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魯臺臉色稍稍一變,他不在乎朱瞻基這么一個小小的皇太孫,但不能不在乎大明的態度。
阿魯臺的語氣緩和了一些:“這里自然是大明!太孫此番所言,是何意思?”
朱瞻基一挑眉,竟然是當著城門前著無數人的面,明晃晃的拔出腰間的繡春刀,長刀直指阿魯臺的狼旗:“和寧王是大明的王爵,和寧王的兵自然也是大明的兵,和寧王的俘虜更是大明的俘虜!”
你的就是我的!
我的還是我的!
朱瞻基的意思很明顯。
阿魯臺沒有說話,現在明面上,他必須要堅定的承認,他阿魯臺是大明的一份子。
朱瞻基沉聲道:“既然都是大明,那就該豎起我大明朝的龍旗!”
竟然是為了這個!
阿魯臺頓時恍然大悟,再看向朱瞻基的時候,臉上浮出了一絲笑容。
這位大明朝的皇太孫,終究只是個好面子的少年人啊!
于是,阿魯臺順勢開口:“倒是小王的失誤……來人!取上一面朝廷龍旗,豎起來!”
阿魯臺的獻俘隊伍里怎么可能會有大明的龍旗,那些依舊兇神惡煞的騎兵,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倒是禮部的官員反應的最快,立馬是指著城門上。
“去!按著殿下說的,取一面龍旗下來!”
有錦衣衛在燕南飛的指示下,轉身沖進城門里,不多時便從城墻上取了一面龍旗下來,鄭重的交到阿魯臺麾下騎兵手上。
阿魯臺見自己的隊伍中豎起了大明龍旗,眼神微微閃動,看向朱瞻基:“太孫,這下小王可以入城了吧!”
“就這?”
朱瞻基手中的繡春刀并沒有放下,淡淡的反問了一句。
阿魯臺心中怒火頓時上涌,就算是個泥人也有三分脾氣,更何況他是坐擁無數悍勇草原騎兵的和寧王!
阿魯臺臉色頓時陰沉下來,面對朱瞻基不悅道:“太孫,凡事皆要適可而止,若你咄咄相逼,本王只怕稍后要在陛下面前好好的問一問了,朝廷是不是覺得我阿魯臺部,是無足輕重的!”
“大膽!太孫面前安敢放肆!”
在朱瞻基身后的羅向陽,早就忍耐不住,頓時拔出長刀怒聲呵斥。
阿魯臺輕笑一聲,只是看了羅向陽一眼,他看得出在朱瞻基身后的這個錦衣衛千戶,此時還身負重傷。他和寧王阿魯臺,照樣一刀劈之!
朱瞻基似乎是沒有感受到阿魯臺的怒意和殺氣,神情自若的說:“和寧王,既然代表大明的龍旗已經豎起,那狼旗也就沒有出現的必要了。大明是講規矩的,但也最重君君臣臣,各司其職,本份做事!”
這是明示,朱瞻基就是要告訴阿魯臺,在大明只能有一個聲音,只能有一面旗幟。
那是皇帝陛下!
那是大明龍旗!
城門處早就調集過來維持秩序的官兵,顯然已經看出了太孫和和寧王不對付,幾名百戶眼神交流之后,默默領兵靠近過來。
若是現場雙方當真拼斗起來,他們這些真正的大明將士,自然是要幫著自家的太孫殿下。
和寧王是什么東西?
陛下的手下敗將而已!
阿魯臺自然也看清了現場的情形,敵眾我寡,此時更是身處大明京師重地。他阿魯臺的勇士們,即使都能以一當十,也抵不過這應天城中萬千大明官兵。
阿魯臺臉色鐵青,不情不愿的抬起手:“將狼旗收好!”
阿魯臺的騎兵們感同身受,滿臉憤怒的將代表著他們的狼旗小心翼翼的收好。
等到手下做完這些,阿魯臺默默的看向朱瞻基。
朱瞻基搖搖頭,看向一旁的禮部官員們:“禮部,皇帝陛下召見,武將無旨可否持械覲見?”
這是禮部的專業。
禮部官員們不假思索的開口道:“回殿下,任何人無令不得持械覲見!凡有違抗者,以謀逆論處!”
聽完禮部的解釋,朱瞻基滿意的點點頭,然后同樣默默的看向阿魯臺。
阿魯臺此時只覺得,自己這輩子都遭遇到的羞辱,都沒有今日受到的大。即使是當年,在草原上向大明皇帝俯首稱臣的時候,也沒有像今日這樣這般屈辱。
和王寧顏面盡失!
“王爺,我們帶著這些俘虜,返回草原!”
“對!王爺,我們現在就走!”
“這南京城,我們不進去就是了!”
“我等為大明死傷慘重,大明卻這般對待我們……”
“王爺,我們回去吧!”
主辱臣死,阿魯臺在朱瞻基面前受盡羞辱,他的那些部下哪能不憤怒。前面重重對待,已經讓他們怒火中燒。現在這大明的皇太孫,竟然還要下了他們手中的彎刀,這是奇恥大辱,他們怎么愿意?
草原上的勇士,手中的刀只有死去的時候才會撒手!
朱瞻基依舊是面帶微笑,靜靜的注視著眼前的阿魯臺,那些草原狼崽子的憤怒,他并不在意,他只等著阿魯臺究竟會有怎樣的反應。
燕南飛和羅向陽,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血脈噴張過。哪怕他們是錦衣衛,哪怕往日他們只要亮出黑袍下的飛魚服,就能嚇得百官禁聲,小兒啼哭。
唯有今日,因為他們是大明的人,就能逼得悍勇無比的草原騎兵,逼得和寧王阿魯臺無地自容。
這等快感,是他們從未體會過的。
周圍的百姓,這時候的感受也大抵相同,這個時候他們也終于知道那位高坐馬背上的少年人,就是他們的皇太孫殿下。這一刻,大明朝皇太孫的形象,在他們的心中無限拔高。
有什么,是比一位不畏強敵,悍然鎮壓的帝國繼承人,更能提振百姓信心自豪的!
阿魯臺臉色數度變化,一時間陰晴不定,甚至于有那么一瞬間,他都已經準備要拔刀相向,在這南京城外一刀斬殺大明的皇太孫。只不過,想到前兩次大明朝的北征,以及現在長期駐守在北方九邊的大明雄師,他終究是生生的忍了下來。
現在轉身離去,返回草原顯然是不可能的了。
如同朱瞻基所說,大明朝是講面子的。現在已經到了應天城外,他若是又帶著人回去,大明朝廷的怒火,會將整座草原上的草燒光。
打又打不得,走又走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