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見濟原本在習慣了批閱政務,養出一些上位者氣質后,重新考慮去要不要放石亨這些人一馬,畢竟人好歹算是名將,在沒有真造反前稱得上國家功臣。
結果人硬是要在朱見濟的紅線上面蹦迪。
難怪石亨一直請求景泰帝給自己賜田,如果在京城周邊沒有足夠的田地,又如何藏的下這么多人?
“石亨到底想干什么?”
朱見濟眉頭一皺,有些摸不清這種奇葩的心思。
按理說景泰帝對他不薄,又是升爵又是任官,動不動還賜田賜金,作為一名臣子,能享受到的待遇石亨基本都享受到了。
如今自己也活得好好的,太上皇被嚴密監視著,按著朱見濟的計劃,在不久的將來他還要被放逐到鳳陽給朱家老祖宗們守陵,奪門之變已然是不可能。
他喝高了想作死嗎?
盧忠面露難色,沉默一陣后才頗為自責的對朱見濟說了一件事。
“武清侯恐怕有反心。”
“你怎么斷定?”朱見濟目光如炬,緊緊盯住盧忠。
“武清侯府上有一善卜者,名為仝寅,傳聞中這人眼睛雖瞎但是神算,連太上皇當年被困瓦剌都預測到了……”
“在下當初受制于金刀案,前后無人相助,便去找了這人,也是他出主意讓我裝瘋賣傻瞞混過關的。”
金刀案引起的反應激烈,當時根基未穩的景泰帝想拉盧忠一把都做不到,只能讓他自己想辦法了。
“后面果然逃過一劫,我便在私下約了他一次,請他喝酒。誰知道這個仝寅喝醉之后口不擇言,說武清侯長相不類凡人……”
盧忠越說越艱澀,腦袋都快低到腳跟了。
作為一名封建時代的人,盧忠還真有點相信“天意”這種神神秘秘的東西。
特別是“不類凡人”這樣的點評,就差說“你能當皇帝”了。
這樣的大事他之前竟然忘了,現在才給朱見濟匯報,實在是犯了大錯。
但朱見濟沒有怪他,反而抓到了這段話里的邏輯漏洞。
他好奇的問盧忠,“既然那個仝寅是瞎子,怎么看出來石亨長的不像凡人?”
……
盧忠沉默了。
“而且他測算出太上皇受困,是土木堡大戰之前,還是之后?”
“這個……”盧忠含糊不清的說道,“好像是之后才有流傳。”
而借由這件事,仝寅才成了貴人中有名的神算,讓人趨之若鶩,就想請他給自己算一卦。
現在朱見濟把這種邏輯漏洞站出來,盧忠也恍然發覺,關于仝寅這人的消息,怎么就這么假呢?
仔細一想,好像不少大事都是馬后炮。
“繼續盯著石亨、張輗還有跟他往來親密的人吧。”
除卻盧忠后面的封建迷信表現,朱見濟對于他的情報收集能力還是很認可的。
因為盧忠眼下還無法放開手腳,但已然連別人家里的事都能打聽到了。
而且花費的時間并不是很長。
至于石亨此人的處置……
朱見濟在盧忠退下去后,又獨立面對著矮案上的蠟燭沉思。
因為于謙的緣故,景泰帝還是想要借石亨來稍微平衡下于謙手里權力的,所以在沒有找到合適的代替品前,還沒辦法完全弄死他。
如果朱見濟對景泰帝告發了石亨蓄養家丁的舉動,讓好爸爸打壓下這位大將,那可能早有反心的石亨會不會魚死網破?
朱見濟幻想了下石亨造反的后果,然后發現,只要防守一段時間,基本不會有問題。
因為團營不全是石亨在控制,對方造反沖擊起皇宮估計也不敢動用這些人——
團營的成員可是從原三大營中抽調的精銳,屬于對大明很有認同感的那種。
石亨敢說“反了朱家他娘的”,下一秒就有人敢反了石亨他娘的。
特別是于謙做事很嚴肅,手下人員調度都要走流程,石亨繞不過去,很大可能只會帶著那堆家丁搞偷塔行為,然后被趕過來的救駕軍隊包餃子。
所以只要老天爺不開玩笑,在朱見濟堵住皇宮內部漏洞的情況下,石亨也是翻不起大浪花的。
只是人家想造反,對于半個帝國統治者的朱見濟而言,是個無法忍受的罪過。
既然石亨敢因為一個算命的話而生出反心,甚至還一步步爬了上來,準備了很久,那朱見濟就能因此生出殺意!
至于那個仝寅,
朱見濟雖然穿越了一回,立人設都打著“老天爺眷顧,列祖列宗庇佑”的旗號,但他還真不信這些所謂的高人。
除了他有后發優勢,知道石亨絕對不可能鯉魚躍龍門成為真龍外,更重要的是,歷史早就在朱見濟睜開眼的那一刻就宣布改變了。
有他這么個不受控制因素在歷史長河里“中流擊水,浪遏飛舟”,誰還敢自稱神算?
若是真有天命,
那天命不在于他人,必然在朱見濟身上!
朱見濟在夜色中發出一聲嗤笑,然后隨意的吹口氣,熄滅了眼前的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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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下旬,萬人矚目的春闈已經結束了,無數舉子滯留在京城里面等待放榜。
朱見濟在這個時候也給自己的小伙伴們放了假,自己則是和景泰帝一塊去觀賞科舉試卷,想看看里面有沒有符合自己心意的人才。
因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次選拔出來的進士們,以后很大可能要給朱見濟打工。
所以小太子作為未來的老板,必須要去熟悉一下自己的員工。
徐永寧閑得沒事,干脆一提腰帶,帶著張懋和柳承慶這兩個小的出來散步,體察民情了。
由于在東宮待了一段時間,他們的行為都受到了六率操練的影響,走著走著就有些齊步走的架勢了。
三個半大小子排成一條直線,一身富貴的綢緞衣服和身后跟著的隨從,讓人不敢平視,紛紛退避。
于是他們就成為了有組織的街溜子。
徐永寧原本興致勃勃的想要隱藏自己定國公的身份,然后在遇到歹徒欺男霸女時挺身而出,實現他仗義行俠的夢想。
結果他忽略了這里是京城,而且還是即將放榜的京城。
在春闈期間,為了給廣大舉子提供一個舒適的環境,讓國家能更好的選拔人才,京城的防衛總是強化了點的。
特別是敢當街欺男霸女的家伙,上一秒才色咪咪的喊聲“小娘子讓爺嘴兒一個”,下一秒就會有巡邏的朝廷捕快把他抓去牢里火熱火熱。
于是徐永寧失望了。
“算了,找個茶館喝點水吧!”
準定國公放松了他的腰帶,人也跟著泄氣。
張懋和柳承慶也嘆息一聲。
他們早就走累了。
早知道出來這么麻煩,還不如待在府里睡大覺呢。
隨便找了座貌似精裝的茶樓,徐永寧帶著兩小的進去。
里面熙熙攘攘,但他們三個帶著隨從的華麗登場,還是讓人抽空看了徐永寧三人一眼。
哦,
貴人家的少年出來耍了。
不關自個兒的事。
默默的給徐永寧等人讓開道,掌柜的親自招待著他們上樓占了雅座,其他人也漸漸把注意力調回了茶樓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