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伯魯斯利維坦靜靜漂浮在湮埋之地的云端之上,灑下大片巨大的陰影。它當真是一頭神話般的巨獸,比任何人類艦船都要大得多,滿是倒刺的硬質表皮令其望而生畏,那紫黑色的硬殼甲胄有如起伏的有機質山岳,輕輕的呼吸好似也能帶來颶風。
在利維坦那角質堆疊、重巒疊嶂的巨型身軀之上,所有的通道都向著外界敞開著。大多數是皮膚間的褶皺、凹陷和裂縫,被附著著許多感應絨毛和觸須的硬皮所覆蓋著,像是幽暗深邃的洞穴出口。
另一些則更加巨大,入口的邊緣環繞著不斷收緊收松的肌肉,能夠更加自如的開合關閉,其中有許許多多的異蟲飛行生物和人類飛船進進出出,其功能可能更近似于人類戰艦上的半開放船塢甲板或是巨大的觀景窗。
每一處入口都通向更加黑暗狹窄的通道、空腔和類似于坑道蟲那樣的運輸軟管,在那之后則是巨大的中空腔室、填充著氣體的囊泡和相比外界更加溫暖潮濕的封閉坑洞,數量比奧古斯特格勒皇宮里的房間都要多得多。
人類的科學家即使能夠弄得清楚利維坦的全部生理構造,也永遠無法理解那些如此龐大如此繁雜的器官是如何協同運作的。
有人會把利維坦看做是規格驚人的異蟲生物戰艦,戰艦應有的功能其一應俱全,其聚合生物甲殼勝過精鋼護甲,生物質粒噴涌、膽汁蟲群以及成群的爆蚊足夠壓制一支帝國海軍中隊。它可以隨心所欲地進行超時空跳躍,不論是人類還是星靈都對之無可奈何。
普萊爾早已經不是第一次與塞伯魯斯蟲群之主打交道,但此前從未受邀前往利維坦內部,往前數許多年帝國根本就沒這稀罕東西,直到近兩年才付出極大代價逮了兩只野化的個體。
而要是沒有腦蟲這樣的高級異蟲生物,想要控制一只利維坦巨獸更是無從談起,星靈大多厭惡與異蟲有關的研究,也決計不會做這樣的事情,這東西現在也就帝國有。
“我早就想進來看看了,這樣的機會很難得。”普萊爾的副官森法正坐在靠窗座位興致勃勃地打量著窗外的利維坦。
眼下這架獅鷲戰機正在塞伯魯斯利維坦的腹部下方飛行,頭頂的是一片由硬皮、幾丁質裝甲、蜂狀增生物構成的有機化合物天空,其間溝壑縱橫,隨著戰機的呼嘯不斷向著視野的最遠端延伸。
除此以外,這只利維坦的身上還焊接著大量的精鋼裝甲、探照燈和感應器,另有用于起飛無人機和戰機的掛載平臺,如同系在熱氣球下方的籃子。這些設施更像是來自于戰列巡航艦。
泰倫人的軍事科技更注重實際用處,遠不及星靈那樣華麗,但普萊爾認為冶金和工業風恰恰是人類的可貴之處。
獅鷲戰機是小型戰機,除駕駛員外只坐得下寥寥幾人,在如此龐然巨物面前就更顯得描寫。
一開始普萊爾就感覺戰機正駛向一大片布滿尖刺和金屬刀片的山脈,現在則是在崇山峻嶺之中航行。
每次遇到這樣的怪物,就意味著帝國海軍一定會有一場苦戰。至于那些連航空港都寥寥無幾的殖民地,就連反抗的機會都不會有。
“不是以食物的身份進來的,這確實很難得。”普萊爾吐槽了一句,心里卻在思考要是利維坦真需要龐大的進食才能維持如此規模的生命活動,到底得多少食物能供養得起。
“巨鳥不會費盡心力地捕捉蚊子當作食物。”森法說。
“但蚊子會叮它個滿頭包。”普萊爾總結說。
獅鷲戰機開始向上爬升,他們的眼前突然暗了下來,仿佛是在一個陰暗深邃的山洞中行駛,戰機的燈光都無法驅散眼前的黑暗。利維坦中并非沒有光源,但相比之下肯定不如燈火通明的人類戰艦。
普萊爾猜不出來這是哪個部位,他覺得也許是鼻孔。不管怎么樣,這頭巨獸可千萬別打噴嚏才好。
等普萊爾向上看去,忽地要看到了許許多多猩紅色的眼睛。
那是正垂掛在上方的塞伯魯斯異龍,這些古怪而狡詐的生物糅雜了泰拉多爾巨型蝙蝠(Tyradorgigabat)的基因,具備了使用回收定位的能力。普萊爾想到,要對付這樣的怪物也很簡單,利用聲波武器自然而然地就能讓其摸不著北。
它們睜著那令人不安的眼睛瞪著每一名來訪的客人,每一雙眼睛每一對耳朵都是蟲群之主的耳目,它只要從那無比旺盛的精力中分出一點就能嚴密地監視所有人。
蟲群之主的意志可以隨心所欲地降臨在任何一只異蟲的身上,也能夠讓整個巢群成為其憤怒的具現化身。
又是一陣光芒閃爍,普萊爾的眼前再次明亮起來。
這全然是另一方土地,無比開闊,任意一處空間都比帝國的比蒙級運輸母艦要龐大。但這顯然并不像是在利維坦的內部,或者是不完全是。
普萊爾原來以為利維坦的內部應該跟孵化場差不多,至少本應如此,堆積的組織體像是厚厚的地毯那樣鋪開,血肉組成的高墻將一個個巨大而中空的腔室分隔開來,連接著這些空間的是微型腔和狹窄走廊組成的扭曲網絡。到處都粘膩而潮濕,只有蛞蝓和異蟲才能在那樣的環境里過得歡天喜地。
而塞伯魯斯工程的人卻在利維坦的內部嵌了一層合金甲板,上面則是密集的金屬建筑。而在這些金屬設施的邊緣則是仍是蠕動的血肉之海,能夠明顯地感到墻壁正是活著的。
這是一座典型的帝國軍營,擁有機庫和機械工廠,各個軍事和服務設施一應俱全,有數座聚變芯核供能,明亮的燈光將整齊的鋼制設施投入一片陰影之中。
在劃分出來的停泊平臺之上,密集的金屬支架則堆滿了食品、藥物和彈藥的補給箱,其間人影綽綽,工程車來來回回。
他們甚至不必在這里搭建通風設施,因為利維坦的呼吸系統則代替了這種功能。只要蟲群的統治者想,它甚至能夠在利維坦中進化出一張布滿尖刺的王座來。
塞伯魯斯工程宣稱這是生物跟機械科技的珠聯璧合,不過他們的改造幾乎全是為人類服務的,異蟲根本不需要這種東西。它們當然也有工廠,只不過那些工廠是由血肉構成的。
這時候普萊爾仿佛能夠聽到這頭巨獸嘭嘭的心跳聲,好一陣他才想起來自己正在一個活著的生物體內。這里只是利維坦中的一處腔室,其富態的腹部里還潛藏著成千上萬只異蟲,比得上一支次級巢群。
但普萊爾總覺得這里有股尿液般的氨氣味兒,就像是正置身于巨人的腸胃內部,生活在這樣的龐然巨物中可算不上一番愜意的體驗。
然而這里一定比那些原生的利維坦中要舒服許多,每個大型巢群的利維坦都有著一些差別。
普萊爾曾聽過一名死里逃生的醫療兵描述過格里芬利維坦內部的慘狀,瘟疫之主腦蟲卡洛斯將那里變成了滋生疾病的溫床,其中的許多地方更像是只會在噩夢中出現的場景,臃腫的畸變肉塊、包裹著尸體的米白色蟲繭。
每個角落都充斥著受害者們的悲鳴和哭泣,人類被埋入血肉之中,只露出腦袋和上半身,畸變的蛇形生物橫行其中,輕易就能讓人聯想起最不愿意回憶起的噩夢。
人類在那里被分解重組,直至成為陰森可怖的怪物,與喪尸無異。
腦蟲卡洛斯尤其中意人類的心靈感應者,因為他們就能被蟲群感染也有幾率能保存理智,它會選取人類中最具智慧的,將他們物理意義上的與利維坦的神經中樞連為一體。
卡洛斯深信自己正在完成初代主宰,即龐然吞噬者(GreatHungerer)的發現人類時的最初構想,即吞噬人類的基因,納為己用。
“六個陸戰隊師.胸腔中還有米諾陶戰列巡航艦、克倫威爾級科學船(Kurzweilclass)和黃昏之翼女妖。”森法對普萊爾說:“這還只是給我們的。”
“太棒了。”普萊爾只能敷衍老部下。
奧古斯特格勒的最高統帥部絕不會那么好心,當這樣的事情發生的時候,通常只說明一件事,最難打的硬仗和最難啃的骨頭就要來了,而普萊爾專打硬仗,專啃硬骨頭。
獅鷲戰機繼續在利維坦中穿梭,前方是一處彌漫著霧氣的巨坑,森法告訴普萊爾說這里是叫進化坑。
普萊爾看到一幕頗為奇異的景象,成群成群的跳蟲正排隊跳進進化坑中,而這些跳蟲無異是剛剛破卵而出的,身上還帶著卵繭中的黏液。
等到這些跳蟲再一次爬出來的時候,普萊爾能夠明顯得看出來這些怪物正變得更加強壯,甲殼和利爪也更加堅固和銳利。有的跳蟲眼中那黃橙橙的光芒則越發閃亮起來,他有些說不準,不知道這些家伙是不是變得更聰明了。
等到這些跳蟲爬出來,便又走進半機械的分裂池、進化腔以及轟鳴作響的自動機械工廠,于是又改頭換面,換上機械義眼和閃閃發光的刀片。
成熟的塞伯魯斯異蟲要能自己套上納米裝甲,更換鈦合金刀刃。
這些異蟲其實用不著人類多加費心,也沒人會不喜歡任勞任怨的塞伯魯斯工蜂。
他們最終在神經中樞中降落,那里大得驚人,遠不是尋常利維坦那樣的“小房間”,這兒沒有預想中規模龐大的神經組織,倒更像是空空如也的大腦,真正要緊的部分都被隱藏在高山般的肉墻中。
普萊爾在一座人類搭建的小型宮殿中找到了塞伯魯斯蟲群之主,即帝國的α編號腦蟲,是最早的腦蟲。
這個時候,腦蟲阿爾法正躺在它不知道從哪里順來的高檔沙發上邊看電影邊恰薯片,沙發后面有幾對嗡嗡的機械小臂正在給腦蟲,癢癢撓在捶打一方白嫩的豆腐塊。
不論如何,塞伯魯斯科技確實是為戰爭而生,阿克圖爾斯·蒙斯克甚至想要神經接駁科技控制人類,但這只腦蟲全把這用在了怎么躺著更舒服這件事情上。
它無疑是一只真正的懶蟲,即使是在自己族群的進化一途上也更喜歡抄老前輩的作業。
更準確的說是抄蟲群進化大師阿巴瑟的作業,這位由初代主宰創作的奇特生命堪稱活著的蟲群DNA藏館,甚至主導了蟲群的進化。
蟲群每時每刻都在進化,新的、更優異的基因序列會通過孢子在銀河中傳播,為其他所有的族群所接受,再根據它們自己的需要加以使用和更迭。
當一顆星球上出現可怕的變種,這也意味著這種品種很快就將在其他母巢世界中出現。
而塞伯魯斯蟲群也正在其中。
而令進化大師阿巴瑟氣憤的是,它無恥的叛逆同族顯然剽竊了自己的成果,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尊重版權,而腦蟲α卻叫囂說誰叫你個小婊子悄悄打開我的房門,撩撥我的心。
“快活啊。”普萊爾跟這只腦蟲是老相識了,很少見到他這么調侃別人,顯然他們關系相當不錯。
對方的個性極難琢磨,并且稱得上是喜怒無常、剛愎自用。但與他在帝國軍中的某些同僚相比,這只腦蟲也許更有資格被當作一個人來看待。
這只腦蟲在人類之中混的很開,它掌握著人類以來所有惡毒的臟話,并準備最近出版他的個人著作論《在帝國以太網絡上對線的藝術》。
“有什么可快活的,給狗皇帝打工罷了。”腦蟲嬉皮笑臉。
“這真是一只腦蟲?”森法小聲問自己的將軍。
“稀奇吧。”普萊爾說:“會走路的人見得多了,坐輪椅的腦蟲可是很不多見。”
森法的臉抽動了一下,但好賴沒笑出來。
“少見多怪。”腦蟲評價說。
普萊爾看向腦蟲身后,墻上正寫著天上地下唯我獨尊蟲群之光幾個大字,旁邊初代主宰的遺像和凱瑞甘皇后的畫像,卻唯獨沒看到奧古斯都皇帝的。
“我看你是不忠誠。”普萊爾敲打對方。
腦蟲會讀心,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皇帝在心中。”這只腦蟲是會舔的。
真要算起來,即使是在死后,抓住一只腦蟲或許并非天方夜譚的,但它們卻絕無可能屈從于主宰之外的任何人。主宰并非一個單純的個體,它的意志就象征著整個蟲群。
而腦蟲α卻是一個例外,它夸耀自己有著全查爾最硬的骨頭,寧可餓死也不會到克哈討飯,卻是首個向人類卑躬屈膝的顯眼包。
若只是迫于奧古斯都的淫威,這只腦蟲倒也不至于對著帝國死心塌地,它真正臣服的是泰倫帝國皇后,一個與異蟲有著宿命般緣分的強大人類。
不過這不丟人,因為它本來就是刀鋒女王的腦蟲,一切只是命運使然。
“你小心為非作歹的時候又被他逮到。”普萊爾一面敲山震虎,一面從腦蟲的對面坐下,從對方的碗里撈出一把薯片來。
“嚇!”
前面一點兒也不生氣,這下這只腦蟲卻是急了眼,活像是炸毛的貓。
“嚇!
普萊爾又撈出一把分給自己的副官,根本不理它:“我早跟你說過,這只腦蟲怪好玩的,用不著害怕。”
“上茶,上好茶。”一面吩咐自己的工蜂,一面連碗帶薯片一起吞了。
“又出了什么事情?”普萊爾不再逗它了,開始講正事。
“那個感染人杜加爾帶著亞歷山大號又又回來了,在他腐化更大的世界,必須阻止他。”腦蟲這么說著。
不知道的還以為它是個忠君報國的泰倫帝國元帥。
“他一年里起碼要回來四次,哪次不是被揍得頭破血流。”普萊爾不解。
“這次他還帶著混合體大軍,其中還有半機械半生物的莫比斯混合體.那種怪物似乎對人類的威脅極大。”腦蟲說。
UED的幽靈還飄蕩在科普盧星區的上空,阿列克謝·斯托科夫一直覺得本該被腐化的應該是他自己而不是這位老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