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面,迷霧環繞,小帆船破浪前行,賀蘭敏之站在船頭,感受著清涼的海風拍打在臉頰上。
自從他被流放后,對將來的生活便毫無期待。
雖然被人從嶺南救出,又做了海盜,那也不過是順勢而為,得過且過。
這次,他憑借自己的膽量,在九死一生的環境下活了下來。
這種劫后余生的經歷,讓他更加懂得了生命的可貴。
更重要的是,他得知武媚對他還懷有感情,這讓他對未來又多了一絲希望。
雖然沛王是他同母兄弟,但兩人之前一直沒有任何交情。
忽然得知有這樣一個兄弟,他對沛王實在親近不起來。
相比之下,武媚對他的寵愛,時常回蕩在他腦海之中。
正當他處于緬懷之時,忽然間,前方出現兩個黑點。
賀蘭敏之瞪大了眼睛,隨著小船靠近,兩個黑點越來越大。
那是兩只船,一只五丈多長,一只八丈多長。
兩船緊緊貼在一起,似乎被繩子綁住一樣。
又靠近一些后,賀蘭敏之猛吃一驚。
那兩只船上的人正在相互廝殺!
抬眼看去,只見小一些的船上,源源不斷的有人通過繩子跑上大一些的船上,與大船上的人戰斗。
那些人個個身材矮小,看起來像是蠻人。
賀蘭敏之正覺驚奇,忽然間,一名白衣男子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他頓時大吃一驚。
那白衣男子是倭國將軍身邊的人,那艘小船赫然是倭國人的座船。
果不其然,向小船看去,他很快發現了犬養男依的身影。
大船上的人數要比倭國人多很多,然而他們看起來都是些尋常百姓,完全不是這些倭國精銳的對手。
戰斗幾乎演變為一面倒的屠殺。
這時,聽到動靜的兩名捕快也從船尾跑了過來。
老秦大吃一驚,道:“那不是海狗子的人嗎?那群矮子是誰,怎么和海狗子干起來了?”
賀蘭敏之轉過頭,疑惑道:“海狗子?”
“對呀,海狗子是這一帶的海盜,我和老呂這次出海,就是為了搜索海狗子他們的老巢。”
老呂道:“這幫矮子只怕不是唐人,老秦,賀兄,咱們趕緊走,留在這里只怕有危險。”
賀蘭敏之微笑道:“兩位不必擔憂,那些矮個子是倭國人,我和他們是朋友。”
老秦吃驚道:“你怎么會和倭國人交朋友?”
賀蘭敏之急忙解釋道:“倭國人騷擾我朝海岸線,咱們都督府自然要與倭國海軍談判,我便是那時認識他們的。”
老秦點了點頭,似乎相信了賀蘭敏之的說辭。
老呂卻陰沉著臉,看向賀蘭敏之的目光中又多了些戒備。
“不管怎么說,咱們還是趕緊離開這里吧。”老呂冷冷道。
老秦點頭同意,賀蘭敏之卻不愿意。
他知道武承嗣也要去杭州,若是運氣不好,在路上碰到,他這條小命還是保不住。
這些倭人實力強大,若是能和他們在一起,應該會安全很多。
突然就,他朝著倭國船只大聲呼喊:“犬養將軍!犬養將軍!”
老呂臉色大變,喝道:“你做什么?”
賀蘭敏之道:“咱們不如和那些倭人同行吧,他們出現在這里,很可能也是要去杭州。”
“咱們自己回杭州就是了,為何要與倭人同行?”老呂怒道。
兩人爭論間,犬養男依等倭人發現了小船。
犬養男依只瞥了一眼,便揮手道:“全部殺了,一個活口也別留。”
幾名倭國人應了一聲,跳下海中,向小船游了過來。
小船上,賀蘭敏之已經和呂捕快、秦捕快動起手來。
兩名船夫在一旁望著,瞧見倭國人游過來后,喊道:“別打了,倭國人來了。”
三人立時住手。
然而,那幾名倭國人靠近后,并沒有任何言語,直接潛入船底,將小船鑿沉了。
賀蘭敏之又驚又怒,高聲喊道:“快住手,我是你們犬養將軍的朋友!”旋即,又用倭國語重復了一遍。
他這句話救了五人一命,落水后,五人被抓住,帶到犬養男依面前。
犬養男依站在船頭,目視著前方大船上的戰況,賀蘭敏之五人被強制跪在他身后。
“犬養將軍,這就是你們倭國人的待客之道嗎?”賀蘭敏之擦了擦臉上的水珠,惱怒的質問。
犬養男依終于回頭看了他一眼,嗤笑道:“是你啊,你又不是我的客人,待客之道自然用不到你身上。”
賀蘭敏之愈發惱怒:“幾天前,我還在長夜島招待過你,你難道忘了嗎?”
呂捕快聽到長夜島三個字,驚怒道:“你去過長夜島?”
犬養男依頭突然伸手一指,方向正對著呂捕快。
呂捕快正感疑惑,忽然間,背上一陣劇痛,一截刀尖從胸口冒了出來,卻是被一名倭國人捅了個透心涼。
“你……你……”
呂捕快怨恨的望了賀蘭敏之一眼,噗通一聲,倒在地上。
秦捕快憤怒不已,吼道:“賀敏,你害的我們兄弟好苦啊!”
賀蘭敏之也怔住了,望著犬養男依,喃喃道:“你、你為何要殺他?”
犬養男依取出一條白白的手絹,一邊擦著手一邊說道:“他太吵了,本人不喜歡有人在我的船上吵鬧。”
賀蘭敏之說不出話來了,他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的決定有多么愚蠢。
便在這時,一倭國人順著長繩,從對面大船上縱躍而來,落地后行了一禮。
“將軍,對面船上的唐人全部投降了,該如何處置?”
犬養男依輕描淡寫道:“全殺了。”
那人領命過去了。
賀蘭敏之向對面望去,只見船上跪著好幾十人。
瞧見倭國人亮出刀后,他們意識到對方的意圖,站起來試圖反抗。
然而,他們本就不是這群倭國人的對手,武器又被拿走,便如同待宰的羔羊。
轉眼間,大船上的唐人全部被殺,那些倭人甚至還在每具尸體的咽喉上,補上了一刀。
賀蘭敏之咬牙道:“你們倭人如此屠戮我唐人,難道就不怕被我們大唐軍隊懲罰嗎?”
犬養男依冷笑道:“你們唐人不過是人數多點罷了,雖然你們有很強的騎兵,卻無法在海上打敗我們。”
賀蘭敏之嘲諷道:“是嗎?那白江口之戰時,你們是怎么被我朝打成喪家之犬的呢?”
犬養男依目光一冷,道:“那是因為指揮那場戰爭的統帥是個廢物。”
“若是本將軍指揮那次作戰,百濟早已是我大倭國的地方了。”
“白日做夢。”賀蘭敏之一臉不屑。
犬養男依臉色更冷,緩緩拔出長刀,走到一名船夫面前,蹲好馬步,長刀高高舉起。
那船夫嚇壞了,拼命掙扎,卻被兩名倭國人死死按住。
“哈!”
犬養男依一刀劈下,一道紅色的口子從船夫臉頰上顯現,慢慢向下延伸,鮮血從口子中不住流出。
秦捕快瞧的膽戰心驚。
賀蘭敏之也低下頭,留下悔恨的淚水,心道:“早知要死在這些畜牲手中,還不如被武承嗣殺了。”
轉瞬間,犬養男依又將另一名船夫和秦捕快殺死。
他緩緩來到賀蘭敏之身前,扎好馬步,擺好姿勢,正要一刀斬下時,忽然間,瞭望臺上的一名倭國人飛快的滑了下來。
“將軍,不好了,西南方向又來了一只船。”
犬養男依冷笑道:“那不是很好嗎?咱們再多殺幾個唐人就是。”
那名倭國人急切道:“來的是唐軍戰艦,很大很大一只樓船!”
犬養男依猛吃一驚,道:“傳令下去,立刻調轉方向,朝東北方向前行。”
穿白衣的倭國人皺眉道:“將軍,咱們不去杭州采購貨品了嗎?”
犬養男依道:“先擺脫這只樓船,再繞道去杭州。”
“那他呢?”白衣倭國人伸手指著賀蘭敏之。
賀蘭敏之冷笑道:“那只戰船就是沖著我來的,你們還是趕緊殺了我吧,不然唐軍不會放過你們的。”
犬養男依心中一動,道:“你一個小小海盜,唐軍怎會出動戰艦追你?”
賀蘭敏之昂首道:“我真正的身份,你還不配知道。”
犬養男依眼珠轉了轉,吩咐道:“這家伙也許以后還有用,先關起來。”
賀蘭敏之心中松了口氣,他故意這樣說,就是為了讓犬養男依意識到他的價值。
現在只盼武承嗣能追上這些倭國人,混戰之中,他說不定還有逃跑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