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確定好自己的目標之后,兀良合直接讓大軍壓了上去,只是他的主力雖然來勢洶洶,但實際上卻只是佯攻而已。
現在童文山剛決定要迎戰,大軍士氣正盛,兀良合根本不會在這個時候選擇跟童文山硬碰硬,所以他這支大軍最主要的目標,只是為了吸引童文山的注意力,好讓烏圖根能夠率領狼衛,繞過這支大軍,去追襲逃走的那一萬人。
不過童文山對此早有準備,除了要迎戰的大軍之外,他還特意留了近五千人的預備隊,看到兀良合分兵,他直接就讓這五千人殺出去纏住了烏圖根。
只不過烏圖根的狼衛畢竟都是騎兵,所以童文山的目標只達成了一半,烏圖根手下的狼衛,只被留下了兩千而已。
確認了戰果之后,童文山也并不沮喪,齊傳武那邊畢竟還有一萬士卒呢,就算放過去三千人,問題也不是很大,所以他也就不在意沒攔下的烏圖根等人,將關注點重新轉回了他們這邊的戰場上。
不得不說,兀良合絕對是他這些年遇到最難纏的一個對手之一,在確定烏圖根那邊已經突圍之后,剛剛做出全軍突擊模樣的兀良合,十分果斷的將大軍都撤了回去。
這讓已經做好決戰準備的童文山,好像一拳卻打到空氣上一樣,那種揮到空處的感覺,讓他心中難受無比。
但他們是步兵,兀良合麾下大多都是騎兵,所以主動權都掌握在兀良合手中,若是兀良合不想開啟決戰的話,他根本就沒辦法逼他決戰。
如今,看兀良合這架勢,已經看破了他大軍的虛實,想要慢慢拖死自己,這種謹慎而又狡詐的對上,讓童文山倍感無力。
“許久沒有關注過這些蠻子的消息了,沒想到他們里面居然也能出一個人杰。”
童文山看著對面整齊如一的軍容,心中微微有些感嘆,有這么一個人在蠻族,也不知道衛國能不能度過這次劫難。
只是想到這里,童文山怔了一下,然后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現在自己都朝不保夕了,那還有時間為衛國的未來考慮啊。
“你不想戰,那我就逼你戰好了。”
童文山知道再耗下去,等士兵意識到缺糧無援的情況之后,大軍肯定就會不戰自潰了,因此他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然后直接再次分兵,將麾下剩余的五萬大軍,再次分出一萬,朝京平關趕去。
既然兀良合不想決戰,那他就逼著兀良合決戰,如果這次兀良合還敢不出手的話,那他就敢將繼續分兵,將大軍一點一點的拆散讓大部分士卒都回京平關。
“看來,這位老將是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啊。”
看著再次分兵的童文山,兀良合直接便猜透了他的心思,只是這事猜透也沒辦法,童文山用的是陽謀。
他現在要么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然后等著童文山再次分兵,直到這支大軍分到他覺得能輕松吃下的程度,然后在發起攻勢,滅了童文山。
要么,他就現在發動總攻,將童文山這支大軍給完整的留下來。
兩個方式,各有利弊,他選擇前者,繼續自己之前的計劃,就要放走一部分士卒,而選擇后者,那就意味著他就得終止自己的消耗計劃,提前發起總攻,硬啃下這支疲憊之師。
“罷了,消耗到這個地步已經足夠了。”
兀良合看著那支就快要脫離自己視線的大軍,心中很快就做出了決定,那就是把剩下的大軍,全部留下。
雖然他一直避免跟童文山硬拼,但這并不意味著他不敢硬拼,他看了一眼麾下的狼衛,高聲喝道:“狼神的子孫,從來都不怕硬仗!”
“兒郎們,全軍出擊,將他們全部殺掉!”
“殺!殺!殺!”
在經過黑漠的洗禮之后,這些狼衛對于兀良合的崇敬已經接近于信仰了,此刻聽到兀良合的軍令,這些狼衛沒有絲毫遲疑,直接便殺了出去。
狼衛的數量有四萬,算上之前被烏圖根帶走的三千,如今剩下的還有三萬七,而童文山這邊,分完兵之后僅剩下了四萬人,從數量上來說,兩方的兵力還是相等的。
但問題是,童文山大軍的質量,跟狼衛根本無法比,再加上狼衛都是騎兵,所以雙方剛一接觸,即使有那一萬剛離開的大軍趕回來馳援,再加上童文山的指揮,衛國的大軍也還是不可避免的落入了下風。
這一戰,整整持續了兩天的時間,而最終結果,自然毫無意外。
衛國大軍慘敗,老將童文山,當場殉國,而兀良合這邊的損失,僅僅只有七千人而已,可以說這一戰,兀良合完勝。
齊傳武這邊,他這一萬大軍,為了盡快趕到京平關,完全是輕裝上陣,除了必要的甲胄和兵器之外,他們就僅僅帶了一天的口糧,然后一路急行軍,朝京平關趕去。
至于身后的追兵,齊傳武也沒有放在心上,區區三千人而已,不足為慮。
事實上,也正如他們想想的一樣,烏圖根本來就被下了不準硬拼的軍令,此刻就只剩下三千人了,他更不敢輕舉妄動了,若不是兀良合曾交代過他,讓他順便查探一下京平關的情況,恐怕他現在就已經帶人回去了。
齊傳武帶著麾下的士卒,星夜兼程,只是一天的時間,就已經趕到京平關外。
連續急行軍了一天的齊傳武,又累又渴,但他此時也顧不上自己疲憊了,直接讓人將自己的印信送了上去,然后大聲喊道:“吾乃廣威將軍齊傳武,速開城門!”
京平關原本的守將是韓忠平,只不過皇黨的人為了斷童文山的糧草,早就奪了韓忠平的權力,將他給軟禁了起來。
此時,在京平關支持大局的人名叫宋應,官職是正四品的通政使,因為他能得到這官職,跟他用錢賄賂有很大的關系,所以他算是一個堅定不移的皇黨。
畢竟,若是不依附皇黨的話,換成左相,早就把他這種毫無能力的廢物給踢下去了。
此時,接到通報的他,看著齊傳武的印信,心中念頭急轉。
“齊傳武是童文山的副將,這個時候,他怎么一個人回來了?”
“莫非,童文山兵敗了?因為糧草短缺?”
想到這里,宋應心中猛地一驚,若童文山真的因為糧草的問題兵敗了,那等齊傳武入關了,肯定不會放過他這個主要執行者的。
對于這些武將,他比誰都了解,真要放他進來了,他肯定會殺了自己,而到時候,有左相保他,再加上他們確實斷了童文山的糧草,恐怕到時候齊傳武就算殺了自己,也是白殺。
在這一刻,宋應的頭腦無比的清醒,他看著手中齊傳武的印信,然后猛地攥在了手心之中,“不行,決不能讓他入關。”
他直接站起身來,帶人來到了京平關的城墻之上,看著下面正在高喊開城門的齊傳武,他眼睛微瞇,片刻之后,他下定了決心,對著齊傳武高聲喝道:“大膽齊傳武,你居然敢投靠蠻族,背叛童老元帥,你罪該萬死!”
“什么?”
齊傳武聽到這話,不由得怔了一下,等反應過來之后,他頓時勃然大怒,“放你娘的狗屁!”
“老子是奉童帥之命,回來鎮守京平關的,你是哪來的王八蛋,居然敢污蔑我?”
“韓忠平在哪?讓他滾出來見我!”
“哼,惱羞成怒了吧?”
宋應看著下面的齊傳武,冷哼一聲,然后開口說道:“背叛了童老元帥,現在還想詐開京平關,簡直做夢。”
說完這些之后,宋應怕說的再多就要露餡了,因此也不敢跟齊傳武再理論下去了,直接開口喝道:“來人,放箭,給我射死這些亂臣賊子!”
聽到宋應的命令,城頭之上的士卒雖然有些遲疑,但看著宋應好像要吃人一般的眼神,他們也沒敢再說什么,硬著頭皮將箭射了下去。
齊傳武帶著人根本就沒有防備,這猛然間襲來的一波箭雨,頓時射殺了上百人,若不是齊傳武實力過人,恐怕這一刻身上也免不了掛彩了。
受此襲擊的齊傳武,心中頓時無比驚怒,他怒聲吼道:“對同袍下手,爾等要造反不成?”
城墻之上的宋應根本就不管齊傳武說什么,嚴令士卒繼續射箭,這要射程內還有敵人,就不許停下手中的弓箭。
面對著這源源不絕的箭雨,哪怕是以齊傳武的實力,也不得不暫避鋒芒,退出了城頭上弓箭的射程。
“怎么……怎么會這樣。”
齊傳武有些絕望的看著京平關,童文山不惜犧牲自己,為他們斷后,好容易才讓他們從蠻族的追殺中逃出來,結果現在他們卻被自己人給堵在了京平關之外,這事何等的諷刺。
“是皇黨的那些雜碎!!!”
陷入絕望的齊傳武,沒用多久就想明白了發生了什么,韓忠平現在八成已經被奪權了,如今在京平關主事的,如果不出意外,肯定是皇黨的官員。
他們斷了大軍的糧草,如今自然不敢讓這件事泄露出去,再加上他們也怕自己入關之后直接宰了他們,所以他們才會將自己等人,給直接堵在京平關外。
“這群畜生,畜生啊!”
齊傳武的牙齒硬生生的被他給咬出血,就為了一己之私,他們就將十萬大軍給生生葬送了,而現在為了封鎖消息,他們居然要眼睜睜的將自己這一萬大軍,被逼死在京平關外。
“兵敗則軍喪,軍喪則國亡,這個道理他們都不懂,他們的書都是讀到狗肚子里了嗎?”
“平日里滿嘴的仁義道德,一遇到事,連畜生都不如。”
看著自己周圍疲憊到了極點的士卒,齊傳武心中充滿了悲憤,如今他們糧草已經斷絕,士卒也已經到了極限,在后面有追兵的情況下,他們就算繞開京平關,也根本就到不了下一個城池。
“將軍,我們現在怎么辦啊?”
一個剛才從箭雨下幸存下來的士卒,看著齊傳武滿是期望,希望他能拿出來辦法。
只是他看著齊傳武沉默了半天,什么話都沒說,他眼神里的期望逐漸變成絕望,“將軍,我……我家中還有老娘要養,我不想死啊。”
聽到這名士卒的話,其余士卒也都地下了頭,雖然他們并沒有說什么,但很明顯可以看出來,他們已經都瀕臨崩潰了。
作為士兵,跟蠻族打仗,他們并不怕,可現在,好容易從蠻族那里逃了回來,自己人卻朝著他們放箭,要將他們趕盡殺絕,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還能有戰意就怪了。
“我……我……”
齊傳武張了幾下嘴,卻什么都沒說出來,面對這種情況,他也不知道怎么跟這些士卒解釋了。
他沉默了好一會,方才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你們放心,我會讓你們都回家的。”
“我再去跟他們交涉一下,讓兄弟們集結一下,準備入城吧。”
聽齊傳武這么說,圍在他身邊的士卒都有些驚喜,他們也不顧的去思考齊傳武話里的漏洞了,開口問道:“真的?”
“真的。”
齊傳武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然后孤身一人走到了京平關下,開口喊道:“京平關現在誰做主,出來答話!”
看到去而復返的齊傳武,本來準備讓士卒放箭將他驅趕走的宋應,聽到這話,不由得頓了一下,然后開口問道:“本官宋應,你有什么話,現在說吧。”
“宋應……宋應……”
齊傳武在心中狠狠的念叨了幾遍這個名字,仿佛是要將將這個名字給刻到心上,等念完之后,他抬頭看向宋應,高聲說道:“宋大人,朝堂之爭,在將而不在兵。”
“如今,你說本將通敵叛國,本將認了!”
“本將愿意自縛領死,但本將麾下這些士卒是無辜的,本將希望能以一死,換宋大人將這些士卒放進去,不知宋大人,能否愿意答應?”
說完齊傳武用力將身上的盔甲給撕開,露出渾身都是刀疤的上半身,筆直的站在京平關下,等候宋應的答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