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充愣了愣,心中充滿不解。
不過很快,他便暗自有了猜測,心道:“中大兄如果死了,大海人一定會對朝廷發動戰爭。武承嗣果然是個戰爭狂人,為了打仗,竟主動挑起戰爭!”
這種話他自然不敢明說,小聲試探道:“能為殿下效力,是老夫的榮幸,只是此事之后,不知老夫還有沒有機會一直替殿下效力?”
換句話說,老子幫你干了這件事,你肯不肯饒我一命?
武承嗣微笑道:“你放心,如果你真能立下功勞,我會考慮饒你一條性命。”
歐陽充頓時大喜,道:“多謝殿下不殺之恩!”
武承嗣暗哼一聲,又問道:“對了,你們和火鳳社是什么關系?”
歐陽充急忙回答:“臨海縣海岸以南幾百里之外,有一座長夜島,火鳳社的總壇便在那里。”
“長夜島?”武承嗣挑了挑眉。
“那里是一個不法之地,聚集了許許多多的罪犯、盜賊和黑道中人,我便是在那座島上研究藥物。”歐陽充解釋道。
武承嗣凝思半晌,問道:“島上有多少人?”
歐陽充躊躇了一下,問道:“郡王殿下,您是不是想攻打那里?”
“是又如何?”
歐陽充小心翼翼道:“那里只怕很難攻打下來。”
“為何?”
歐陽充解釋道:“長夜島之所以能成為法外之地,便是因為那附近的海流十分特殊,軍隊是很難到達那里的。”
諸葛三元道:“怎么個特殊之法?”
“那座島北面、西面和東面都是環行流,船只在百里之外便會受海流影響轉向,根本靠近不了那座島。”
武承嗣微微一驚,問道:“那南面呢?”
“南面雖然也有環行海流,但在酉時中旬到戌時末的一個半時辰內,海流會突然減弱,這個時間內,中小型船只可以入島,不過大型船只依然進不去。”
武承嗣凝思不語。
這樣說來,這座島嶼幾乎稱得上一座天然要塞,難怪此島能成為法外之徒的聚集地了。
歐陽充隔了一會,又道:“對了,據我所知,火鳳社的高層最近都去了揚州。”
“他們什么時候去的?”
“幾個月以前。”
武承嗣暗暗尋思:“從時間上來看,自己是最近才突然被任命為揚州大都督,這樣說來,火鳳社的人應該不是沖著他去的。”
這倒是個機會,趁火鳳社老巢空虛,正好將其一網打盡。
諸葛三元忽然問道:“你們的首領司徒宏便是屠洪吧?”
歐陽充遲疑了一下,點頭道:“是的。”
“幾個月前,屠洪曾去過一趟錦州,據他說是為了殺狄仁杰,你知道他為何要殺狄仁杰嗎?”
歐陽充又遲疑了一下,低聲道:“首領記恨你們大理寺當年摧毀他的山寨。”
“當初剿滅屠洪的山寨,狄仁杰又沒參加。”諸葛三元皺眉道。
“首領是聽說狄仁杰是大理寺新一代的代表人物,所以將當年得帳算在他頭上了。”
諸葛三元點了點頭。
“那他為何又劫走賀蘭敏之?”武承嗣插嘴道。
“什么賀蘭敏之?”歐陽充茫然道。
“還裝蒜?你們船上的賀敏就是賀蘭敏之,你難道不知道嗎?”諸葛三元冷冷道。
“我真不知道啊,賀敏是首領突然帶回來的,說是他的一個表弟。”歐陽充急道。
“屁的表弟,賀蘭敏之以前是朝廷的安遠伯,皇后的親外甥。”諸葛三元瞪眼道。
歐陽充驚愕道:“這……朝廷的伯爺怎么會來我們船上?”
武承嗣目光凝視著他,道:“你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
歐陽充皺眉思索了一會,忽然道:“我只知道首領應該認識揚州的一名高官。”
武承嗣雙眉一挑,道:“是誰?”
“我也不知道,只是每次朝廷水師過來圍剿我們前,他總會提前得到消息,帶著我們躲起來。”
武承嗣暗暗搖頭,這揚州果然是魚龍混雜之地,竟還有人勾結海盜。
忽然間,他有種感覺,如果自己這樣直接去揚州,將會與各方勢力斗智斗勇,稍有不慎,也許就會栽一個大跟頭。
事情若是發展到那種地步,不僅什么都做不了,一個處理不好,還可能深陷泥潭,遼東之戰得來的聲望也將毀之一旦。
決不能讓局面發展到那一步,武承嗣暗暗告訴自己。
接下來,武承嗣向歐陽充詳細詢問著島上的情況。
歐陽充答道:“島上火鳳社的人大約還有兩個堂口,三百多人,另外島上還有一千多戶人家,都是火鳳社最堅實的信徒。”
武承嗣吃驚道:“這么多人,他們在島上吃什么?”
歐陽充答道:“火鳳社的人組織他們在島上開墾農田,生產糧食,為的就是防止官兵圍島困島。”
武承嗣靜默半晌,心中忽然生出一個想法。
他雖然眼下大權在握,風光無限,但政治斗爭向來兇險無比,他未必能成為最后的勝利者。
若是能將這座海島占據,將來若是斗爭失敗,這里倒不失為一條退路。
審問完歐陽充后,武承嗣獨自在房間內思索了許久。
最終,他給武媚寫了一封信,以沿海有倭國軍隊侵擾為由,讓朝廷調一萬左武軍過來。
眼前這種局面,需要以力破巧,到時只要將一萬左武軍駐扎在揚州城外,再加上五千千牛衛,才能震懾住揚州的魑魅魍魎。
屆時,他才有精力去整治揚州官場。
酉時末,夕陽漸漸沉到海面以下。
一座五丈多長的中型褐色船只在海面上緩緩前行,后面還跟著一艘差不多大小的船。
兩船行不多時,前方忽然又出現好幾艘船。
令人奇怪的是,這些船排成兩列,簡直就像是在排隊一樣。
褐色船只和后面那艘船,也加入了排隊行列,收帆等候。
未幾,前方忽然迎面駛來兩艘小船。
兩只小船的帆上都寫著一個“鳳”字,在距離最前面那只船三十多丈處,停了下來。
兩只船相互間隔十丈。
它們停下之后,排成兩列的船只開始楊帆啟航,恰好是向兩只小船中間行去。
仿佛這兩只船是大門一樣。
這一幕看似怪異,卻每天都在此處發生。
只因眼前這片大海外表看似平靜,實則水面之下卻有著強勁的激流。
而兩只小船形成的門內航道,便是暗流最微弱之處。
若是偏離這條航道,便很有可能在激流影響下,不知不覺偏離方向,永遠也到不了長夜島。
褐色船只并非第一次經過這里,控船的船夫很熟練的控制船只行駛在航道上。
沒多久,一座巨大的島嶼出現在視野前方。
島嶼岸邊有一座很大的碼頭,停靠在碼頭邊上的船只數不勝數。
兩只船好不容易才找到兩個船位,拋錨之后,船上之人向碼頭架起木板,兩群人從各自船上走了下來,匯聚在一起。
兩伙人交匯后,走在前面的共有兩人,賀蘭敏之走在右邊,左邊則是倭國將軍犬養男依。
碼頭口有火鳳社的人檢查,一般生人必須由熟人帶著才能進入長夜島,否則的話是不準上島的。
賀蘭敏之等人在長夜島租有木屋,早已來過無數次,自然是通行無阻。
此時雖然已是傍晚,島嶼遠處卻是燈火通明。
賀蘭敏之一邊走著,一邊介紹道:“犬兄,這里便是長夜島,就算是唐朝軍隊也到不了這里,我們就在這安心等著歐陽副首領吧。”
犬養男依皺眉道:“賀蘭閣下,我姓犬養,不姓犬。”
“哦,原來是犬養兄,不好意思。”賀蘭敏之笑的有些古怪。
犬養男依如何不明白唐人的心思,暗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