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錦點點頭,向田倉打了個眼色,田倉取出一小吊錢,賞給了伙計。
麟德年間,民間用的還是開元通寶,十文錢重一兩,唐人愛將銅錢串起,十文一串稱為小吊錢,百文一串稱為吊錢,千文一串稱為貫錢。
伙計得了賞錢,眉開眼笑的下去了,薛玉錦和李芷盈卻有些犯難。
只因崔寶昇所坐的大圓桌上,除了他外,還有三名男子,武三思也在其中!
不等兩人多想,武三思一瞟眼已看到二女,當即站起身,飛奔而來。
“哎呀,薛小姐,李小姐,你們也來瞧熱鬧了,哈哈,真是有緣。快過來,快過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位朋友,今日獅虎斗中的主角之一,就是這位朋友!”武三思雖是對二人說話,目光卻只盯著李芷盈。
薛玉錦向好友看去,見她雖皺著眉,卻沒有提出要走,便說道:“那就多謝應州伯了。”
來到桌前,兩女在空位落座,武三思微笑著為兩女做介紹,與他同座的除了崔寶昇外,另兩人分別是李誠和高男福。
薛玉錦得知二人身份后,望著高福男吃驚道:“你就是高麗派來的質子?”
高福男訕訕一笑:“是的。”他雖名為質子,然而高麗政權被權臣“淵蓋蘇文”控制,高麗王都是傀儡,他的死活更沒人在意。
幸好他擅于射獵,很得太子李弘賞識,讓他在東宮崇文館內,擔任校書郎。
李誠直直望著李芷盈,雙目放光道:“在下也在長安待了多年,卻從未見過有如小娘子這般人物,也不知是哪家府邸,竟能養出小娘子這樣的美人兒。”
薛玉錦一拍桌子,怒道:“收回你的狗眼,不然本姑娘在上面幫你添兩個眼圈!”
李誠臉色大變,正要發作,武三思沉著臉道:“李兄,這位李姑娘可是英國公府的小姐,你說話還需小心些。”
李誠臉色由青轉白,拱手苦笑道:“原來是長安第一美人在此,小生孟浪了。”他是李義府侄子,一向飛揚跋扈慣了,但無論是李勣還是武承嗣,連他叔叔都惹不起,更何況是他。
李芷盈用圓扇遮面,沒有答話。
高福男微微笑道:“聽說李小姐與周國公定下婚約,那周國公是皇后殿下的侄子,年紀輕輕便成為朝廷三品高官,必定是個俊秀人物,也只有這樣的英雄才配得上小姐這樣的美人。”
崔寶昇哈哈笑道:“可不是嗎?小使昨日還與周國公見過面,端的是一流品貌,與他相談時,更覺他博古通今,滿腹經綸,這就叫英雄配美人吶!”
高福男驚道:“原來崔大使竟與周國公相識,改日定要替小王引薦!”
“哈哈,一定一定。”
兩人談話時,只顧看李芷盈和薛玉錦臉色,卻沒注意到武三思表情越來越僵硬。
就在這時,又一群人進入樓臺,領頭的是名黑臉青年,武三思心中一動,忽然笑道:“瞧見李小姐,倒讓本伯想到一件事。”
“哦?何事?”高福男接口道。
武三思粲然一笑,道:“每當想起此事,本伯心中都對李小姐充滿了無限的敬意,有時候還真羨慕我那位堂兄,哈哈……”
李芷盈皺了皺眉,心道:“與這些人在一起當真無趣。”有心離去,然而還未找崔寶昇問話,還不弄明白那些高麗人為何提他名字。
猶豫間,武三思繼續道:“那大概是三個月前的事了,我那堂兄約李小姐一起去郊外踏春,兩人流連美景,不小心與護衛離得遠了,就在那時,出現一伙強盜。”
他聲音很大,不僅同桌之人聽到了,附近幾桌的客人也都聽到,均豎起耳朵偷聽。
崔寶昇拍手笑道:“一定是武公爺大顯身手,將那些盜匪趕走,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吧!”
武三思嘆了口氣,道:“崔兄錯了。我那堂兄文采雖好,卻不通武藝,被那些強盜好揍了一頓。關鍵時刻,還是李小姐取出一把匕首抵住自己脖子,呵退了盜匪。”
崔寶昇和高福男都驚住了,一時都不知該不該出聲稱贊李芷盈。
便在這時,遠處那名黑臉青年冷笑一聲,道:“嘿,武三思,怎么本少爺聽到的故事,和你說的不一樣呢?”
武三思嘴角微微揚起,很快收起表情,警告道:“程伯獻,你小子休得胡說八道,壞我堂兄名聲!”
這黑臉男子是開國公程咬金之孫,程伯獻。
他繼承了程咬金盧國公的爵位,不過因隔了兩代,爵位降了兩級,改封為廣平縣公,不過也比武三思這個應州縣伯高了兩級。
他一向與武家兄弟不和,自然不會聽武三思警告,嗤笑道:“據我所知,那些盜匪其實是武承嗣派手下人安排的,請的附近縣城中的潑皮無賴,想要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誰知這些人見了芷盈小姐,色令智昏,竟想侵擾李小姐。”
“你休得胡說!”武三思怒氣騰騰。
程伯獻瞄了李芷盈一眼,哼道:“我有沒有胡說,芷盈小姐應該最清楚吧。”
李芷盈不再猶豫,站起身,便向樓梯口走去。
“程黑子,你給本姑娘記住了!”薛玉錦瞪了程伯獻一眼,跟了上去。
程伯獻大聲道:“當時武承嗣見那些人動真格的,轉身便跑了,將芷盈小姐獨自留在那里!幸而芷盈姑娘平日時常在城外施粥,盜匪中有不少人受過她恩惠,起了內訌,總算拖延到武承嗣的侍衛趕過來。”
李芷盈腳步走的更急了,臉色微微發白,心中十分后悔來到此處。薛玉錦快步追上她,安慰道:“芷盈,你別生氣,改天我幫你教訓程黑子一頓。”
李芷盈搖了搖頭,心想:“哪里是程伯獻,分明是武三思故意挑起的話頭。”令她不解的是,武三思與武承嗣關系一向良好,為何忽然在背后壞他名聲?”
二人出得黎園,剛要上馬車時,薛玉錦低呼道:“芷盈,快看,武承嗣也來了。”
李芷盈飛快的鉆進馬車,半晌后才掀起車簾一角,只見不遠處一輛馬車附近,武承嗣正和一名美貌少女說話。
李芷盈放下車簾,低聲吩咐道:“回府吧!”語氣中帶著幾分惱意。
薛玉錦也有些生氣,李芷盈自從定親后,從未與陌生男子單獨相處,恪守禮節,出門次數都少了。
相比之下,武承嗣卻毫無顧忌,似乎根本沒把這未婚妻放在眼里。
她騎在馬頭,狠狠盯著武承嗣,直到他看過來后,剮了他一眼,這才騎馬向李芷盈追去。
武承嗣望著薛玉錦的背影,心道:“這不是狄仁杰他們昨天帶過來的那什么縣主嗎?瞪我干嘛?”
太平公主笑吟吟道:“二表兄,你和薛家小姐也有來往嗎?”
“見過幾面,說過一次話,也不知是誰家的姑娘。”武承嗣回答。
太平公主掩嘴一笑:“我才不信,她可是薛仁貴將軍的女兒,而且還和你那位未婚妻是好朋友,你會不認識?”
武承嗣猛吃一驚,難怪這女子身上帶著股彪悍之氣,原來是“大唐殺神”薛仁貴女兒!
“二表兄,你猜薛家小姐旁邊那輛馬車中坐的是誰?”太平公主露出狡猾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