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士兵押著進入大營后,迎面忽然走來一名黑臉將領,問道:“怎么回事?哪來這么大動靜?”
守門軍官拱手道:“黑齒將軍,我們抓到一名刺客。”
黑齒常之皺了皺眉,一揮手道:“帶下去審問清楚。”
軍官應了一聲,正要將付九拖走,就在這時,又有三名軍裝男子向這邊走了過來,看清當頭一人后,軍官急忙拱手道:“武將軍!”
付九心中一動,唔唔叫了起來。
武承嗣打量了他一眼,疑惑道:“他是誰?”
“回將軍,是名刺客!”軍官回答。
付九叫聲更大了。
武承嗣皺了皺眉,問道:“刺客?弟兄們沒有受傷吧?”
軍官笑道:“這刺客腦子有些不好使,竟然從大門自投羅網,弟兄們一下就圍住他了,沒有人受傷!”
武承嗣問起具體細節,軍官便將付九到營地后的所有言行都說了。
武承嗣瞥了付九一眼,見他三十多歲,雖被人捆住,神情卻頗為沉穩,緩緩道:“將他嘴里的東西取了,帶來帥帳,本將軍要親自問話。”
不久,付九被帶到帥帳。
寬闊的帥帳內,武承嗣高坐上首,向階下問道:“你是誰?來軍營所為何事?”
“草民付九,希望與將軍做一個交易。”付九凜然道。
“交易?你想做什么交易?”武承嗣奇道。
“聽說蘇老將軍被高麗人陷害的案子,是武將軍偵破的?”
“是的。”
“朝廷宰相許敬宗也與高麗人相勾結?”
“有這事。”
“那將軍可知道,與高麗人勾結的朝廷官員,并不止許敬宗一人!”付九一字字道。
武承嗣心中一凜,緩緩道:“這個倒不知道。”
付九沉聲道:“那人位高權重,我大唐即將與高麗人打仗,有這么一個人躲藏在朝廷中間,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吧!”
武承嗣尋思:“付九說的人,很可能和許敬宗說的是同一人。”悠悠道:“你知道那人是誰嗎?”
“知道。”
“是誰?”黑齒常之粗聲道。
付九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我說過了,這是一個交易。”
武承嗣凝視他片刻,緩緩道:“說吧,你希望怎么交易?”
付九眸光微閃:“很簡單,只要武將軍幫我做兩件事,在下就告知你那人姓名!”
“哪兩件事?”
“第一件事,請武將軍去一趟幽州的八仙樓,然后在斗雞場輸掉五百枚銅錢。”
武承嗣正等著他繼續說下去,誰知他說完這句話后,便緊緊閉上嘴巴。
“就這些?”武承嗣一愣。
“就這些!”
武承嗣緊緊盯著他,見他不似開玩笑,皺眉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付九抬眼望著他:“聽說武將軍還是大理寺少卿,若是見到違法亂紀的事,會怎么做?”
“自然是秉公執法。”
“那就行了。”付九低下了頭。
武承嗣沉吟不語,這個付九簡直就像個謎團,一言一行無不古怪,然而他又有種奇特的氣質,讓武承嗣覺得他沒有撒謊。
“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等將軍辦好第一件事,在下自會告訴您第二件事。”
黑齒常之冷冷道:“將軍,末將會一些特殊的拷問之法,您把他交給我,末將定能問出他肚子里的所有東西?”
付九瞥了他一眼,平靜道:“你們可以盡管對我用刑,只要我沒死,這個交易依然有效。”
武承嗣凝視他片刻,點頭道:“好,我答應你。”武媚給了他一個月時間查出內奸,既然有了線索,自然不能放過。
次日,付九隨大軍同行,軍隊先一路向東,走了幾日后,折而向北,渡過黃河。
行軍十幾日后,大軍進入幽州境內。
這一日上午,武承嗣頭戴鳳翅盔,身穿明光鎧,披著白披風,騎馬行在大軍最前頭,才一個月時間不到,他皮膚便曬黑了些,面色也多了幾分風霜之色。
這幾日下來,最遭罪的是數屁股,不過與之相對的,他的騎術提高了不少。
忽然,裴行儉騎馬從后方抄上,拱手道:“將軍,此處已接近邊境不遠,末將以為應當做好備戰準備。”
“備戰準備?”武承嗣奇怪道。
裴行儉耐心解釋道:“就是將大軍分為前、中、后三軍,前鋒探路,中軍備戰,糧草輜重留在后軍。”
武攸暨皺眉道:“這里是幽州地界,難道還會有敵人不成?”
裴行儉正色道:“雖說敵人不太可能越界而來,但我們卻要做出這種準備,不給敵人留下一絲可趁之機。”
武承嗣微微頷首:“裴將軍提醒的是,驕兵必敗,咱們決不可輕視高麗人。傳令下去,由裴將軍領六千騎兵為前鋒,本將領六千步兵、六千騎兵居中,羅將軍領六千步兵在后。”
眾人齊聲領命,很快,左武軍一分為三,相距各五里。
前行沒多久,前方又一騎飛奔而來,卻是李勣的傳令兵,那軍士翻身下馬,拱手道:“稟安撫使,大帥傳令,讓左武軍在營州柳城外駐軍。”
營州位于長城之外,北面就是契丹人的地盤,柳城則在營州以南。
可以看出,蘇定方之事讓李勣對契丹人有了些防備,這才讓武承嗣離契丹人遠一點。
黑齒常之問道:“前線可有軍情?”
傳令兵道:“薛仁貴將軍所部已到平州,契毖何力將軍所部已到熊津,與留守熊津城的劉仁愿將軍會合,目前與高麗只發生了些小規模沖突,還沒有大的戰事。”
武承嗣點點頭,命大軍繼續前行。
這一夜,大軍在幽州城外扎營。帥帳中,武承嗣將諸位將領召集過來,朗聲道:“諸位,本將軍要去幽州辦一件重要事情,武郎將、黑齒郎將領五百人馬隨我同行,其余人隨大軍去柳城駐扎。”
劉審禮問道:“將軍,您不在營中,不知我等聽誰號令?”
“大軍暫由裴將軍統領。”
裴行儉拱手應了一聲,問道:“將軍,您辦事需要多長時間?”
武承嗣想了想,道:“少則幾日,多則半月。”
……
散帳后,羅素帶著兩名郎將回到自己營帳,剛坐下,便聽一名郎將忿忿道:“小王子,看來武將軍也只知重用唐人,不會重用咱們突厥人啦!”
羅素斟酒飲了一杯,沒有答話。
另一名郎將道:“可能是因為裴將軍是朝中名將,又是武將軍點名調過來的,所以武將軍比較信任他。我覺得武將軍和蕭將軍不一樣,應該不會歧視我們突厥人。”
“你怎么知道不會?”先一名郎將道。
“你瞧呀,他不是還將黑齒常之帶在身邊嗎?黑齒常之雖然作戰勇猛,卻是百濟人,這說明武將軍對身份沒那么看中!”
羅素一擺手道:“這事不必討論了,反正我也已經習慣了,正好趁武將軍不在,咱們趁機行動。”
后一名郎將遲疑道:“小王子,咱們真要這么做嗎?要是暴露了,咱們可就全完了!”
羅素沉聲道:“三個月前阿隆叔叔來長安找過我,情況已經非常緊急了,我也是別無選擇。”
其他兩名郎將都嘆了口氣,雙臂合十抱在胸前,低聲祈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