姐姐!”
杏奈把他拍了一巴掌,隨后,眼神又溫柔下來。
“要是早一點注意到你們兄妹就好了,”菊池杏奈說,“早一點干涉你們的生活的話,你現在也不會這么特立獨行。”
“會嗎?”千臨涯把背包甩進出租車后座,回頭看向杏奈,“我覺得我一直都會這么特立獨行。”
“不,你現在的年紀,應該是依賴年長者的年紀,而不是事事這么親力親為,拼盡全力地這么生活。”杏奈搖頭說。
千臨涯沒有說話。
如果是成為日漫里那種“亞撒西”的優柔寡斷男主,他現在的生活會更加順心也說不定。
可是他注定成不了那樣的人。
“來一個臨別擁抱吧?”杏奈朝他攤開雙臂,露出豐腴的胸懷。
千臨涯老臉一紅:“以后又不是不見面,隔得也不遠。”
雖然是這么說的,但他還是上前一步,和杏奈擁抱了。
本來只打算禮節性擁抱一下,可是杏奈冷不丁雙臂一使勁,熟練用了一個摔跤當中的鎖技,把他狠狠揉到懷里,身上的波瀾壯闊,什么都讓千臨涯感受到了。
紅著臉離開她的胸懷后,千臨涯坐上車,搖下車窗,沖她揮了揮手。
“再見。”
“對了。”
杏奈俯下身對著窗口,V領的衣服垂下來,一大片白白膩膩的闖進千臨涯眼簾,想躲閃都沒地方躲閃。
“前幾天收拾家里,找到了我年輕時的寫真,昨晚我稍微翻了翻,知道嗎,別看姐姐我這樣,年輕的時候還是很厲害的,”杏奈俏皮地透過車窗對他說,“你正是草長鶯飛的年紀,就送給你使用吧。”
說罷,一個小冊子被丟進了車內,千臨涯措手不及。
翻開一看,是那種模特寫真,只不過主角是25歲左右的菊池杏奈。
翻看了一會兒,千臨涯就面紅耳赤地關上書。
“再見咯!”
在杏奈的招手中,出租車緩緩駛離神樂坂。
“嘿咻”
用腳打開房門,把紙箱放在玄關,千臨涯擦了把頭上的汗。
他帶過來的物品不多,只有基本的幾件衣服、洗漱用品、兩個口杯,以及一條毛毯。
身后的背包裝了略有價值的各種雜物,比如手機、數據線,還有菊池杏奈的那套寫真集等等。
目前需要帶過來的只有最基本的這些東西,接下來根據生活需求,他再慢慢往屋子里添置物品。
“咳咳,哼。”
視線望向空曠的客廳,清水剎那正亭亭然站在那里,抱著雙臂靠在墻邊。
“哦,道閑齋,你好呀。”
打過招呼,他低頭繼續整理自己的物品。
“千同學,你的事情我聽說了,今后就要開始合租生活了。”清水剎那聲音清冷地說。
千臨涯抬起頭,仔細打量了她一陣:“是剎那同學啊。”
現在他已經可以在1分鐘內分辨櫻小姐和剎那的區別了。
可能是因為被直呼了名字,清水剎那看上去有些不爽,板著臉說:“櫻和你合租的事情,她并沒有找我商量,所以我個人意見是不愿意的。”
千臨涯的動作稍微停頓了一會兒,接著抱著紙箱經過她:“是嗎?”
即使現在這么說,他也不可能放棄合租了,畢竟錢已經都交了,一切都安排停當了。
他不咸不淡的表現,似乎有些惹惱了清水剎那,她跟著他穿過客廳進入走廊,站在他的臥室門口說:“櫻她對你的秉性可能不太了解,或者說她可以接受,但我是不能接受的。”
千臨涯想起自己和她發生一點小誤會,也無言以對,只是輕輕哼了一句:“嗯哼。”
“所以,今后合租的時候,我們需要嚴格分開公共空間的使用時間。”
千臨涯嘆了一口氣:“不要定肯定執行不下去的規則啊。”
“……嗚嗚!”清水剎那發出惱火的聲音,有點像威脅人時候的白貓。
把紙箱放在自己的臥室后,千臨涯又走了出來。
在即將靠近清水剎那時,她抱著雙臂后退,始終距離他五米以上。
“……算了,你很危險這件事,我已經給櫻傳達了很多遍了,她應該能保護好我們的身體。以后和你相處這件事,我就干脆交給櫻了,就這樣!再見!”
說完,她靠在墻邊,閉上了眼睛,千臨涯好奇地打量著她。
等到她再次睜開眼睛時,千臨涯看到,清水剎那的眸子里,閃爍出紅寶石般的深邃光芒。
“呵欠——”
清水剎那如同剛剛蘇醒一般,舉起雙手,手掌似乎在空氣中摸索什么魔法物品,打著呵欠,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就在剛才那一瞬間,她身上的氣質發生了奇妙的轉變。
之前明明還是清冷高潔,拒人于千里之外,而現在的氣質更具有成熟風韻,在無限釋放的女生魅力中,多了一絲狡黠。
“早上好!照幽齋!”
睜開眼,看到千臨涯后,她馬上打了個招呼。
千臨涯問:“你們的人格,一直都是這樣無縫切換的嗎?”
“我不知道在別人看來是怎樣的,怎么?你剛才不是全程盯著我嗎?有沒有縫你不知道嗎?”
櫻小姐比剛才的剎那醬可要親切多了。如果她不開車的話。
她瞇了瞇眼,走近千臨涯,像檢查學生的班主任一樣,細細打量了幾眼千臨涯,然后說:
“哦呀?照幽齋,你怎么看上去有些拘謹啊?是剛才被剎那醬數落了嗎?”
“數落倒談不上,就是有點不習慣同時面對你們兩個。”他誠實地回答。
不管怎么說,近距離接觸一個雙重人格的人,是一種奇妙的體驗。
“好了,那么,寒暄到此結束!”櫻小姐拍了拍手,大聲說,“今天可有得忙了,照幽齋!你看看這屋,什么都沒有!”
日本租房就是這樣,除了空調,什么家具都沒有。床、沙發、桌椅,凡是可以移動帶走的家具,都不會給你留下,真真是什么都沒有。
這間房還算不錯的地方,在于它的洗衣機是內嵌在浴室外的,冰箱是嵌在開放式廚房里的,所以洗衣機和冰箱給留下了。
除此之外,什么都得自己買!
千臨涯說:“沒關系,我們今天有一天的時間去宜家采購,買好一起拖回來就行。”
櫻小姐臉上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錯!是半天!”
“為什么?”
“我的行李還放在一樓門廳,照幽齋,你得幫我一起把那些東西弄上來。”
千臨涯回想起之前經過門廳時,看到的那一大堆小山般堆放著的紙箱,嘴巴微微張開:“搞半天那些是你的?話說為什么要我幫忙?你沒有請搬家公司嗎?”
“那點錢就不用花了,”她揮了揮手,說,“幫我弄上來,里面還有鍋碗瓢盆,我還在外面買了一些新鮮蔬菜和魚肉,今天一天,我做飯給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