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子昂左邊,站著名穿著氈袍的威猛大漢,右邊站著名黑袍少女。
那少女脖子間掛著什么東西,乍一看是條紅色項鏈,然而仔細一瞧,那‘項鏈’竟然在緩慢蠕動,原來是條小蛇。
下方兩群人之間,放著張桌子,桌上有一個大木盒子。
木盒呈圓形,上方開口,看起來就像一個迷你斗獸場。
莫非這次是斗小型野獸?
正當武承嗣這么想的時候,旁邊的李芷盈輕“咦”了一聲。
只見下方兩群人中,各走出一人,分別是驃國的面紗女子,以及脖子上掛著小蛇的女子。
莫非是她們相斗?該不會比跳舞吧?
正暗自猜測時,門外忽然傳來衛恒的聲音:“公爺,有一名叫杜審言的人求見。”
杜審言?武承嗣心中一動,這名字雖然不熟,但總覺得在哪里聽過。
忽然間,他腦中一閃,這不是杜甫爺爺嗎?
“讓他進來吧。”
李芷盈悄悄向旁邊跨了一小步,與武承嗣拉開了點距離。
一名二十多歲的男子在兩名親衛帶領下進來了,那書生目不斜視的向武承嗣拱手行禮,道:“學生杜審言見過武公爺。”
武承嗣打量了杜審言一眼,微笑道:“不知杜公子找我何事?”
杜審言恭敬道:“武公爺剛才進樓時,學生恰好看見。武公爺在遼東戰場為我朝立下不世之功,學生仰慕至極,特來拜見。”
武承嗣不由向李芷盈看去,發現她也正看著自己,似乎在說:“瞧吧,從側門進來都被人瞧見,要是從正門進來還得了!”
武承嗣笑了笑,正要說話,門外忽然又響起喧嘩聲,緊接著又一名親衛的聲音傳來:“公爺,有兩名叫崔融、鄭喬的公子求見。”
武承嗣摸了摸鼻子,看來瞧見兩人進來的人還不少,只是一開始都不敢冒然求見,瞧見杜審言成功后,這才大著膽子過來碰運氣。
武承嗣沒有答話,沒一會,門外便安靜了。
便在這時,杜審言緩緩說道:“武公爺,您知道最近民間傳出很多流言嗎?”
“什么流言?”武承嗣問。
杜審言沉聲道:“民間到處都在傳言,說沛王殿下英明神武、聰慧睿智,比當今的太子殿下更適合做儲君。”
武承嗣早就聽武媚說過,李賢并沒有隱藏自己爭儲的意圖,只是沒想到他已經在民間通過輿論造勢了。
“在我面前妄議爭儲之事,你不怕被我治罪嗎?”武承嗣故意板著臉說。
杜審言肅然道:“學生一條賤命無足輕重,只希望武公爺能出面制止此事,以防我大唐徒增內耗,讓高麗人有機可乘!”
武承嗣吃了一驚,原來他來找自己是為了這個?
霎時間,武承嗣對此人多了幾分敬重,也不再只把他當做杜甫爺爺,說道:“杜公子為國為民之心,本公已知。然這件事涉及太子和沛王,不是我出面就能解決的事。不過你放心,我絕不會給外族任何可趁之機。”
杜審言抬頭看向武承嗣,只見他目光凜然生威,微微頷首道:“有武公爺這句話,學生便安心了。”
李芷盈忽然道:“聽說杜公子在去年科舉考試中,名列榜眼,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多謝娘子謬贊。”杜審言低頭回答,腦袋都快與地面平行了。
武承嗣對此人頗有好感,便也不急著趕他出去,向下方看去,只見驃國女子正在和纏著蛇的少女說話,問道:“杜公子,你知道下面比斗的事嗎?”
杜審言答道:“學生從旁人那里聽說了一些。聽說這場爭斗是起自萬國來朝的座位名次,吐火羅國使節不滿座次排在回紇國之后,故而找上沛王殿下。”
吐火羅國?那不是月氏國嗎?莫非剛才善德堂受傷的男子,竟然是月氏國的王子?
月氏國是漢朝時期的一個大國,被匈奴打敗后,向西遷移,演變成現在的吐火羅國,而且夾在如今的世界第一大國唐朝、以及世界第二大國阿拉伯帝國之間。
杜審言繼續道:“回紇國也找上了太子殿下,經過東宮和沛王府的一番明爭暗斗后,最終演變成通過比斗的方式決定位次。”
“那也應該只是吐火羅和回紇的爭斗,可下面好像不止兩國使節呢。”李芷盈好奇道。
杜審言低頭答道:“因太子殿下和沛王的原因,很多小國也紛紛站隊,下面比試的兩名女子就分別是驃國和南詔國的人。”
武承嗣臉色沉了下來,支持太子的國家,都是希望大唐保持穩定的國家,只有大唐維持穩定,才能庇護他們,就比如驃國和回紇。
與之相反,像南詔國、突厥之類有野心的國家,就希望唐朝陷入動蕩,無力再干涉周邊之事。
在他們談論時,下方兩名女子各取出一只小獸,驃國女子取出的是一條褐色蝎子,南詔國少女將脖子上的小蛇取下。
杜審言繼續道:“雙方約定比三場,第一場由太子一方出題,比試馬球,太子一方取勝。這是第二回合,由沛王一方出題,比的是毒術。”
武承嗣微微一驚,本以為比的是斗獸,沒想到竟是斗毒。”
大廳內,比試開始了,一名黎園執事取了兩杯清水放在木盒中。
驃國面紗女將蝎子尾巴放在水中,南詔少女將蛇頭壓在水中。大約一盞茶時間后,兩女各自收回毒獸,將下過毒的水推到對方那邊。
武承嗣瞧明白了,她們是打算喝對方下過毒的水。
兩女各提前服下一粒藥丸,然后將清水一飲而盡。沒一會,驃國面紗女便倒在了地上,南詔少女雖臉色蒼白,晃來晃去,卻站住了身。
這一場沛王府取勝。
雙方各自服下對方解藥,開始第三場比斗。
武承嗣看了李芷盈一眼,只見她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那也是,原本是想來看風花雪月的斗詩,誰知卻是陰暗詭譎的斗毒比賽,估計她心里都后悔死了。
“芷盈姑娘,要不咱們回去吧,我帶你去泛舟釣魚。”武承嗣試探道。
“回去做什么,人家瞧著很有趣呢……”李芷盈一臉蒼白的說,一看就知道在逞強。
這姑娘還挺固執,武承嗣也只有舍命陪美人了。
杜審言見武承嗣不再問他問題,知趣的告退了。
就在這時,李芷盈忽然用左手捂著小嘴,驚呼一聲:“呀,是李清風道長!”
武承嗣向下方看去,只見一名仙風道骨、大袖飄飄的老道士不知何時來到兩方人中間,此人武承嗣雖沒見過,但從原主記憶中,還是知道有這么個人的。
這個叫李清風的道士,以善于面相而聞名,凡是被他指出有大富大貴之相的人,最后都一一應驗,被世人尊稱為活神仙。
大約十幾年前,他宣布不再為人看相,長期待在玄都觀中修道,不過就算如此,他依然極受長安百姓尊崇。
因李清風的出現,下方忽然變得安靜下來。
只聽老道士捻須道:“既然太子殿下和沛王殿下都希望老道來主持這第三場比斗,老道就卻之不恭了,這第三場就比試猜物。”
他話音剛落,一陣大笑聲猛然響起:“李清風,你不過看了半冊《靈寶經》,學會一些粗淺的相人之道,竟恬不知恥的讓那些愚民稱你為活神仙,當真是可笑。”
李清風臉色巨變,轉頭看去,只見出聲的是名中年道士,厲聲道:“尊駕是何人?從哪里聽到《靈寶經》的?”
武承嗣雙眼一瞇,那名說話的中年道士,赫然是驃國四人組之一。
圍觀之人見中年道士敢瞧不起李清風,還罵自己愚民,紛紛對中年道士群起而攻。
“哪來的外邦道士?竟敢瞧不起李道長?”
“別以為有太子殿下給你撐腰,就可以口說胡言!”
“你說誰是愚民呢?你全家都是愚民!”
夜夜羅悄悄離李云仙遠了一些,沙坨坨急忙勸說道:“李道長,您別胡言亂語,快向大家道個歉吧!”
就連宗楚客也皺了皺眉,道:“沙王子,請管束好你帶來的人。”
沙坨坨急忙應了一聲,焦急的勸說李云仙向眾人道歉。
李云仙淡淡一笑,道:“貧道之所以敢這么說李清風,是因為貧道看完了一整冊靈寶經,他能相人富貴,貧道卻能相人壽命!”
陳子昂仰天一笑,道:“好一個相人壽命,那你不妨來相相本公子還有多少壽命?”
李云仙瞥了陳子昂一眼,道:“閣下銳氣有余,而謙守不足,雖有貴人相助,卻也活不過五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