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盡的黑暗之中，蕭林聽到了暴雨的聲音。
風雨往往象征著毀滅，以及災難，最后落下的是孩子的哭聲。
小孩子的哭聲是很尖銳的，但如果是一大批孩子一起哭的話，那種聲音變會變得很鈍，就好像狂風刮過一個狹窄的角落，會發出嗚嗚的鳴叫聲。
蕭林現在聽到的就是這種聲音。
融入的過程十分——順利，只能這么說了，因為蕭林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礙，不朽大帝所構建出來的這個陣法，對他沒有任何排斥。
大概是因為法則相同的緣故，又或許，是萬壽大帝和不朽大帝曾經有過不錯的情分，但不管是怎么說，蕭林還是從法陣之中截取到了一段記憶。
這是這個法陣唯一的弱點。
除此之外，如果蒼穹榜不動手撤銷掉這里的法則的話，便只能夠在外面強行將其打破。
不朽大帝是一個真正接觸過蒼穹榜的人。
因為在這一段記憶之中，蕭林看到了蒼穹榜的形象，并不是平時展露出來的那種，如同滄海一般的蔚藍，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就算是扔在人群之中，也不會有任何稀奇的地方，看過一眼之后就會將其遺忘的那種。
蕭林從來沒有想到蒼穹榜的人類形態居然是這個樣子，但是在不朽大帝的記憶中，這一段故事顯然最為重要。
他接納了蒼穹榜的招攬，然后獲得了力量，最終他選擇了用自己的命封印掉天邪神。
從始至終，以蕭林的視角看來，這都只不過是蒼穹榜的一個布局而已，他用神明的姿態出現，立刻就讓不朽大帝這樣一個傳奇的人俯首稱臣，按照他的心意去做事。
或許如果沒有蒼穹榜的話，不朽大帝仍舊會走到這一步，可是應該不至于如此慘烈。
不知道過了多久。
蕭林睜開眼睛。
一眼就看到了面前與他沉睡之處完全不同的空間。
這里是一片荒野，面前的火堆激烈燃燒著，可是不知為何，蕭林在這里完全感受不到一絲暖意，只有莫名的寒冷籠罩在他心頭。
在火堆的對面，坐著一個低頭的男人。
他似乎坐在那里假寐，但是蕭林完全看不到他身體的起伏，只能看到他身上不斷流出的汗水——說是汗水有些不太合適，因為這些水流從他的身上各處流淌出來，就好像是傾瀉的瀑布一樣。
“意識正在重組嗎？”
蕭林很直接的意識到了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誰，顯而易見他就是不朽大帝，而現在這個男人正在嘗試讓自己的意識重新恢復過來，這就好像一個陷入沼澤之中的普通人努力從里面掙扎著出來，蕭林覺得有點艱難。
而且他什么都幫不上忙。
涉及到靈魂層面的事情，每一點都不能夠輕易干涉，否則就會讓對方前功盡棄，不朽大帝可不是普通人，他既然有本事把蕭林拉到這里，就說明他肯定能夠從那片沼澤之中讓自己清醒過來。
于是蕭林坐在這里等待。
沒過多久，他就聽到了平穩的呼吸聲，坐在他對面的男人，手指微微顫抖著，透過火光的扭曲，蕭林看到了那雙眼睛。
里面并不清澈，而是充斥著蒼老和渾濁，好像一直在被痛苦所折磨一樣。
“外面……還沒結束嗎？”
“很抱歉，”蕭林坐直了身體，緩緩搖頭：“現如今距離一切結束還早，至于到底什么時候結束，我也說不太清楚。”
不朽大帝看著蕭林，忽然間變了臉色：“你不是他？那你是怎么到這里來的？”
“如果你的這個他指的是蒼穹榜的話，那我的確不是他，不過我和他確實是差不多的存在。”
蕭林并沒有想到不朽大帝居然會把自己當成蒼穹榜，而且看樣子，不朽大帝對除了蒼穹榜之外的人，都抱有著十分強烈的戒心。
“可這是為什么呢？”
蕭林盯著不朽大帝問道：“雖然你在這里出現了，大概只是殘存的意志，但是你的記憶應該是完整的，至少你該知道蒼穹榜曾經對你做過什么。”
“我當然知道。”
不朽大帝輕聲說道：“但這正是我所希望的，不然的話，在我背后的這片大陸，便會徹底成為域外邪族的資糧。
況且，這大概就是我的命，再者說了，這天底下多少人想要獲得蒼穹榜的卷顧，我能夠做到這一點，又何嘗不是一種幸運呢？”
“成為消耗品的幸運嗎？”
蕭林并不是很能夠理解這種想法，如果說將自己的名字烙印在蒼穹榜上，從而獲得了非常強大的力量，將天邪神斬于馬下，那他還能夠理解，可是從蒼穹榜那里借到了力量，然后犧牲到自己的生命封印天邪神，這又是何必呢？
“蒼穹榜不是沒有處理掉天邪神的能力，又何須動用你自己的性命？”
“不過就是一條命而已，在這個世界上總要有人去犧牲自己的，當初他對我做了承諾，這件事情一定會得到妥善解決，而域外邪族也終將會被消滅。”
蕭林：“……”
他能說什么呢？
在剛剛的那一瞬間，他甚至在不朽大帝渾濁的眼眸之中，看到了一種名叫信仰的情緒。
這大概，是他仍舊能夠將意識留存至今的緣故，用這種所謂的信仰來欺騙自己，否則的話，這五萬年的漫長時光，大約也不是那么好堅持下來的。
雖然覺得他的這種做法很愚蠢，不過蕭林對于他這個人還是很欽佩的。
“以你現在的精神強度，恐怕等不到看到結局的那一天了，據我所知，四萬九千年的期限，好像還剩下不到一百年的時間，而你應該已經堅持不到那個時候了。”
“無所謂了。”
不朽轉眼看著蕭林：“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是如何出現在這里的，但我已經幾萬年沒有能夠見到人了，你能夠出現在這里，至少證明你是大千世界的人，而不是那些域外邪族，既然如此，你還是抓緊時間離開吧，否則貿然入侵這里的罪名，你承擔不起。”
“你怎么知道我承擔不起？蒼穹榜未必敢對我做些什么。”
不朽大帝只是微笑著看著他，對于他說的話，沒有絲毫相信的意思。
“也罷，既然你不想見我，那我還是早點離開好了。不過離開之前，我還有一句話要和你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