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城參將署后堂書房中,林芳平正在向張誠稟報著此番前往陽和送年禮的事宜,以及鎮城那邊的情形。
“督帥,陳總督有言,大明此刻正是用兵之時,要督帥盡力多練軍士,若有阻礙,可徑直報總督大人處置,切不可耽擱募勇練軍之事。”
林芳平又繼續道:“鎮城楊帥也對督帥頗為關心,特留屬下與成芳在鎮朔府中住了一晚,楊帥也帶了封書函給督帥。”
他說著便又取出書信一封,遞給了張誠。
“嗯,何世輝那邊如何?”張誠接過書信,有沉聲問道。
“何百戶那邊一切如常,今年更是收成頗好,早時開荒的那些田地都有收成,如今可是倉廩殷實,何百戶言來年收成還會更好。
另外,咱在鎮城那邊的各處莊子都已整修完畢,余出的糧谷都是存在三處地勢較好的莊子內,莊墻都是新砌的,而且何百戶那邊也已募集莊勇四百余人,守衛諸事無礙。”
“嗯,不錯。”
張誠說著就將宣大總督陳新甲的書函啟開,默讀起來,陳新甲在信中先是大贊張誠所作新詞,氣勢磅礴,慷慨激昂。
接著就透露了一個消息,陳新甲可能要回京任職兵部尚書,因此,他要張誠專心操練軍卒,不要為雜事所累,盡速成軍,以為后用。
對于此事,張誠的記憶中也有印象,但是他只記得大明薊遼督師洪承疇與建奴松錦大戰之時,任職兵部尚書的正是陳新甲,可至于陳新甲是何時出任兵部尚書,他卻是不記得。
不過,綜合前些時日京中傳來的邸報,他也大致理清了思路。
現任兵部尚書傅宗龍乃是閣臣楊嗣昌于五月初時舉薦的,八月才到京赴任,而楊嗣昌也于九月初時,帶著崇禎皇帝御賜的尚方寶劍,四萬兩賞功銀,以及賞功銀牌一千五百,陛辭離京。
他于九月二十九日,便已抵達湖廣襄陽城。
更是在十月初一日,于襄陽大誓三軍,正式開始進剿張獻忠、羅汝才所部流寇,但當時湖廣明軍諸將驕奢輕漫,更毫無斗志。
為行剿賊諸事,楊嗣昌只得鞭撻副將、啟尚方寶劍斬監軍僉事、更劾逮湖廣巡撫方孔炤,以整飭軍紀。
但諸事停當,卻又愁糧草軍餉不繼,便上書朝廷請調繼軍餉糧草,然國帑虛耗,兵部一時也難以籌措,楊嗣昌便上疏彈劾傅宗龍中樞不任,而兵部尚書傅宗龍也彈劾楊嗣昌徒耗國帑。
恰在此時,薊遼督師洪承疇奏請調劉肇基至遼東,赴任遼東總兵,負責訓練寧遠諸營士兵,又擢升他微都督僉事。
劉肇基曾是山海關總兵尤世威的麾下,也是一員忠勇的猛將,多次追剿流寇,并曾于東虜對戰過,可傅宗龍不知為何,竟一時不能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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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誠也是昨日才收到這個消息,當時也是頗為吃驚,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他記憶中有些印象的人物也為國捐軀,使他心中略感悲切。
此人便是大明都督簽事,寧遠團練總兵官金國鳳,其人官位比不得總督一類文官,也是聲名不顯的一個遼東武將,但卻叫張誠記憶猶新。
就在崇禎十二年的二月時,金國鳳以副總兵的官職,領三千軍士駐守松山城,奴酋黃臺極親自領軍來攻,在松山南臺下扎營七處,連攻七日,卻是傷亡慘重。
奴酋黃臺極心有不甘,調運大炮近三十門,炮子逾萬,火藥五百斛,環城發炮,城樓上的臺堞盡毀,然城始終未破。
奴酋黃臺極只得命人在松山城南挖掘地道,為激勵士氣,竟宣布:“有能穴地以炮藥崩潰之者,城破時為首效力,及運送火藥之人,無主者賞而授之以官,奴仆則賞以人牛,準離其主;其指示督率官員,照先登大城例升賞。協同穴城兵丁,視其出力多少,以資賞賚。”
但即使東虜如此,松山城仍未被攻破,黃臺極無奈,只得遣使招撫,宣稱:“若能察天意,順時勢,速來歸命,則不特軍民免于死亡,爾等之半功偉績,何可限量乎?”
卻遭到金國鳳嚴詞拒絕,黃臺極攻守兩難之下,也只得忍恨罷兵退回盛京,而盛京城中的東虜得知“軍兵大半見敗,大將數人亦為致斃,行街之人,多有惶惶不樂之色,城外遠處,則坊曲之間,哭聲徹天”。
崇禎皇帝聞此訊后大喜,立擢金國鳳署都督僉事,為寧遠團練總兵官,后又因功署都督同知,世襲錦衣衛千戶。
而本年十月,奴酋黃臺極命豪格、多鐸領軍再攻寧遠,松山自是首當其沖。
這次金國鳳手里雖然有了萬余的軍兵,但都是從各地臨時抽調而來,他們互不統屬,再加上軍隊缺餉嚴重,而各級將官又多有挪用侵占軍餉之事,因此這些軍兵士氣極低。
再加上金國鳳也還沒有來得及整頓軍紀,結果手下諸將領并不聽調遣,而士兵又畏死怯戰,金國鳳憤怒之下,率領親丁數十人出城,在北山崗與清兵鏖戰,終因寡不敵眾,矢盡力竭,與兩個兒子一起壯烈犧牲。
此役后,薊遼督師洪承疇曾上書言道:“國鳳素懷忠勇。前守松山,兵不滿三千,乃能力抗強敵,卒保孤城。非其才力優也,以事權專,號令一,而人心肅也。迨擢任大將,兵近萬人,反致隕命。非其才力短也,由營伍紛紜,號令難施,而人心不一也。”
金國鳳之為國捐軀何其壯烈,而大明末年那些為國捐軀之人,又有哪一個不是壯烈的!
正因此事,也使張誠更加堅定的認識到軍權的重要性,兵不在多,而在于精,更在于遵令敢戰,再有一點就是友軍不可持!
若是將來有機會與友軍配合,絕不可把自己的安危寄托于這些兵油子手里。
他們的信條是勝則一擁而上,爭功;戰事稍挫,則交相奔逃,始終秉持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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