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皇宮。
阿克圖爾斯走進作戰室的時候,皇帝的首席工程師羅瑞·斯旺正奪門而出。這個如同凱莫瑞安探礦鉆頭般堅硬固執的梅茵霍夫人穿著剪裁合身的西裝,卻依舊像個剛宰完豬的屠戶,而阿克圖爾斯打賭斯旺絕對是就要前往皇宮的前一刻才被自己的手下洗刷干凈。
任何跟斯旺打過交道的內閣官員都承認,首席工程師甚至比泰倫帝國的皇帝還要忙,并且他情愿把工作以外的所有空余時間都花在喝啤酒和閑聊上。
納福Ⅱ和諾里斯Ⅵ號的重型戰機生產線平均每幾分鐘就會下線一架維京,在和平時期他們則至少需要半個月才能做到,而這些新建的戰機絕不是憑空變出的。
如非必要,斯旺絕不會邁入皇宮一步,哪怕皇帝賞賜給的那套宅邸就在皇宮腳下。以斯旺對帝國的卓越貢獻,沒人會質疑他不應獲得這樣的特殊對待。
羅瑞·斯旺麾下有著帝國最杰出的一批設計師、工程師、金屬技工.帝國工程團的其他團隊同時還在制造坦克和大型機甲,建造只是他們工作中的一小部份,隨著帝國與埃蒙的戰爭的持續升級,維修損壞的機械和處理必須被報廢的太空廢船才是最讓人頭疼的地方。
這些人也是真正的超人,在極端惡劣的情況下,那些被派往各個戰場的外遣工程團甚至能夠手搓航空零件,或者從零開始建起一座行星要塞。
一位查爾的帝國工程師曾經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駕駛著太空工程車干掉了四只跳蟲,并用勘探炸藥炸塌地底熔巖隧道埋葬了數百只異蟲。雖然在最后他還是倒在了礦區,沒能活到前往奧古斯特格勒授勛的時候。
天才總有不同尋常之處,基于這一點,阿克圖爾斯能夠忍受他們身上的某些怪癖,例如斯旺在像一陣風一樣從他鼻子底下溜走的時候,完全沒有注意到帝國的二號人物正跟自己打招呼。
阿克圖爾斯瞥見斯旺的手里正拿著一大疊裝備圖紙,上面全是帝國最新式的戰機和機甲。
泰倫帝國的武器更新換代速度已經稱得上是非常之快,不至于剛一列裝就已經過時。盡管有許多軍隊還在用母巢之戰以前的武器,但他們的艦隊已經與過去迥然不同。
帝國的敵人主要是埃蒙的混合體部隊和他在三族中的仆從軍,而黑暗之神不會費力為他的炮灰升級武器,因此在對付他們時現有的武器完全夠用。
不過,考慮到復雜多變的戰場環境,帝國裝備部仍然需要對現有裝備進行升級或是直接研發新的,僅動力裝甲的型號就有十幾種。
除此之外,阿克圖爾斯也知道皇帝這些天來正需要一種能夠有效對抗虛空腐化的防護手段,以讓帝國艦船能夠在虛空之中暢通無阻地穿行,這恐怕也是奧古斯都特意讓斯旺親自趕到皇宮的原因。
“.另外,立即給安德拉、阿卡狄亞、羅斯、米迦勒、安格斯、奧莉薇婭、波伊拉的政府撥款,專項專用。”阿克圖爾斯一進門,就聽到他的兄弟正以不可置疑的口吻發號施令:“聽著。”
皇帝遞給作戰室里的某位文員或是私人秘書另一大堆急待簽字生效的法案,說:“讓新任首相馬上召開一次帝國會議,然后投票,越快越好。”
在皇帝對面站著的則是現任財政部長奧德·西斯特勒(Aldeo
Cistler),他是靠選票而非直接提拔進入的帝國政界,這意味著此人在民間有相當的聲望,靠為人民發聲或是政治作秀吸引眼球,積累政治資本。
當然僅憑于此西斯特勒有生之年都不太可能坐得到現在的這個位置,毫無疑問地,財政部是帝國中最具權勢的部門之一,這個部門的首腦也理所當然是帝國最炙手可熱的人物。
不論如何,西斯特勒想要在帝國政界有所進展都必須得到皇帝的賞識,不管他曾是皇帝的支持者還是反對派。
諷刺的是,西斯特勒在一步登天以前還是奧古斯都新政堅定的反對者,無時無刻不在幻想回到舊聯邦的美好時代,現在卻恨不得拜倒在皇帝的腳下。
議會中的每個席位都由選舉產生,每個議員都代表各個階層的利益,但真正身居要職的人要么都是老面孔,要么退居幕后,畢竟所有帝國官員和行星總督還得由皇帝委派。
奧古斯都皇帝從不會費勁讓自己的反對者閉嘴,因為他認為沒必要堵住“言官”的嘴。帝國政界中有許多黨派,只是基本都不成氣候。反對奧古斯都及其政策的人也有許多,但通常不過是作為自己的政治主張,其實就連他們自己也不清楚等真正扳倒奧古斯都又得選誰上臺。
當下要是真有一群人準備在議會中讓皇帝退位,恐怕其他人首先懷疑他們要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受到了虛空的腐化,誰知道現在的帝國議會還不如菜市場,至少那里跟人講價還真有人聽。
“但最重要的是藥品、干凈的食物和水,他們大部分都是登基日之后建立的新殖民地,什么都缺,貿易航線的中斷與蟲群入侵幾乎擊垮了他們。”西斯特勒是個標準的帝國政客,西裝革履,氣勢非凡。
通常,距離克哈越遠,秩序就越難以得到維持,阿克圖爾斯無比認同這一說法。
僅是在戰爭年代維持核心世界的穩定物價就足夠讓一連串的帝國金融和貨幣專家上吊,因此他們絕不能因為一點風吹草動就魯莽行事。
至于那些距離較遠的新殖民地和邊境世界,處境就困難多了,但這些世界的大多數困境都并非來自于缺錢。
帝國的新殖民地基本都屬于資源世界,那里最不缺的就是礦物,但卻很難買得到核心世界的工業品和農產品,那么物價飛速就成了常態。
此外,規模越小的殖民地就越容易受到戰爭和疾病的打擊。一場可怕的瘟疫在不久前襲擊了圣帕特里克,疫病爆發的頭兩個星期就死了幾十萬人,這是某種聞所未聞的腸道傳染病,同時伴隨著致命的腹瀉和脫水癥狀,當鄰近世界的救援趕到時,整個星球上甚至都見不到幾個活人。
這無疑是蟲群的又一杰作。
在航線通暢的時候,這種問題還不明顯,但自從埃蒙的軍隊開始有針對地繞過帝國的護航艦隊,直接攻擊他們與外圍殖民地的貿易路線,情況就開始急轉直下。
“.就這樣吧。”看到阿克圖爾斯走進來,奧古斯都對西斯特勒揮了揮手,就像擺脫討人厭的麻煩。
西斯特勒顯然稱不上奧古斯都的寵臣,但皇帝的優點在于,即使他不怎么喜歡一個人,只要能力足夠,也一樣會重用他。
相比之下,阿克圖爾斯更看重能力,而奧古斯都認為品格同樣重要,但現實是他們很難找到同時具備這兩項品質的人。
泰凱斯雖然素質低,但干架猛啊。
吉姆·雷諾是個“種地的”,他沒上過軍校,更從未接受過系統性的訓練,但事實證明他是一個天生的軍事天才,他打仗靠的是天賦和直覺,至于品行上也是公認的行事正直。
但你讓雷諾去搞政治,還不如讓泰凱斯去炒菜,后者跟年輕時跟奧古斯都學過兩招,好歹還能炒個糖色,餓不著自己。
在離開作戰室的時候,西斯特勒可比斯旺有眼力勁得多了,連忙向帝國親王致意,畢竟他可是阿克圖爾斯親自舉薦的。
“這個西斯特勒的確很有能力,不知道他的同僚是怎么評價他的。”奧古斯都抬起頭看了看阿克圖爾斯。
“小丑,兩面人,油頭粉面。”阿克圖爾斯說:“我的評價也差不多。”
“我以為你很喜歡他。”奧古斯都說。
“這么說你不喜歡他。”阿克圖爾斯問:“他跟你說了什么?”
“他提議我允許地方政府能夠獨自增加稅目以提高收入,否則他們就只能向尤摩楊的銀行借貸。”奧古斯都評價說:“荒唐。”
其實現在的帝國不怎么缺錢,哪怕在為軍事投入如此之多資源的情況下,來自科普盧其他扇區和西格瑪星區的收入甚至還能讓他們有賺頭。
這正是奧古斯都殖民政策的成果,他要的不止是領地,要的還有最重要的資源,換句話說就是到處開分礦,廣撒網多撈魚。
晶體礦與高能瓦斯是科普盧星區中最無可爭議的硬通貨。自開戰以來,奧古斯特格勒證券交易所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大發橫財又血本無歸,埃蒙大軍的一次入侵或者是帝國軍隊的勝利都可能為股市帶來巨大的變動,但恐怕只有最消息靈通的人才能得知黑暗之神的動向。
不過,早期那些投資帝國國營采礦公司的人都無一例外地發了大財,幾乎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早些年以前,或許是很久以前了,阿克圖爾斯絕對會為一條巨大而豐富的晶體礦脈而欣喜若狂,而如今財富對他而言已經沒有多少意義,即使他早已是帝國最富有的人之一。
而隨著新世界的發現與新殖民地的開拓,大量優質的礦產也被四散在宇宙中的帝國勘探船發現,甚至虛空中也發現過晶礦的蹤跡,其儲量至少夠一個星際帝國級的勢力發掘數百年,遠不是過去的時代可以比擬,最終所要考慮的不過是開采、冶煉和運輸成本。
就好像最好的鐵礦總是伴生著優質的煤礦,最好的晶體礦也伴隨著高能瓦斯氣泉。而現在的帝國不缺這樣的好礦大礦,缺的只是開采的人手和時間,以及他們怎么才能在埃蒙大舉進攻時將這些礦物運到核心世界的制造廠里。
“這不可能,用不了多少年,他們就能羅列出一堆你和我都根本不知道的稅目出來。”阿克圖爾斯說:“西斯特勒不是沒腦子的人。”
“他是在試探我,看我會不會向地方放權。”奧古斯都哼了一聲,不再討論這個話題,一個西斯特勒翻不了多少浪花。
“說說你帶來的消息吧。”
“開往拜舍爾的艦隊已經出發了。”阿克圖爾斯甚至沒空找個地方坐下:“一艘薩爾那加世界艦,三十艘戈爾貢,八百艘米諾陶。沃菲爾德和霍納的兩支分艦隊也正在趕來匯合的路上。”
“艾爾派出了亞頓之矛和數支遠征艦隊,塔達林高階領主說他正考慮派遣死亡艦隊助陣,但我猜他照例只是口頭支持。”
“敵人呢,有多少?”奧古斯都點點頭。
阿克圖爾斯注意到皇帝的桌案上正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報告、評估和法案復印件,他從早到晚都在工作,那堆堆積如山的東西卻從未有減少過的跡象。事實上奧古斯都的官員已經足夠可靠了,但他還是習慣事事過問。
這些天來作戰室其實沒怎么召開過幾次作戰會議,全息圖景上只有幾座乏善可陳的星系還在閃爍。這一方面是皇帝最杰出的將領和軍事人才,另一方面,戰略上的大方向早已經定下,奧古斯都也就不打算對前線指手畫腳。
況且,戰斗只是戰爭很小的一部分,足夠重要,但不是全部。
“兩艘末日方舟,其他各型船只無數,拜舍爾的異蟲現在多得能把星球淹沒。”
“兩艘?”奧古斯都有點驚訝:“星靈說會有一艘.那么我們必須重新評估這個數字,也可能會有第三艘。”
“他們弄錯了。”阿克圖爾斯說:“不過結果不壞,菲尼克斯執行官登上了其中的一艘末日方舟,將那直接變成戰場,等于直接癱瘓了一艘方舟。”
“要是他們早知道有兩艘方舟,也許就不會這么做。”
“不對。”奧古斯都了解自己的老朋友:“那么菲尼克斯就會同時登陸兩艘方舟,然后沖進駕駛室,迫使他們迎面相撞。”
“正像英雄故事里寫的那樣,但不現實。”阿克圖爾斯繼續說:“不管如何,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拜舍爾對埃蒙的重要性一定比我們預想的還要高。”
“總是拜舍爾。”奧古斯都自言自語地說著:“希望不久以后我們就能得到答案,他為什么非要跟這顆毫不引人注目的星球過不去。”
然而,盡管與阿克圖爾斯相處的大部分時間里都在沒完沒了地討論政事和軍事,今天奧古斯都還是決定說點其他的。
“好吧,不談這個了。最快要一個星期我們才能得到來自拜舍爾的最新消息。”
“怎么樣?”當阿克圖爾斯坐下時,奧古斯都立即意識到對方是在詢問自己的工作狀況。
“和往常一樣,無底洞般的支出,令人無法忍受的巨大損失,驚心動魄的傷亡數字.還有我們煩人的鄰居,沒有一丁點兒能讓人高興起來的東西。”奧古斯都哀嚎了一聲:“最糟糕的是非戰斗性減員,人為因素、蟲群病毒、虛空腐化.”
“還有各種令人啼笑皆非的原因,你簡直都沒法相信有人會因為記錯集結時間而被一個人落在未開發的星球上,以至于他不得不在等待救援的時候過魯濱遜式的生活.”他說著從旁邊的酒柜里拿出一瓶白蘭地,倒上一杯遞給阿克圖爾斯:
“醫生說我要少喝點酒,但沒說我不能過過眼癮。”
“你有瓦倫里安的消息嗎?他也在拜舍爾。”他又問阿克圖爾斯。
“他從不給我寫信,我的私人通訊也收不到任何信息。”阿克圖爾斯這話說的活像個空巢老人,但他看起來不怎么擔心自己兒子,不過是在陳述事實。
“這是怎么回事呢。”皇帝炫耀性地明知故問,這讓他看起來像個小孩:“而我幾乎每周都會收到他的信件。”(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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