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十一年的正月份。
景泰帝帶著兒子一塊祭天敬祖,告訴祖先自己在去年做的一些微薄貢獻。
朱見濟站在下一層的臺階上,抬頭望著位于天壇正中的景泰帝,然后又看了眼匍匐在下面的諸多朝臣,心里感嘆站的高果然舒服。
就是今天的風有點大,把他的腦袋都吹得有點懵。
更高處的他爹是真厲害,能頂著這么大的風堅持走完流程。
不幸的是,回程途中,才被好大兒夸完不久的景泰帝窩在馬車上打起了噴嚏。
皇太子立馬從旁邊抽了張軟紙過去給好爸爸擦擦——
在改土歸流展開后,朱見濟也提議逐步放棄從蜀中運來絲綢給皇帝擦屁股這種嚴重浪費的行為。
景泰帝當然是欣然同意的。
不只是因為疼兒子,
其實景泰帝在朱見濟感慨“用絲綢擦屁股過于奢侈,只怕后世人會把這點當做皇家窮奢極欲的證據”時,也曾跟兒子吐槽過用那玩意兒……有點不爽快。
絲綢太光滑了。
它弄不干凈!
于是父子倆一拍即合,又找人去研發一種新的、柔軟又廉價的紙張。
材料沒必要用太好的,就用一些廢紙和桑麻攪碎,重新制作。
而以大明此時的科技,對于造紙方面的技術也是非常發達的,朱見濟都來不及上心,他想要的紙就被人弄出來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用“紙”擦屁股,有點讓士大夫們應激。
雖然這幾年里,皇家父子檔弄出來了不少東西折騰官老爺們,通過鼓勵都察院和言官的方式,讓在官場上渾水摸魚的家伙消失了不少,留下來的大多都有實際工作經驗,頗有太祖太宗之時,官員們的踏實肯干。
但文人的臭毛病還在。
在他們眼里,“紙”一直都是承載文化的貴重之物,哪里能用來做那種腌臜之事?
就算那些紙一看就極其廉價和粗糙,根本無法用來寫字,但他們還是要說!
朱見濟嫌棄這群嘰嘰歪歪的家伙,讓孔家代表人孔公誠出面,幫他們調整了一下彈道,免得成天找不著正確的道路。
于是孔公誠又在《文政雜談》這個已然成為直隸流通的官報上面發表了一篇議論文,講述了一下皇家紙巾的來歷,又提到了蜀中每年供應絲綢一事。
他很明確的指出,把華貴絲綢換成粗紙,這是皇家自己放下了高貴的臀部,為國家節約資源!
原本負責制作這些絲綢的蜀中百姓也因為改土歸流過程中需要各種勞動力,而獲得了新的謀生手段,無需擔憂。
這是天大的好事!
難道以大明承平十年的積蓄,還不能讓天家父子享受一下綢緞貼在局部的絲滑?
難道以大明天子那樣珍貴的身份,就一定要用原材料為廢紙和桑麻的粗黃紙巾嗎?
這都是為了天下百姓啊!
如此節省,如此樸實。
縱使站在紫禁之巔,卻仍然初心不改,接著地氣。
這哪里會是士大夫們嘴里的“奢靡天子”?
這簡直是大明的道德楷模!
然后孔公誠再一次拋出了政治正確——
蒙元之時,那些皇帝也拿紙擦屁股,還是造價高昂的珍貴紙張,怎么就沒有人說話?!
他是不怕說這個問題的。
畢竟有負面黑料的是北孔,南孔卻是婉拒過蒙元招攬的真正清流。
有的時候為了讓自己更好的站在道德高地,孔公誠也常會舉出類似的例子,說的對方辯手聞之掩面。
就是偶爾會把北孔親戚給波及一下,不過這群家伙目前被管在曲阜洗心革面,對于孔公誠的諷刺,也沒力氣去反駁了。
孔公誠言辭尖銳,罵那些不敢說蒙元卻敢于對大明天子嗶嗶賴賴的家伙是“小人”,讓其他人根本不敢啃聲,看得看報的百姓拍手叫好。
百姓的看法是極為簡單的。
作為可能一輩子都穿不起絲綢衣服的人,他們一看到皇帝用真絲擦屁股,都忍不住心疼,然后感慨皇帝們是不是不用自己種田。
但歸根結底,能省著錢用,而且還讓自己過上了比往年好上許多的好日子,那景泰帝肯定是絕對正確的存在。
反對他的人也許是不想讓紙觸碰到天子局部,而是想自己親自上陣。
百姓們對此又多了一份新的談資。
反正,
在孔公誠一通輸出以后,士大夫們閉了嘴,皇家的造紙廠也弄起來了。
這是一個規模完全比不上其他“國企”的小機構,作用也不是為了跟宣紙等老牌子搶市場。
它只是小太子隨手設置的,專門生產一次性用紙的地方罷了。
不過吃喝拉撒,人之常情。
這個廠子開起來后,有不少貴人跑過來訂購,也的確為皇家又添了一筆新的收入。
也讓皇家的局部體驗良好了一些。
那時候景泰帝就曾經感嘆,“說不能玷污紙的是這些人,現在買紙的還是這些人,人吶……”
朱見濟淡定的給好爸爸剝著底下人新進貢的螃蟹,嘴上說道,“人是上下兩張口,各做各的活。”
嘴里長泡,尚可忍受。
可局部出了問題,那是真讓人坐立不安的。
根據盧忠的情報,朝堂上近一半的臣子有著痔瘡問題,也是絕了。
“這就是傳國玉璽?”
回去之后,還是覺得鼻子發癢的景泰帝命人把剛送到的玉璽拿出來,跟兒子一塊欣賞。
四四方方的一塊,有朱見濟巴掌那么大,上面陰刻著幾個扭來扭去的字。
朱見濟跟好爸爸發現……他們都看不懂。
但旁邊的商輅指出,玉璽上的文字應該是“皇帝恭膺天命之寶”,而不是秦始皇玉璽的“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而且李賢也指出,先代玉璽體積應當不大,以便于攜帶,不像宋徽宗那樣,因為一口氣弄了八枚玉璽出來,到哪兒都能拿一個來用,所以轉為大體積,顯擺威風。
真正的秦璽估計只有常人手心那般大小。
最重要的,秦漢傳國玉璽可是“金鑲玉”!
這枚玉璽看來看去,也沒有缺了一個角然后被金子補上啊!
“果然是假玉璽!”
景泰帝笑道。
“就說了,蒙元怎么配有傳國玉璽?只怕真的在五代之時就沒了。”朱見濟也扶腰帶說道。
如果那枚玉璽當真有靈性,那在五代亂世消失也頗為應和中華國運。
畢竟宋代和前邊朝代的風格差太遠了。
慫成那樣,估計傳國璽也不想待在大宋天子的手里。
等大明“遠邁漢唐”,到時候再慢慢尋找新的也不遲。
不過那樣也只是錦上添花了,
大明天命所在,得國之正自古未有,玉璽在手,也就是個好看好聽的吉祥物,沒必要讓它來證明自身的正統地位。
也就大宋君臣因為被遼、金壓的喘不過氣,才會因為有人供上了一枚據說是真貨的玉璽而大搞特搞,弄了個“元符受璽”出來。
真是錢多的沒處花了!
“那還要不要對達巴拉干?”
“還是要得!”朱見濟看著好爸爸把玉璽拿起來瞧稀奇,沒有繼續說下去。
景泰帝先是疑惑,然后就懂了。
他拍拍兒子肩膀說道,“青哥兒自己說就是了,為父先玩著!”
要說景泰帝作為一名帝王,一直沒有因為自己被兒子“架空”而生氣,除了他就這么一個大寶貝之外,還得益于朱見濟的態度非常好。
太子要做什么大決定,都會等著皇帝先表了態再說的。
雖然這只是個流程,但充分證明了太子是個講禮貌的好儲君。
于是朱見濟便對兵部和五軍都督府發下話,讓他們盡力維持瓦剌跟毛里孩等人的勢力平衡。
達巴拉干的確是個很好的扶持對象。
阿剌知院到底被大明冊封為大汗過,之后的表現也一直溫馴,除了偶爾會打一打兀良哈,搶走他們的牛羊之外,基本沒有給大明帶來過其他問題。
這是一條好狗。
帶著他的兒子玩一玩,也算大明展示一下“父愛”了。
而且名正言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