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布羅森皇國首都的港口外,一艘巨大的游輪破開黑沉沉的海潮,來到了港口的旁邊停泊了下來。
陳霄和羅亞乘坐著從這艘游輪上伸出的電梯,順利地回到了港口,在落地的同時,陳霄取出自己的手環,打開主界面來看了一眼。
現在的時間是七月十一日夜晚七點二十分,距離他們離開這個港口的時候,不多不少,正好是一個月的時間。
“終于回來了啊。”
看到準確的時間以后,陳霄終于松了口氣。
在二十年前的那個小池塘邊,他和羅亞登上了游輪,但這艘游輪似乎是將他們的這一趟旅程給算作了一段嶄新的旅程。
他們隨著這艘“黑船號”,又去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記憶碎片里,好在在這個過程中,終于沒有像王爵那樣的家伙再來找他們的麻煩了。
旅程結束以后,這艘游輪也將他們送回了他們所存在的這個的時間點上,沒有再把他們送到過去或者未來的時空中去。
在下了那艘游輪后,陳霄的能力也迅速地恢復了全盛,而且他還敏銳地捕捉到了自己與自己的影子之間的那道聯系。
在之前這種聯系沒有被時空截斷時,他還感覺不到什么異樣,如今得而復失,他終于清楚地察覺到了這種聯系。
“喏,這是你的刀。”
一旁的羅亞在回來以后,也收回了她留在這港口上的三個“騎士”,她讓自己那三個打手重新隱沒到了自己身后的虛空中,然后捧著陳霄之前被算作了違禁品的妖刀夢魘,遞向了他。
“謝了。”
陳霄接過手來,羅亞又對他說道:
“這把刀你現在還可以將就著用一用,不過等你能夠徹底地掌控住自己的那份力量以后,它于你而言就沒有什么用處了。”
“所以,我到底該怎么掌控住它?”
陳霄順勢問道:
“已經過去一個月了,按理說,百魘夜行那個巢穴,應該已經被我的影子給吞噬的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
羅亞也抬起頭來看了看天色,接著她說道:
“好不容易才回來這邊,今天就先休息一下吧,明天你到我的住處來,我開始正式教你怎么掌控住那家伙的力量。”
經過之前的旅程,也證實了陳霄與那個怪物之間其實并不是同一個個體,因此羅亞現在也沒有了顧忌,可以把她所知道的那些方法和技巧,全部教給陳霄了。
“好。”
陳霄思索了一下,也答應了下來。
反正他和羅亞已經冰釋前嫌,也不急于這一時,而且這種方法一定非常復雜而繁瑣,在這港口教也教不出什么名堂來。
于是兩人又白嫖了一趟那輛會在夜晚出沒的夢魘出租車,回到了各自的住處。
那一輛可憐的出租車在試圖索取“費用”的時候再度遭到了羅亞的恐嚇,嚇得飛也似的跑了,這一次,它直接開出了仿佛兩百邁的速度。
雖然已經離開了一個多月,但是陳霄和羅亞的住處都被打掃得非常干凈,這應該是鐘曼凝的功勞。
在陳霄殺了這里的夜襲組組長和防衛大臣以后,這里的政壇一定起了不小的風波,不過有霍伊爾和萊茵方面的幫助,那些事情應該影響不到鐘曼凝與近衛花菱,當然也統統都不關陳霄和羅亞的事。
在看到自己的住處不需要任何的打掃后,陳霄也心安理得地住了進去,完全沒有半點作為殺害防衛大臣的犯人的覺悟。
不過這里還是給他帶來了一些煩惱,因為他發現,在回到了這個時空,重新與自己的影子恢復了聯系以后,他再一次失去了自己的睡眠。
在游輪上的那些日子里,每一天晚上,他都會在“黑船號”本身的規則下沉沉睡去,這么一個月下來,他差點都快忘了自己原本是個無法入睡的“病人”了。
于是,在一夜窮極無聊之后,第二天一大早,陳霄就帶著一臉的疲倦,敲響了羅亞家的門。
一見到他,羅亞也很意外,她看了看陳霄的臉色,然后問道:
“你昨晚沒睡著嗎?”
“沒有。”
陳霄揉了揉自己的鼻梁:
“看來在回到這個時空以后,我又沒有辦法入睡了。”
“那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再開始?”
羅亞問道:
“反正這個東西,一天兩天也做不完。”
“沒事。”
陳霄擺手道:
“我現在其實不困,只是有些不習慣罷了。”
因為那種“怪病”的關系,陳霄其實是不太能夠因困頓而感到疲倦的。
“那我們先吃早飯吧。”
羅亞說道:
“吃完了早飯,咱們再去淺草神社百魘夜行的巢穴那里,你先去把你的影子給收回來。”
和查理斯共和國不同,布羅森皇國這個國家基本上是沒有賣早點的餐館的,這個國家的人們的早飯一般都是在家里自己解決。
所以陳霄和羅亞的早飯,也是在羅亞住的這間房里解決的,在過來羅亞這里的路上,陳霄在樓下的一家凌晨準時開門的便利店里購買了兩份速食的便當,拿到羅亞家里,用加熱爐熱一熱就可以吃了。
兩人吃過了早飯,也沒有去擠皇國首都早晨擁擠的交通高峰,羅亞直接施展能力,將自己家的房門給連接到了淺草神社后山的那個鳥居上面,兩人只花了一分鐘不到,就來到了作為百魘夜行入口的那個神龕前。
發生了之前的變故,這里已經被布羅森皇國的夜襲組給封鎖了,鳥居的門口已經拉上了紅色的警戒帶投影,附近的樹上還被安放了監控探頭。
不過這里倒是沒有人員看管,想來夜襲組的人也不太想接近這么個危險的地方,外面淺草神社通往后山的道路入口上倒是有人,不過這些人顯然抓不住神出鬼沒的羅亞和陳霄。
陳霄推著羅亞,來到了神龕前面,再次看到了那條通往巢穴的小路,因為巢穴的存在,這個神龕附近都已經成為了一片“漏洞區域”,這個入口即使在白天也能夠存在。
不過,當陳霄看向這條小道時,才發現它與自己離開那時已經完全不同了。
如果陳霄的記憶沒有出現差錯的話,眼前的小道本該是一條掩藏在密林之中的石板小路,天上是血色的月亮,密林中有不知名的大型野獸在簌簌穿行,小道的遠方盡頭則是一片建立在山林之中的小鎮。
但現在,出現在陳霄面前的,卻是一條非常狹窄的獸道,它掩藏在密林和落葉之中,如果不是那稀稀拉拉的土壤,陳霄還真的無法察覺到這條小道的存在。
而且小道上方的血月也不見了,密集的烏云徹底遮蔽了天空,小道盡頭的小鎮也消失了,遠處的那片山脈上,看起來漆黑一片,就像是一只死去了的野獸。
羅亞也探頭看了看這條小道內的狀況,然后她對陳霄說道:
“嗯,看這個樣子,它應該是已經把這片巢穴吃得差不多了……那個家伙以前就是這樣,在它的領域內,除了它自身以外,是完全容不下其他存在的。”
“那我要怎么把它收回來?”
陳霄問道。
“你進去就行了。”羅亞答道。
“你不是說在它的領域內,它完全容不下其他的存在嗎?”
陳霄看了一眼那幾乎已經完全化為了一片原始森林的巢穴,又問道:
“你確定我進去以后,它不會直接攻擊我吧?”
“你不就是它嗎?”
羅亞看著陳霄說道:
“它與你現在是同一存在,唯獨你進去,它是不會攻擊的。再說了,這不是還有我在嗎?現在的我雖然也不完整,但是對付如今的它,還是綽綽有余的。”
“好吧。”
在游輪上,陳霄和羅亞之間早已互相數次托付過性命,而且在二十年前的時間點,兩人之間的那點嫌隙也算是已經消除,可以說除了家人以外,羅亞算是陳霄在這個世界上最信賴的人了。
既然她都這樣說了,陳霄也沒有什么好說的,他直接邁步向前,準備踏入那片已經被他的影子肆虐過了的巢穴之中。
“記住。”
在他即將走進巢穴的范圍時,羅亞又強調了一句:
“無論何時,你都要堅定一個信念,‘它’只是‘你’的一部分,你才是真正主導著‘你’這個存在的那個意識和自我。”
“我知道了。”陳霄一邊答應,一邊邁步走上了那條獸道。
與上次來時完全不同,這條小道已經徹底陷入了死寂,地上鋪著的石板不見了,天空中的血月不見了,就連在那密林之中簌簌作響,竄來竄去嚇人的怪聲也不見了。
陳霄就像是邁入了一個已經完全死寂了的世界中,整個世界內,除了他以外,再沒有其他的活物存在。
但在這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陳霄卻并沒有感覺到恐懼,反而是一股由衷的安心感,從他的心底里升了起來。
在這片黯淡的黑暗中,他依然能夠清晰地視物,這感覺,就像是行走在二十年前,那個怪物降臨的花園醫院一樣。
只不過這一次,那個怪物不再對自己的性命虎視眈眈,它與自己已經融為了一體,它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它。
陳霄繼續向前,這片巢穴經過了他影子的蹂躪,早已失去了當初的神秘感和恐怖感,這條小道在他的腳下,完完全全變成了一條普通的小路,他沿著小路不過走了十分鐘,便看到了曾經見到過的那座拱橋。
這座拱橋比起他初見之時,要小了起碼三倍,而它下方的那條河流,也不過是一條一米多寬的小河。
小河的河床早已干涸,上面沒有血海,也沒有瘋狂的,拼盡全力想要爬上橋來的浮尸。
陳霄沿著這條早已出現了裂紋的拱橋走過了河,當他剛剛抵達對岸時,那座拱橋便在他的身后,塌陷成了一團灰燼。
陳霄從揚起的塵土上收回了視線,然后繼續向前。
他再走了十多分鐘以后,便已經來到了那座巢穴當中的小山前面,在這座小山的山腳下,他看到了一座小鎮的遺跡,小鎮中的建筑物早已坍塌,只剩下了一堆斷壁殘垣,看起來就跟他和羅亞搭乘著“黑船號”時,所抵達過的那些被毀滅掉了的文明的記憶碎片一樣。
在這片斷壁殘垣的中間,還有一片空曠的地帶,在這片地帶上,那座曾經殺死過陳霄一次的鬼神就盤坐在一座蓮臺之上。
只不過,如今的它已經完完全全地化作了沒有生命的石像,一道巨大的爪痕將它的軀體分開,看起來就像是某只猛獸將這座年久失修的神像給隨手拍成了這個樣子。
而在這座神像的下方,就是一團黑色的陰影,那是陳霄失去了的影子,現在的它看起來無比安分,也沒有變成一只張牙舞爪的怪獸,只是團作了一團,安安靜靜地待在了神像的下方。
籠罩著這片巢穴的所有黑暗,都以它為原點釋放而出,看來羅亞說得不錯,他們倆離開的這一個月里,他的影子已經將這片巢穴內的所有夢魘都啃食殆盡,然后將這片巢穴據為己有了。
陳霄小心翼翼地接近了地上的這團影子,隨著他的靠近,他感覺到自己與這個影子之間的那種奇妙的聯系也在逐漸地增強。
只不過,地上的影子也沒有如他所想像那般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在陳霄的面前,它仿佛真的成為了一團只屬于他的影子,老老實實,人畜無害。
一分鐘后,陳霄順利地來到了這團影子前面。
他腦中回想著羅亞在他進來之前的囑咐,心中堅定著“這團影子不過是本大爺的一部分”的信念,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趁著自己的信念尚且堅定,他果斷地邁出了腳步,踩在了這團影子的上面。
就在他的腳面和自己的影子發生接觸時,那股神秘的聯系也達到了最高點,陳霄猛地感覺自己的精神和意識當中似乎被填補進了一個巨大的事物,在這一瞬間,他感覺到了自己未曾發覺的巨大空虛,同時也體會到了因這個空虛被填補時所帶來的極大的滿足。
而隨著他和自己的影子重新合在一起,這片詭異的巢穴也開始以一種“坍縮”的方式,迅速地朝著他腳下的這團陰影,匯聚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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